“就算瘦了點兒，也沒你說的那麼誇張……”趙老太太心疼的看着女兒，“倒是你，比過年的時候瘦了十斤不止吧？”說着又嘆聲氣，“什麼事兒都扛你肩膀上，哪能不瘦？”
“娘，我也沒您說的那麼誇張，頂多瘦了三五斤的……”趙玉蘭嗔怪的看着老太太，“娘要是再這麼說我可惱了，雖說我已經嫁出去了，可我還是趙家的閨女，我爹出了這種事兒，我能不一起扛嗎？
我明白娘您的意思，是覺得欠周家太多了，心裡不過意，又擔心我是心裡糟亂這些事兒，對不對？”
趙老太太點了點頭：“是啊，咱欠人家的太多了。”
“您這話要是再當着周嬸的面說，她可真生氣了，上次爲了這事兒，她可是特意和我談過。
說初夏成了周家的孫媳婦，那咱們趙家的事兒就是周家的事兒，要是我再這麼瞎客氣，就是沒把他們當親家。
人家是真心實意的幫咱，也真心實意的把咱當一家人，咱就別胡思亂想了，要是總這麼論究下去，都不自在。”
“嗯。”看女兒說的誠懇，不像強撐着撒謊，趙老太太就應下來，“娘聽你的，好好在這兒待着，你爹那人啊，就是嘴硬，說是我在不在都沒事兒，其實，見天的盼着我呢。
老伴老伴，越老了就越知道好了，年輕的時候淨欺負我，也不會心疼人，可是自打過了六十，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玉蘭。娘也不怕你笑話，這會兒不管是你爹沒了還是娘沒了，剩下的那個都待不長久。一輩子，習慣了。沒了那個人，日子也就沒滋味兒了。”
“知道，娘和爹的感情好，我們都看得見。”趙玉蘭就笑，“爹有好東西從來不捨得自己吃，都拿回來給娘吃，村裡多少老太太都羨慕孃的好福氣呢。”
“年輕的時候她們可不羨慕娘，那時候拖着你們四個。窮的揭不開鍋，你爹又好面兒，不過……”老太太自顧自的笑一會兒，才道，“你爹也是運氣好，因爲識字，就入了首長的眼，在村子裡幹上了會計，要不然啊，咱家也沒有後來的日子。
記得我剛嫁你爹的時候。你姥姥和你姥爺都是一肚子的不情願，說你爹也就有個好皮相，幹活是真不拿手。要不是怕我嫁不出去，他們真不想答應。
可我當時就看好了你爹識字，這男人識字，就懂道理，這人啊只要懂道理，不糊塗，哪怕脾氣差點兒也不怕。
這些年過下來，娘真覺得自己當時看對了，你爹年輕的時候不管脾氣再差。可從來沒動過娘一指頭，你說村裡那些老孃們。哪個沒挨男人的打？
唉，這人老了老了。就願意唸叨這些事兒，行了，快躺下睡吧，娘不念叨你了，這些日子也真把你累壞了。”
“我沒事兒。”趙玉蘭微微嘆一口氣，道，“娘，反正我挺知足的，小的時候咱家雖然不富裕，可是您和爹不重男輕女，所以，我們比別人家的姑娘過的順心。
後來嫁人吧，雖說寶河窮，公公婆婆那邊也不像話，大伯子小叔子也都不省心，但是，寶河對我們娘倆不錯，什麼事兒都只向着我們娘倆，所以啊，那些年我也沒覺得多苦。
原本就擔心夏，就她原先那小脾氣，不管誰娶回去我和她爹都得提着心過日子，可哪想，這孩子說懂事兒就懂事兒了。
而且，還遇上了這麼好的姻緣，所以啊，我琢磨琢磨就覺得，這人，只要心眼好，不做虧心事兒，好運氣總會來的。
娘，等爹出了院，就接家裡來住，咱們去做康復也方便，等什麼時候爹真正好利索了，咱就什麼時候再考慮回去。
周家那邊的事兒，你就別再擔心了，我說了，咱們心眼兒好，遇上的也都是好人家，咱只要誠心誠意的，人家就比啥都高興。”
“成。”趙老太太痛快的應下，“娘都聽你的，剛纔娘就說了，你說咋樣就咋樣，娘不和你倆拗着來了。
這過日子啊，只要勁往一處使，就總會好起來，要是總擰巴着，不定哪天就出點什麼事兒，你看你二哥那邊不就是？
以前他們擰巴，日子就總過的不痛快，你二嫂把啓豔當個寶，可結果呢，差點兒把啓豔給害死，這不現在都不擰巴了，日子也過順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有你們幫襯着，要不然啊，啓豔那孩子真是能把人愁死，現在好了，你二嫂也不懶了，該上工就去上工，對我和你爹也好了。
不像以前，見了人就知道胡吹海吹的誇啓豔，現在人家說她有福，還知道謙讓幾聲了，看着你們一個個都好起來，我和你爹別提有多高興了。
就算我們現在都閉上眼，也沒什麼心事了，當然，要是能活着更好，我們還是想看看重外孫的，尤其還是一對兒。
