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番僧,身材高大,粗手大腳的,寸長的頭髮倒豎着,左耳上釘着枚金燦燦的耳環,面色頗有些猙獰,環顧一週後,對龍淵兩人施禮問道:“兩位施主,可是蒼茫山的人?”
這番僧名叫波羅未明,乃是西域戒身觀門下,有着金丹三層的修爲。這一日,他遊歷至此,遠遠見到此地紫雲密佈,電芒萬里,知道是蒼茫山的《紫電奔雷咒》,一來斷定蒼茫山的道友遇到了危險,前來助拳,二來則也是想親眼見識一下蒼茫山的道法了。
卻不期,十萬火急地趕來,精彩已然謝幕,只剩下美女與一個被雷劈得如黑炭的小子。當然了,波羅未明大師對美女不感興趣,所以他現在的心情是十分失望的。
“不是!”李英霞搖了搖頭道。
龍淵只是因爲剛想回答,卻不期一口鮮血忽而涌了上來,這才被李英霞搶了先。聽聞李英霞如此乾脆歷練的回答,龍淵只覺腦海嗡地一聲炸響,喉中的鮮血“噗嗤——”一聲全都噴了出來。
李英霞見龍淵忽而吐血,不明所以,急道:“喂, 你沒事吧?”
聽了李英霞的回到,那番僧神色明顯地一怔。在他認爲,方纔那萬千炙芒劈下,管他什麼魔教小賊,都必定是死路一條,所以活下來的必定是蒼茫山的人才對,可李英霞卻說不是……那也就是說,地上那兩個纔是蒼茫山的人。
也就是說,站在自己面前的,被雷劈得跟挖煤剛下班似的那小子,纔是魔教小賊,才自己助拳要打的人!
再看地上兩人,女的就不說了,神念探查之下,她只是神念受損,過不了多久就會醒來,可那男的,腰上好大一個傷口,胸前被撕的衣衫破爛,脖子處似乎被什麼妖獸咬過,更是不見半滴鮮血,當真是慘不忍睹。
我佛有好生之德,管他西域還是中原,見到如此殘忍的魔教妖人,都是要剷除的!
波羅未明勃然大喝一聲,周身金光爆裂,降魔杵嗡嗡作響,劈頭便朝龍淵身上砸下,看樣子,那是要將李英霞一塊兒砸了。
嗯,佛家有云,衆生平等。波羅未明大師的確是衆生平等,男女平等,什麼憐香惜玉,什麼顧盼紅顏,純屬無稽之談,不入我佛法眼。
龍淵腦袋嗡地一聲就大了,心說你他孃的招呼也沒有就開打啊?真是有吾人之風範!
強忍着全身上下的疼痛,龍淵滴血九尾劍,劍光氤氳之中,三隻三尾妖狐接踵而出,直朝着波羅未明撲咬而去。
嗷嗷——嗷嗷——嗷嗷——
三隻妖狐,霎時間站定各自方位,將波羅未明圍困其中,目露兇光地嗷嗷嚎叫。龍淵從懷中丹藥盒裡摸出幾枚丹藥吞入腹中,見李英霞手中火光一閃,便要上前廝殺,匆忙拉住了她道:“姑奶奶,咱們快跑!”
李英霞好大不情願地道:“爲什麼呀?”
龍淵急道:“因爲打不過他唄!”許是爲了烘托,龍淵話剛說完,便又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李英霞見他受傷如此之重,這才慌了起來,忙扶住了他,便要離去。
波羅未明降魔杵上下翻飛,將撲咬而來的一隻妖狐重傷在地,嗚嗚大喝聲中,猛然起身,將降魔杵朝着龍淵身上砸下。但見金光如流雲,金光之中,波羅未明更添驍勇,面色之上,似乎也塗了一層金,而那降魔杵,更是金光奪目,平添了幾分鋒利。
正是他戒身觀的《韋陀金剛印》!
龍淵見了金光,臉色大變,剛想要將李英霞拉到身後,卻不期她竟而脫開自己的手,怒吼而出,挺劍來格擋波羅未明的降魔杵。
但見降魔杵拖着一道璀璨無匹的金光,轟然砸在李英霞火色長劍之上,踉蹌有聲。李英霞爲金光壓迫,更爲波羅未明無窮的臂力震得全身疼痛,七竅也是險些流出血來,腦海中嗡嗡作響,急速空白起來。
好在,波羅未明法力還未逼發,李英霞脖子上的金光印佛珠立時撐開一道道金光佛印,將降魔杵上的力道擔下了幾分,琅嬛鬼戒中,鬼火逼顯,犀骨手中已多了根宛如藤蔓的法杖,口中唸唸有詞,無數冤魂鬼物猙獰而出,朝着波羅未明身上招呼而去。
而龍淵,更是衝上前,一隻手攬住李英霞,另一隻手將青魂刀召喚而出,白光消匿,鬼狐刀在手,猛然朝着波羅未明腰間刺去。
波羅未明連遭兩面偷襲,也自不敢託大,匆忙收回降魔杵,身形朝後一躍,憤恨恨地道:“中原武林,以多欺少,不光彩!”
李英霞身子一軟,便要癱倒,幸虧龍淵忙忙將她扶住,掌心處一股仙靈之力逼發入她體內,這纔好了許多。
李英霞終於知道自己其實跟高手還是有着很大差別的,方纔那一記,若不是金光印,犀骨以及龍淵的從幫協助,自己說不定早已經掛了,可再看龍淵之時,卻見他身子一軟,就地摔倒,顯然是再難以支撐了。
犀骨雖只螞蚱般大小,但他周身旋繞的鬼物,卻是與常人無異,一時之間,竟而死死將波羅未明困住,對着李英霞嘶聲吼道:“小姐,快跑!”
