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風聲嫋嫋,月光灑落,星辰閃耀,讓大地處於一片朦朧之中。
楚府演武場,此地已無一人,特別寂靜,風吹過時,簌簌發響,環境未變,可前人已經不在,遺留一片漆黑。
楚凡從大殿裡走出,走下石階,邁入演武場,望着這熟悉的場景,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悲涼。
“她真是我的……妹妹。”仰頭望着夜空,繁星一眨一眨,楚凡翻看了族譜,他果真還有個妹妹,叫做楚萱。
之前還在遲疑,現在卻極爲肯定,那名爲楚萱的冰神殿女子,真是他的妹妹,沒有作假。
“想不到,我還有個妹妹。”心中感嘆,在演武場上邁步,走過一圈又一圈,楚凡臉上露出微笑,他的身影,已沒有白日的強勢和霸道,被一股滄桑和削瘦取代。
演武場上有很多痕跡,他似在感受這痕跡裡的回憶,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黑夜中浮現,彷彿在對他微笑。
族比的堅毅,代父而戰,大比第一,一幕幕在眼前浮現,他是個念舊的人,臉上在笑,心卻冷。
不是因舊而念,也不是因念而舊,而是因過去的時光裡,有不可割捨的回憶,有揮之不去的面孔。
決定星雲城的一戰,縮地之門開啓,狼羣八部將齊至,是血與痛的回憶,可如今想來,也充滿微笑,至少還是個回憶。
“噬魔門……”忽然停下腳步,楚凡目透殺機,此番回到西蠻,他定要去噬魔門看個究竟。
當年,楚家衆人以及狼羣八部將,就是從噬魔門消失,這是楚凡所知曉的唯一線索,所以不管如何,他都會親臨噬魔門總部,探個究竟。
且而今,華夏與落日已經開戰,他要去噬魔門總部,就先得滅掉落日帝國,畢竟他也不想華夏被滅。
對華夏之皇不滿,不代表願意讓國家敗亡,不管怎樣,楚凡要以此爲根基,一統西蠻,成爲這片大地的王者。
惟有成爲座上的王,他纔有資格與輪迴殿、冥王海這兩大遠古教派鬥爭。
楚凡揹負着雙手,仰頭望着夜空,眸光如電,眼神深邃,眼中似有萬千星辰起伏,彷彿整個夜空都映入他眼瞭,被容納在內。
他,不屑做什麼王者,更不願做什麼救世主,他是自私的,只想讓身邊的人平安快樂,然而這一切都需要代價。
要快樂,就要變強,掃清一切障礙,成爲座上的王,逆天改命,他以及他身邊的人,才能得到快樂。
“與其讓所有人都痛苦,還不如讓我來揹負這個責任,他們或許還能快樂一些。”低語喃喃,眼眸中的光芒極爲熾盛,勝過皓月,楚凡削瘦的身影,在月光下,卻非常高大。
月光下,一道倩影走上演武場,來到楚凡身後,她同樣目透回憶,但眼神卻帶有絲絲悲痛。
“相隔四十年,你還是沒變,隨心做事,隨意而變。”來者正是徐昕,她長髮披散,身段婀娜,眼眸迷人,帶有一種悽迷之意。
“是啊,離家四十年,今朝回來,卻會是這般模樣。”楚凡亦輕嘆,他眺望夜空,沒有轉身。
夜風吹來,嗚嗚發響,彷彿是楚文的陰靈在哭號,難得回首,一切成風。
“你可知林嫣是誰?”楚凡依舊沒有轉身,卻開口問道,他能猜到,林嫣對楚家的某些人,一定很重要。
“當年星雲城之戰,你救回一名女孩,而林嫣便是那個曾經的女孩,若沒有食魂族之亂,她應該已和楚影清成親。”望着楚凡削瘦的身影,徐昕平靜道,話語有憤怒,亦有無奈,“然就在半月前,林嫣妹妹被一名男子看中,誰想那男子竟是當今皇帝,致使林嫣妹妹被強行擄走。
此事,我一直都不敢告訴楚影清哥哥,生怕他一怒之下衝入皇都,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殺。”
聽完此話,楚凡瞬間想到,他曾抱回一名喚作嫣兒的女孩,卻想不到,陰差陽錯之下,竟與後來回到星雲城的楚影清相愛。
不管出於什麼心思,他這次是去定皇都了,既有人來此宣讀聖旨,他敢肯定,楚楓與楚影清二人,也定會收到聖旨。
有食魂族牽制,二人是不可能都去,但楚影清必去,就因成親的女子,是他所愛之人。
楚凡沒有再說話,他邁步向前走去,逐漸消失在夜幕裡。
“今天之事,你就不怕我和楚雲恨你麼。”望着前方夜幕,徐昕終於還是開口。
話音迴盪,夜幕中沒有響起回答,楚凡的身影也完全沉入黑暗。
露出苦澀的笑,很難看,很悲傷,望着前方無盡的黑暗,徐昕喃喃道:“可是,我夫妻二人又怎會恨你,若沒有你,也就不會有我二人的今日,更何況,你是楚雲的大哥啊……”
徐昕恨不起,只有苦與悲。
“其實,我早就知曉文兒的所作所爲,若能早些制止,也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錯不在大伯,而在我父子二人……”黑暗中還有一雙眼睛,正望着楚凡離去的背影,一動不動,但臉上卻淌着淚。
在遠方屋頂,還有兩人,傲芙和唐夢玲,二人望着演武場上的身影,以及消失在黑暗裡的削瘦背影,眼神悽迷起來。
“其實,大哥哥也不容易。”傲芙柔聲輕嘆,唐夢玲聞之也輕點頭。
同時,誰也沒有發覺,在更暗的角落中,還有五十一道身影,他們的眼睛無光,似隱藏在黑暗中的厲鬼,無溫度,無眸光。
誰也看不見他們此刻的神情,是一種願爲某種東西赴死的堅定。
“衝叔,我想出去闖一闖。”又一座屋頂上,段思涵對嶽衝道,神色帶着堅定。
楚凡那滄桑、堅毅的背影,被他二人看在眼裡,一股壓力頓時壓在二人身上,因兩人感受到,楚凡邁步時的堅定,是一種爲了心中所想,即使失去性命,也要去做的堅定。
“去吧,自己小心。”嶽衝沒有挽留,他明白段思涵心中的想法,希望在未來,能幫到楚凡。
在楚凡身上,他們感覺到的是真情,是一種就算流盡鮮血,也要守護他們的真情。
當所有人都退去,不再關注演武場時,一道身影從黑幕裡走出,黑髮如瀑,飄逸迷人,眼眸如皓月,明亮熾盛,白衣飄飄,若神靈般出塵。
他的目光從虛空中掃過,身影卻顯得孤獨而堅定。
風,輕吹,夜,黑暗,只爲心中一執著,讓這天,永遠黑暗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