你說咱家夏咋那麼爭氣呢？一下子就是倆，這事兒我在家想起來就高興的笑出聲來，看那丫頭嬌嬌弱弱的，可真是夠爭氣……”
趙玉蘭笑着打斷老太太：“娘，您這話可別讓初夏聽着，她面皮薄，要是聽您這麼說，又羞的沒臉見人了。”
“娘又不傻，哪能當着孩子的面說些這個？這不就是睡不着，和你嘮嘮嘛。”
“……”
娘倆絮絮叨叨的一直到天亮，連點兒睏意都沒有，索性就都爬了起來，趙玉蘭去廚房幫尹嫂和秦嬸忙活，趙老太太就自己去門口溜達。
她不是不想幫忙，是幾個人根本就不讓她進廚房，只是準備早飯，三個人忙活也算是充裕，她就沒再堅持。
初夏下樓的時候，正好老太太從外面溜達進來，“姥姥，您咋這麼早就起來了？”
周老太太就笑着接話：“你姥姥一晚上就沒睡，你看那眼睛，熬的跟兔子眼似的。”
“也是，姥姥着急見姥爺，睡不着也是可以理解的。”初夏上前挽住老太太胳膊，“姥姥，一會就見到姥爺了，咱不急，哈？”
“我沒急，就是換了新地方認牀睡不着。”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了，當着這麼些的外人，哪會真的承認自己是想老伴想的睡不着，就把責任怨怪到了“認牀”上。
林豔秋趕緊接話：“婆婆和我商量了，說是把側房那兩間盤上火炕，一會兒我就安排忠良去辦這事兒，估計有半拉月，您老就能睡上炕了。”
“別別別……”趙老太太趕緊擺手，“算了，我就豁上這老臉皮實話實說，我昨晚上睡不着是真的惦着老頭子，不是認牀。”
“姥姥……”初夏就笑起來，“您惦着姥爺沒人笑話您，咋能說豁上老臉皮呢？”
“嬸，夏說的是，您和叔的感情那麼好，我們只有開心的份兒，哪能笑話您，至於盤這個炕，是考慮到醫生的叮囑。
叔的身體恢復睡火炕會比較好，正好，就盤兩盤炕，等以後初夏坐月子的時候，也是睡炕好，這不正好一舉兩得了嗎？
還有，我婆婆也懷念睡炕的日子，所以啊，就決定把這房子裡盤上炕，誰想換換感覺了，就過去睡幾天，您老可千萬不能多想，我們這可是爲了自己着想呢。”
本來想說幾句感謝的話，想到女兒昨晚的勸慰，趙老太太就道：“俺這一大家子，都有福氣，攤上你們這麼好的親家，哎，算了，不說些虛的了，以後咱們好好處，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嫂子，你這話我愛聽。”周老太太聽的眉花眼笑的，“不過，您可得說到做到了，正好，我也想在這兒多住些日子，可是又愁着沒人說話，這下好了，有您在啊，我也有伴兒了。
回頭豔秋和桃兒回去了，我就留這兒，咱倆沒事的時候去校園溜達溜達，看看小閨女小小子，順便看看咱家夏，你說好不好？”
“好好好。”趙老太太連連點頭，“你說咋樣咱就咋樣。”
初夏聽的一頭黑線，倆老太太可算是統一戰線了……這以後，她在學校的生活真的是要時刻受到倆老太太的監控了……
不過，這也是她最願意看到的，姥姥自在，老婆婆也開心，日子嘛，就是要大家過的都舒服才行，要不然，總是會有遺撼的。
吃過早飯，初夏去了學校，王忠良負責送趙玉蘭和趙老太太一起去醫院，周老太太和林豔秋都沒湊熱鬧——家裡還有個孕婦呢。
臨近中午的時候，周喜康來了。
看到丈夫的剎那，於桃的歡喜明明白白的從眼睛裡溢出來，和奶奶老媽打聲招呼，周喜康就擁着媳婦兒回房間了。
“有話在外面說嘛，你把我推進來多不好……”於桃紅着臉嗔怪道，“這以後讓我在奶奶和媽面前多不好意思。”
“你想哪兒去了？”周喜康笑眯眯的打量着她，“是不是你一看到我的時候，腦子裡就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第841 不平衡
於桃是個臉皮薄的，被周喜康那麼一打趣，一張粉臉立時漲的通紅，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看你這小樣兒……”周喜康好笑的把妻子攬在懷裡，“都快當媽的人了，還這麼容易害羞，呵呵……”
“呵呵什麼呵呵……”瞪一眼丈夫，於桃眸中惱意爆漲，“你是不是覺得我當了媽了就應該什麼都無所謂了，我在你心裡也就無所謂了？”
“這是什麼道理？”周喜康無語的看着妻子，“桃兒，是不是我哪兒做的讓你不滿意了？”眼珠子轉轉，他輕笑起來，“小蜜來看初夏，我沒來，你不高興了，對不對？”