李英霞見龍淵如此模樣,咬咬牙,忙忙抱起他,可還未邁開步子,卻是眼前一黑,摔倒下去。畢竟,方纔波羅未明的那一記降魔杵,佛法渾厚,而其臂力又是大的驚人,李英霞身子嬌弱,如何能夠承受得起?
這可就杯具了龍淵,剛被人抱起來,就要被甩。不過還好,龍淵身子還未落地,一隻三尾妖狐急速撲來,將他揹負在了身上,轉身便走。
李英霞大急,連叫兩聲,妖狐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不得已,祭起紅雲“千里霞光”,便自朝着妖狐追去,剩下犀骨與波羅未明死纏不休。雖然波羅未明佔據上風,但犀骨周身鬼物層出不窮,想要破開他的圍困,一時之間,只能望洋興嘆了。
龍淵趴在妖狐身上,隨着妖狐上下顛簸,卻也平穩,而李英霞腳踏“千里霞光”緊追在後,卻是有些跌跌撞撞起來。原來她自己尚還不知自己已然突飛猛進到了煉氣九層的巔峰所在,再催動“千里霞光”之時,其速度自然要比之先前快了好幾倍,一時間自然也是難以適應。
妖狐看似慌不擇路,在人羣大街上亂竄,卻始終是朝着一個方向奔去。
而大街上,人羣熙熙攘攘,俱在討論方纔的那炙芒電雨,一時間衆說紛紜之際,忽然見這麼一隻長着三條尾巴的狐狸揹負着一人,急速掠去,“仙狐”之說頓起,一時間竟而也是炸開了鍋,好不熱鬧。
直奔了良久,妖狐身子不住虛幻下去,這才慢慢減低了速度,終於停靠在深山一處河岸,慢慢放下龍淵,身子化作一道白煙散去。李銀霞隨着妖狐,也是放慢速度,自然不會突兀。可看着這一幕,看着妖狐看着龍淵時柔情無限的目光,羨慕之情,流溢於表。
是時,天已黃昏,夕陽喋血,羣山清淨之下,羣鳥歸巢,平添了幾分暗想寧靜,更兼空氣清新,令人心曠神怡。
李英霞收起“千里霞光”,忙忙將龍淵扶起,探他鼻息,溫熱不斷,而胸口起伏,更是有力,但連連叫了兩聲,卻不見其醒來,心慌之下,卻又想起當日龍淵裝死,不斷在自己身上揩油的情景,疾言厲色地道:“喂,小子,你再裝死,本女俠可要把你丟河裡了啊!”
龍淵迷迷糊糊中,伸手摸了摸鼻子。
李英霞小嘴一扁,管他三七二十一,管他先前還吐血不止,管他早已身後重傷,竟而一把抓住龍淵,就這麼“撲通——”一聲,當真把龍淵給掀到了河裡。
龍淵被掀入河中,石塊一樣沉了下去,河水渾濁,咕嚕嚕不住冒泡。李英霞義憤填膺地看了好大一會,見氣泡漸歇,龍淵絲毫沒有要自己上來的意思,心下不覺慌亂起來,撲通一聲,跳進河裡,沉入水中,忙將龍淵連拖帶拽的給“撈”了上來。
將龍淵撈起,身子推到岸上,見他臉上的焦灰被河水洗淨,李英霞這纔看清,他的臉色虛弱不堪,毫無血色,更是瀰漫着一層黑氣,而衣衫破爛之下,更見他左臂上一塊暗紅異芒隱隱作亮,而見到這異芒,自己竟而倍感頭疼,心知不妙,忙忙將龍淵拖上岸,脫下他衣服擰乾,幫他擦拭身上的河水。
堂堂李大公主幾時這般照顧過別人?而此刻,她甚至連自己身上的河水都沒來得及擦一擦,只是,她這般手忙腳亂的,直到天完全黑下來,纔算是把龍淵身子擦拭乾淨。
不過,龍淵衣衫多數破爛,當時全身焦黑,還可遮羞,可現在雖是穿回了衣服,卻是東露一大塊胸膛,西露一小塊臂膀,雖然肌肉健碩,李大公主看得癡迷了一會,卻是忽而想起,男女有別,臉色急劇羞紅之下,匆匆跑到林中去了。
過了好長時間,李英霞這纔出來,卻是在林中以金光印佛珠逼幹了衣服上的河水,重新穿戴整齊了一番。
見龍淵還未醒,卻聽到他肚子裡嘰裡咕嚕地亂叫起來,李英霞莞爾一笑,手中火光崩裂,火色長劍在手,站定河岸,唰唰唰三劍下去,五條肥碩的大魚被凌空刺死,漂浮了上來。
爲了要“闖蕩江湖”,李英霞曾跟宮裡的御醫學過幾些烤東西的技巧,所以對烤魚,她還是十分有把握的。可是,當看到五條魚漂浮上來之後,李英霞卻是忽而一愣:“不過兩個人而已,爲何要刺死五條魚呢?”
可是,雖這般想,李英霞仍是找來乾柴,支起架子,將五條魚開膛破土地洗乾淨,喜滋滋地烤了起來。她見龍淵呼吸沉穩有力,火光照耀之下,臉色也是漸漸紅潤起來,雖不明白他竟而能夠恢復地這般快,卻也爲之歡喜,而此刻她在做的,便是將魚香味兒使勁地朝着龍淵鼻子那邊扇,要以自己的美味,將龍淵饞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