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高大的骷髏架子,眼窩中兩團幽藍色的火焰森然地燃燒着,手中拿着一把星藍色的長劍,閃着如寒冰般的冷芒,正舉劍朝自己劈下。然而,令龍淵感到恐懼的卻不是這些,而且他的周身,竟而縈繞着一層星藍色的冷光,而這冷光,赫然便是陰魂所化,是最爲精純的魂力。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此人生前爲了追隨某人或者爲了看守什麼東西,坐化而亡,肉身腐爛,憑着一腔執念,只剩下精魂依附白骨,自此長生,但生前的記憶盡數消失,終其一生,本能地執行着臨死前的想法。
而且,想要達到這種程度,此人生前修爲必須極高,至少也要在元嬰以上,而且是爲自願,縱然有半分強迫,死後精魂也無法依附白骨而生,更是失去所有的記憶與意志,成爲本能嗜血的孤魂野鬼。
這種依附白骨而生,有着自己意志的白骨鬼魂,則被人稱之爲:鬼奴。
幾乎是在一瞬之間,龍淵的神念便被那鬼奴刺穿,無數只撕咬着白骨的“鬼狼”絲絲尖嘯着,化爲十數團霧氣,轟然消散。
龍淵只覺腦海如被撕裂一般,抽離着每一根神經,疼痛之中,目光閃過幾絲幽藍,面目猙獰,想要大吼,卻是無力。神志模糊之中,只見狐媚兒猛然抱住自己,手中煉魂紅綾直朝鬼奴捲去,而她本人則猛地一轉身,逃脫了鬼奴手掌。
然而,生前便有着至少元嬰級別的鬼奴,不知在這陰森鬼地休養了多少年,豈是龍淵與狐媚兒所能抵抗?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鬼奴一劍斬殺下來,白狐轟然破碎,而狐媚兒的紅綾,也被斬作兩截,頓時失了光彩。
不過,這煉魂紅綾是幾近於神器的存在,雖然狐媚兒道法低淺,施展不出其威力,但無論是方纔被白骨撕得藕斷絲連,還是此刻被鬼奴一劍斬斷,還未落地,便已熔接在一起,嶄然一新。
可惜狐媚兒帶着龍淵劍下逃生,神念也遭到了幾近於毀滅的重創,剛一落地,強忍着痛苦,本能地將龍淵抱在懷中,卻也再無餘力來祭起煉魂紅綾來護命了。
龍淵見狐媚兒拼了命把自己從鬼奴劍下救出,此刻又拿後背來救護自己,雖不知她對自己態度的轉化會如此之快,但也不覺心下感動,而且自己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由一女子來捨命相救,苟安於她人懷中?
依仗着最後一絲神念,龍淵將狐媚兒反抱自己懷中,提起九尾劍,蹲坐在地上,神思渙散,有氣無力地朝着鬼奴揮下的長劍擋去。
鐺——
雙劍相交,白光炸裂成刺眼的炙芒,一層濃重柔和的白光將龍淵兩人籠罩其中,而劍尖刺出一道炙芒,幻化出一隻九尾狐,猛然朝着鬼奴撲去。
鬼奴大吃一驚,被九尾狐一撲在地,但他修爲不凡,手中星藍劍猛然斜掃,將九尾狐一掃而散,眼窩中的那兩團幽藍色鬼火急速竄動,此刻更是冰冷了幾分,站起身來,舉劍便朝龍淵身上斬下。
“木,住手!”一個低沉而濃厚的聲音自遠處的鬼冢發出,卻有着不可質疑的威嚴。在這一瞬間,整個山洞爲之一冷,樹林中若隱若現的鬼嘯聲,也爲之黯然下去,若是離得近了,甚至可以聽到看到他們顫抖的聲音與樣子。
而方纔還圍困着龍淵兩人的白骨,在這一喝之中,轟然散架,咔嚓咔嚓地鋪滿了一地。
“是,宗主大人!”那個被叫作“木”的鬼奴收起星藍劍,朝着鬼冢,恭敬地道。他的聲音,也是同樣地低沉厚重,卻沒有鬼冢中那聲音中的威嚴,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崇敬與惶恐。
在九尾劍落下的白光中,龍淵的神念急速恢復着,使他看到了遠處鬼冢之上,不知何時,已然浮現出了一隻幽藍色的鬼魂,但其身子之凝實,若不是看到他如霧氣厲鬼一般沒有下身,恐怕便以爲是人了。顯然,鬼奴口中的宗主,就是他了。
幽藍魂魄望着龍淵,語氣竟而柔和了幾分,道:“孩子,你身上的血脈告訴我,你是我昔日故友棲遲的後人,你怎麼會來這裡的?棲遲雖是狐族,卻也並未加入我聖教,更何況這裡是東魁宗禁地,按理說,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纔對的。”
棲遲!
聽到這個名字,龍淵的瞳孔不禁收縮了一下,心中砰然作響——這可是生母的名字啊!
“你認識我的母親?”龍淵止不住心中的激動與興奮,猛然站起身來,急切地問道。
“何止認識,而且還是師出同門,她要管我叫三師哥呢!怎麼,小師妹沒跟你提起過東魁宗主夜青魂嗎?”那幽藍魂魄在鬼冢之上飄忽着,靜靜地道,顯然,他生前的名字,便是叫夜青魂了。
“我是被寄養的,從沒見過生母。母親她,她……她恐怕已經被人害死了!”龍淵握着九尾劍的手不覺用力,神思憤然之中,指甲陷入肉裡,滴出血來。
“什麼?小師妹被人害死了?”夜青魂勃然大怒起來,陰風忽起,整個山洞也爲之顫抖,鑲嵌在洞頂的夜光珠,竟而有要掉下來的跡象,灰塵碎石撲簌簌地掉落下來:“你告訴我,是誰害死了小師妹,我這便出去給她報仇!”