“我纔沒那麼小心眼兒呢……”於桃白他一眼，“是你剛纔說的話太氣人了。”
“行了，和你生活這麼多年，你是什麼性格我還不知道嗎？”周喜康好笑的搖搖頭，“你的想法兒全涌現在臉上了，就別否認了。
傻桃兒，我哪能不惦着你，這不手頭上的事兒一忙完我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嗎？當然，如果你要的是我像小蜜那樣瘋狂，我可能做不到。
一是我的年紀擺這兒，二呢，我的性格也不是那樣的，還有啊，如果我真那樣做了，估計你都不好意思在奶奶和媽面前露臉了。”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結果你就叨叨了這麼一大串兒……”於桃笑着坐直了身子，“我承認，我是羨慕弟妹，但是，我聲明。我可一點兒都不妒忌。
讓你像老三那樣做事兒是根本不可能的，再說了，你們兄弟本就性格不一樣。我也不可能要求你做出和他一樣的事兒。
初夏的年紀小，老三怎麼寵她都是應該的。我這一大把的年紀了，你要是真那麼寵我，不用別人，我自己都覺得沒臉見人了。
不過說實話，這兩天我看多了聽多了，就特別特別羨慕玉蘭嬸寶河叔、趙爺爺趙奶奶那樣的感情，那種生死相隨，是刻在骨子裡的。
我就盼着。等我們到了他們的那個年紀，也能和他們一樣，讓彼此成爲自己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會的。”周喜康安慰的拍拍她的背脊，“咱們沒有寶寶的時候，我都堅信這一點兒，現在，就更堅信了。”
“嗯。”於桃點點頭，“我也堅信，大概是身爲孕婦的原因，有些事兒明明心裡很確定。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周喜康，如果我有什麼做的讓你不喜歡的地方，你要原諒我。這段時間的行爲，是有些不受我自己控制的。
而且，我昨天和初夏閒聊的時候，還聽她說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兒，那就是等生完寶寶以後，產婦的脾氣會變的特別的暴燥。
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想發火，可能看什麼都不順眼，無緣無故的就想找茬，其實。這都不是產婦自己願意的，而是身體突然發生了變化。人的一種不適應。
所以，真的到了那一天。無論我做了多麼不可理喻的事兒，你都要理解我，原諒我，因爲那並非我的本意，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好。”周喜康認真的點頭，隨之又忍不住幽幽的嘆一聲。
“你不願意？”於桃盯着他，一臉忐忑狀，“我這樣說讓你不高興了，是不是？”說着淚意涌上來，“這還沒開始呢，你就沒耐心了，那以後……”
周喜康趕緊打斷她：“你誤會了，真的是誤會了，我向你保證，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事兒來，我都絕對的包容你，好不好？”
“那你剛纔爲什麼嘆氣？”於桃巴巴的看着他問道。
“因爲你說的這些，讓我想到……”頓一頓，周喜康衝她笑笑，“別打聽了，反正你要知道，我嘆氣不是針對你就行了。”
於桃一下子緊張起來：“家裡出什麼事兒了？”
“沒有沒有。”
“那到底什麼事兒，你告訴我行嗎，這樣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根本就平靜不下來。”
“我這定力還是不行……”周喜康走到門口拉開門往外看看，又關門返回來，小聲道，“我是在爲弟妹擔心。
說的再直白點兒，是在爲小蜜擔心，再有一個月他就要開拔了，到弟妹生寶寶的時候，也許他不在身邊。”
“啊……”於桃瞪大了眼睛，“他……他不能不去嗎？”
“我勸他了，可他說他做了最充分的準備，隊伍也一直是由他帶的，他不能那麼不負責任……”周喜康搖搖頭，“爺爺和爸支持他的決定，所以，我也沒辦法。”
“這也太……”遲疑了一會兒，於桃還是道，“這對弟妹也太不公平了，她才那麼小，又是雙胎，在最需要老三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
