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一言終於被推進了急救室之後, 張瓊那突然間就扯住了方未耶的領口劈頭就是一個耳光!
“啪!”
在這深夜的死寂一片的醫院甬道里,這一記耳光的響亮,簡直猶如利劍一般鋒利地刺穿了當場所有人的耳膜。
“方未耶要是林一言死了那你就是殺人犯!!!”張瓊那幾乎像只瘋狗一般衝着方未耶這樣大吼着, 整張臉漲得通紅, 一隻手還在高高地揚起, 似乎還想要接着往下揮落, 但是卻被另一支大手給緊緊地抓住了。
“你幹什麼?”
溫子虛的眼鏡片, 在燈光下泛着雪白而冰冷的光,他的嘴角冷酷地往下撇着,眼神裡也是冰冷徹骨地不帶任何一絲情感。
面前的方未耶還是一動未動, 像座雕像一般,早已失去了任何的反應。
殺人犯?
其實, 她早就是殺人犯了吧不是嗎?
從她離開了一言的那一秒鐘開始, 從她欺騙了一言的那一瞬間開始, 她就已經成了殺人犯,而且不僅僅是殺了一言, 同時間,也殺了她自己。
好累,真的好累,累到似乎快要連呼吸,都要懶得去呼吸了……
一言, 對不起, 對不起啊, 一言……
爲什麼, 爲什麼我要這麼地脆弱呢?爲什麼我會這麼地沒用呢?如果, 如果我能變得更堅強一點,更勇敢一點, 那麼就一定可以不再讓你這樣爲我擔心爲我煩心爲我傷心了……可我,我爲什麼會這麼地害怕呢?
已經徹底失去方向了一言,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溫子虛剛一轉頭,就看見了一臉蒼白搖搖欲墜的方未耶,不禁低呼一聲快速甩開了張瓊那的手回身托住了方未耶的身體。
“方未耶!”他扭着眉頭輕聲喚她的名字,然後將她慢慢地扶到旁邊的長椅中坐了下來,“不要太緊張,你哥,哦,我是說林一言,他會沒事的,剛剛我們的急救措施做得很及時,應該不會有事的,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方未耶終於艱難地睜開了一點眼睛,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哽咽着叫了一聲,“溫醫生……”便咬住脣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溫子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要想太多,”他輕聲地這樣說,目光開始變得複雜一片,“有些事情,能忘的就把它忘了,忘不了的,就把它藏在心裡,深深地藏進去,然後當它從來也不曾存在過。”
方未耶瞬間就咬住了脣。
被人理解的感受,就像只惡魔之手一般重重地將她的心抓握成了一團。
淚水,被擠將出了眼眶,順着外眼角,快速地洇進黑色的髮絲裡面,不見。
一個小時之後,林一言被推出了急救室。
方未耶本已起身過去,但是被張瓊那推開了,幾名黑衣手下被她召喚過來陪同醫生將擔架牀推回病房,然後另一名則去辦理交費。
方未耶被撞得往後趔趄了幾步,但及時地被溫子虛扶住了。
他瞪向張瓊那,“你想幹什麼?方未耶纔是林一言的女朋友!”
張瓊那勾起嘴角的一抹冷笑,“一個殺人犯還能有什麼資格呆在林一言的身邊?”
方未耶再次往回倒吸了一口涼氣,悲傷的感覺,又一次隨着冰涼的淚水無力地流淌了出來。
“你再這樣說話我可就不客氣了瘋女人!!”溫子虛也有些失控地大吼出來。
“哼!”張瓊那還是一聲冷笑,面上一絲懼色也無,笑話!不客氣?這人是傻了還是腦袋被門給夾了,居然敢對她那姐說什麼要不客氣的話!一個渾身也沒半兩肌肉的跟個女人似的白面書生樣兒,居然還敢在這兒愣充什麼熱血英雄!!
“有本事你就不要客氣!”她還是那樣冷笑着說,眼裡射出毫不在意的嘲諷的寒光。
“沒關係。”方未耶伸出手攔住了溫子虛的身體,回頭輕聲地對他這樣說,“我坐在外面等他就好了,溫醫生麻煩了你這麼多真是不好意思,現在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你……”溫子虛本來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被方未耶的眼神阻止了,於是他嚅了嚅脣後終於點了頭,“那好,如果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方未耶點了點頭。
但是始終目光黯淡。
溫子虛即使什麼都明白,但此時,也確實沒有什麼立場要留下來。
他輕輕地拍了拍方未耶的肩,然後轉身離開。
一邊走,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柏若承的電話。
嘟……嘟……嘟……
始終都是無人接聽的忙音,一股不詳之感,頓時像電流一般快速地竄過體內所有的神經與血管,他幾乎是像被厲鬼跟上一般,瞬間發足狂奔……
方未耶慢慢地走向張瓊那,幾乎是以祈求的語氣問她說,“我,可以去病房門口等他嗎?一言,他在幾號病房?”
張瓊那原先還有些暴厲的表情,在方未耶的這一聲祈求中,慢慢地軟化了下來,但是,心裡對這女人的憎恨還是未能同步散去,所以她只是皺着眉頭擺出一付極端厭惡的樣子丟下了“305!”這串號碼就管自己揚長而去了。
方未耶擡手抹了一把眼淚,然後就默默地跟着張瓊那走去的方向移動着步子。
走到305,張瓊那連個回頭都沒有,對着門兩邊的手下喝了一句說,“沒我的允許不準讓任何閒人進來!”
“是!”手下低頭應答,然後各自快速地掃視了一眼被阻在外面的那個女孩方未耶,又悄無聲息地對視了一眼後,嘴角便同時浮起了一抹心領神會的嘲笑。
方未耶只當沒看到。
在張瓊那砰的一聲將門關死的時候,她移開了幾步坐到了甬道邊的長椅上。
冰涼的塑料椅面,成功地讓她打了一個巨大的冷戰。
想死吧這個時候?她冷冷地這樣問了自己一句,然後,心臟處,就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背叛的滋味,原來是這麼地痛楚!像是用刀,直接就將身體一片一片地割裂着似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疼痛,卻看不見傷口!
那個吻,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自己的軟弱?
還是一時被那種溫暖所矇蔽?
從來沒有一刻,會像現在這樣,感覺自己離一言那樣的遙遠。
即使以前,她與一言相隔了一個舞臺那麼漫長的距離,也從來沒有過此刻如此遙不可及的感受。一言,現在就躺在自己背後的這道冰冷的牆體內,也許,距離不過只有一米或是兩米,但是,感覺卻比隔了兩個星球都還要遙遠一般,走不到一起,碰不到對方,呼吸不到對方所呼吸着的空氣。
病房內的林一言,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在那深陷的眼窩裡,突然泛出一道淚光,他顫抖着,忍着胸口那難以抑制的悶重與隱痛,在氧氣罩內空洞地張着嘴,“未耶,未耶……”
溫子虛開到瘋掉一般的車子。
黑暗冰冷的落雪世界。
倒在血泊中,已無呼吸的柏若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