既然是九尾狐棲遲的師兄,夜青魂自然知道九尾劍,而此刻九尾劍非但在龍淵手中,更是被設下了層層封印,自然是棲遲已然亡故,否則便也不用多此一舉了。
試問,天下之大,卻有誰是九尾狐的對手?
“我不知道。母親只留下了這把九尾劍給我,而我的養母則告訴我說,等我修爲超越渡劫七層之後,才肯告訴我仇人是誰。”龍淵儘量剋制自己心中的狂野,平靜地道。
“渡劫七層?”夜青魂若有所思地道:“孩子,你到我身邊來,我幫你看看,小師妹都留了什麼給你。”
築基、煉氣、金丹、元嬰、羽化、渡劫、飛昇……
就算是天資縱橫,問鼎渡劫,也需要諸多機緣巧合,更要藉助外力,千古以來,身在渡劫之人,已是鳳毛麟角,更何況是渡劫七層?是以夜青魂首先想到的便是九尾狐棲遲除了九尾劍之外,還留給了龍淵什麼……
下意識地,龍淵身子一怔,遠遠地朝着鬼冢上那一抹幽藍色的魂魄望去,瞳孔收縮,已然展開了神念,護住大腦。
對夜青魂,龍淵無法放下心裡面的防備。
“走吧,他要殺你也不用把你騙過去的!”狐媚兒在九尾劍白光之下,也快速地恢復了神念與法力,一縷精魂依附在龍淵的神念之中,自然能感覺到他此刻在想着什麼。
的確,夜青魂若真的想要爲難自己,根本沒必要費這麼大勁把自己騙過去,單是身旁的鬼奴,一隻手便足以捏死自己。
既然如此,索性磊落一些,當下將九尾劍還入劍鞘,收斂神念,朝着鬼冢走去。
每往前走一步,龍淵便感覺周圍的陰風便濃重一分,起初周身要穴還在歡暢貪婪地吸食着濃重而又純淨的陰森之氣,但走不到三丈,便覺周身要穴似要被撐裂一般,越發濃重的陰森之氣非但對身子已無益處,反而開始反噬起來。
正如常言所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便是這個道理了。
幸好,體內的《九尾心經》及時竄動遊走,那股陰柔純和之氣,將周身要穴強行關閉,使得龍淵與外界隔離開來,刺骨的陰風,再傷不得他分毫。
然而,狐媚兒便沒這麼幸運了,每往前走一步,面色便蒼白一分,額上冷汗滲出,可她卻是緊咬着雙脣,更不知是什麼在支撐着她,使得她一步一步地跟在龍淵身後,朝着鬼冢走去。
這禁地之中,極少有人來,雖然是石面,但地上雜草卻也不比外面的稀少,只是矮了許多,顏色也是偏於濃重。當然,這些並沒什麼,只是龍淵雖與外界隔離了開來,但還是能感覺到,前面陰森森地有着數不盡的厲鬼與白骨,卻是半透明模樣,僅能憑感覺感知他們的存在,卻不能看清楚。
而且,無論是厲鬼還是白骨,都下意識地,爲龍淵讓出了去路。
不到二十丈的距離,直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纔算是到了。龍淵有《九尾心經》護體,但狐媚兒卻是耗盡了幾乎所有的法力,勉強硬撐着,臉上幾乎已沒了任何一絲的血色。
“西狐宗狐媚兒,參見東魁宗主!”狐媚兒在鬼冢前便停下了腳步,雙膝跪倒,行禮道。
“不錯,無論是修爲還是神念,都很好!”夜青魂望着跪倒的狐媚兒,輕輕笑道:“起來吧。”
一股幽藍之色飄忽而去,將狐媚兒身子輕輕扶了起來。於此同時,方纔那直逼人心的陰森鬼氣豁然消失,龍淵身上的《九尾心經》悄然退去,而狐媚兒也終於長吁了一口氣,謝過一聲,大口地喘着粗氣,臉色也終於有了幾分血色。
龍淵此時看得清楚,面前的鬼冢比之之前所見大戶人家的墳墓都要大上許多,而且用的不知什麼材料,黝黑冰冷,吞吐着陰森之氣,而墓碑上,刻着:聖教東魁宗主夜君青魂之墓。
字跡陰森,更以朱漆塗底,看上去有着幾分嗜血的模樣。
夜青魂的魂魄,如霧氣一般,沒有常態,飄忽在墓碑之前。
只是,望着龍淵,他幽藍的雙眼猛地收縮了一下,繼而瀰漫起無盡的哀傷,幽幽地道:“怪不得,怪不得,小師妹臨終前竟然將《九尾心經》強行種到了你身上,更是以精血祭劍,將自己的一縷精魂封印在了九尾劍之中!使得九尾劍本就是神器中的極品,一下子飛躍爲超神器的存在!”
“說!”夜青魂勃然大喝一聲,雙眼登時變作幽藍冰色,散發着無盡的寒意,森然道:“你爹那個混蛋是誰,明知道小師妹這麼做肯定剩下不到一層的修爲,怎麼不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