我知道，老三是爲了保衛國家，我也知道，在面臨這種選擇的時候，應該以大局爲重，但是，在這種時候，我最想要關心的還是我的親人。
而且，這也不是非老三不可的事兒，有那麼多有才華的人，他完全可以等弟妹生完寶寶以後再參加任務。
你說以前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好不容易遇上個自己喜歡的，過上了正常的日子，我相信，他這麼做絕對不會有人怨怪他的。”
周喜康嘆口氣：“在這方面，我不如小蜜瞭解的透徹，所以，我不能給你最滿意的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做爲哥哥，我希望他留下，但是做爲軍人，我知道這個時候他這樣選擇是對的。
桃兒，我今天過來，一是惦着你，二是想看看奶奶和媽的反應，我也不知道她們知道了沒有，就算小蜜不說，怕也會有別人把消息透露給她們，萬一她們表現出來，讓初夏看出苗頭就麻煩了。”
“對啊，雖然說弟妹馬上就過危險期了，可畢竟懷的是雙胎，比旁人危險了幾分，要是心情不好，胎兒肯定會受到影響的。
周喜康，你趕緊勸奶奶和媽回a市那邊吧，要是她們留在這兒，遲早讓弟妹看出來，反正這邊有玉蘭嬸和寶河叔在，現在又有趙奶奶和趙爺爺，弟妹還有那麼多好朋友，少了我們在這邊，也不會受任何影響的。”
“我就是這樣想的。”周喜康點點頭，“只不過本來我不想你跟着擔心，想要瞞着你的，現在既然你也知道了，那咱倆就一起勸她們吧。”
“行。”於桃點點頭，“你說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一定配合好你。”
想了想，周喜康道：“有你一起這事兒就容易多了，你就說你在這邊水土有些不服，不舒服，想要她們陪着回去。”
於桃皺着眉頭搖搖頭：“奶奶可能不想回去，之前她說過，要和趙奶奶在這邊做伴兒。”
“這……”周喜康急的團團轉，“小蜜那臭小子，腦子一向挺好使的，這次辦的這叫什麼事兒，他惹了禍拍拍屁股走了，也不想想家裡這些人怎麼辦。
你說萬一弟妹有點兒什麼事，我就不信他能心安了，偏生的，我和爺爺和爸說這些，他們還覺得我是小雞肚腸。
我也想一心爲國，可是，對我來說，得先有家纔有國啊，要是家都沒了，活着的奔頭都沒了，又哪有力氣去爲國奮鬥？”
“看你，越說越離譜了，這話可不能當着外人的面說漏了……”於桃邊說邊去捂他的嘴，“你這話要真傳出去，咱一家子可又要遭殃了。”
“我知道，我又不傻，哪會把這些話出去亂說……”周喜康嘆口氣，“我也是一次傷透了，如果咱家以前不出事兒，我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兒。
算了，都過去了，我也不想了，總的說起來，咱家運氣還是不錯的，總比那些站錯了隊，輸的一敗塗地的人強。
真說起來，他們當年耀武揚威的欺負了咱，現在，咱們好好的，他們都關到籠子裡去了，這麼想起來，還是挺公平的。”
“老公，你是不是……”於桃猶豫的打量着他，“是不是又被人刻意打壓了？”
“沒有……”周喜康搖了搖頭，“就咱們家現在的情況，就我現在這個位置，沒人會打壓我的，就是聽到點兒消息，心裡不舒服。
這話也不好和別人說，就和你念叨唸叨，唸叨完了就在這兒扔，以後該努力的時候還是得努力，我總得有點兒出息，才能幫上小蜜，身爲大哥，把爲家爭光的責任全扔給弟弟，我也太不像話了，是不是？”
“是什麼話，能和我說說嗎？”於桃問完又小心翼翼的道，“當然，到底能不能說，你自己權衡一下，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怨怪你的。”
“是說肖家出事之前，梅家那邊其實是真的想……”頓一頓，周喜康才繼續道，“想把周家壓下去的，這話我對爺爺和爸都說了，可他們說，那種時候，做出什麼事兒來都不應該計較的，現在，一心做好該做的事兒纔是最重要的。
就是因爲他們的想法，再加上小蜜又要衝在第一線，我心裡這個坎就過不去，桃兒，你有沒有覺得我挺沒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