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
一匹老馬。
馬很老,腿有些瘸,所以少年站在他的旁邊,走得比較慢。
他走在那還未收攏的大道上,彷彿月光下的一捧雪,乾淨,卻眼含慈悲,走着這咫尺間的路途,彷彿便是這一寸的天涯海角。
沒有人注意到他,哪怕是他走在大道上,但是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臺上的那些傳奇人物,誰還會注意一個穿着樸素白衣,帶着一匹老馬的少年呢?
高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碧空洗的身上,看着這個巔峰的半聖之人,聽着他嬉笑怒罵,站在風中,卻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勢。
即便是慕容白等人,也擡起頭,然後目光中閃爍着興奮的光,露出笑意看着此生唯一見過的半聖人物。
而沉瑾站在角落裡,也擡起頭,他的目光裡並沒有印下別人,印下的,只有那個燦若玫瑰的少女,她神采飛揚,眼睛靈動,宛如那春日裡最豔麗的一朵花。
少年帶着半邊面具,嘴角帶着笑意,彷彿誤入紅塵。
但是,誰都沒有注意的少年,卻彷彿隔着萬水千山,要將一切碾碎般的行來。
碾碎的是誰?!
是高臺之上,那個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少女,那個微笑從容的少女,那個早就將自己的性命祭奠出來的少女。
熱熱的茶水澆在她手腕上,然後,打溼了她的衣袖,灼紅了她的肌膚。
她在看着他。
而身邊的男子,卻在看她。
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在瞬間化爲灰燼。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握住,但是,少女卻根本沒有注意,沒有注意到男子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沒有注意他輕輕的用內力化開她手腕上的痕跡,甚至,沒有注意到,身邊還有一個人。
她的全部心神,都只落在那個白衣少年身上。
子時的鐘聲敲響。
那少年站在臺階下,聲音彷彿冰川之雪,乾淨清透到了極致:“請問,還有我,可不可以?”
而當這個少年的聲音出現,所有人才將目光轉來,看着這個出現的無聲無息的人。
有人疑惑,有人皺眉,有人驚訝。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向來在這個時候想要進入挑戰的人,都是前輩高人,因爲他們纔有實力來挑戰,但是現在,竟然出現了一個少年,看起來極其年輕的少年。
難道這個少年並非表面上那麼年輕?
而當少年站在下面的時候,第六層上的百里聞春等人瞬間便站了起來,眼底帶着巨大的驚愕。
怎麼,可能?!
少年站在那裡,依然帶着某種特別的恭敬,他對着眼前的人問:“現在子時,我還可以加入嗎?”
小夜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他的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旁邊的禮官似乎有些抽躊躇,因爲在鹿鳴宴的歷史上,並沒有先例,雖然沒有規定之後能夠加入的人年齡到底幾何,但是,約定俗成的,至少在二十以上。
於是,禮官便問道:“敢問公子貴姓,如今年紀多少?”
那少年笑了笑:“我姓蕭,今年,算是二十二歲了吧。”
我姓蕭。
今年,算是二十二歲。
角落裡,到底是怎樣的話語掀起翻天風浪?
而其他人打量着他,眼前的少年儘管只露出半張臉,但是那半張臉上,看起來不過十**歲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二十二歲的。
但是,人家這樣說了,其他人還有什麼辦法。
那禮官又問道:“那麼公子,你知道鹿鳴宴的規矩嗎?”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自然是知道的。”
那禮官道:“那麼,按照規矩,公子是在子時之前說出那句話的,所以,請登臺階吧。”
“謝謝。”白衣少年點了點頭。
……
人們看着那白衣少年。
其實,這個白衣少年看不出絲毫的特別,相比於剛纔七十七人出現的浩大聲勢,這個少年,也太默默無聞了些。而且,若真的按照他所說,是二十二歲,青雲榜上,二十二歲的人物也不過通明境,而那青雲榜上的那位天才,卻生得高大威猛,和眼前白衣少年的體型大相徑庭。
大家都在皺眉,想着這個少年,是否又和那嶽大富一樣,想要渾水摸魚的。
少年說了聲謝謝之後,卻並沒有馬上上前,而是轉頭看着身邊的那匹老馬。
那匹老馬也在看着他。
他摸了摸馬頭,詢問:“火冷,可以嗎?”
人們都奇怪的看向他,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他詢問一匹馬乾什麼。
而那匹老馬的那雙眼睛裡卻露出瞭然的神色,然後,點了點馬頭。
所有人呆了呆:這馬竟然這麼通靈性。
於是,那少年方纔踏上石階,然後,旁邊的那匹馬方纔擡起馬蹄,然後,踏上石階。
而人上前一步,那馬也跟着上前一步,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這個少年剛纔詢問這些幹什麼,因爲,這匹老馬,腿瘸了,每上一層石階,都顯得異常的困難。
但是,即便是這樣,那匹老馬卻依然緊緊跟隨着主人的步伐。
一步又一步。
然而,即便這樣的一匹馬讓人感覺到一絲難言的敬意,但是人們更多的,卻是看向他的腳下的石階。
沒有燭火燃燒。
一人一馬在巍峨的鹿鳴臺前行走成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人們漸漸的有些不耐煩了。
“走什麼走,竟然連第一層石階的燭火都沒有點燃。”
“又在浪費所有人時間。”
“今年的鹿鳴宴,難道因爲夜帝殿下沒有出現,所以什麼阿貓阿狗都前來嗎?”
……
太過平凡和沒有實力的人,就不要在這種地方丟人現眼了。
但是,就在少年快要走上第一層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然後,看着眼前那一隻前行的螞蟻,然後,腳步一擡,錯開了那隻螞蟻,繼續向前。
前面的禮官已經忍不住開始皺眉。
但是隻有百里聞春等人眼底越來越驚愕,越來越不可置信。
下面的人突然發出一道聲音。
“下來!下來!下來!”
這樣連一支燭火都沒有點燃的人,根本毫無血脈,竟然敢上鹿鳴臺!
然而,在人們的呼喊聲中,少年的腳,穩穩的落在了第一層的最後一個石階上。
而在他的腳步落下的剎那,突然之間,所有人閉嘴了。
因爲,燭火燃起來了。
但是,不是從最下面,而是,從,第八層。
一根根的燭火次第點燃,然後,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這是怎麼回事?!
而少年站在第一層,轉頭看着身邊的那匹老馬,看着它擡起瘸着的腿,然後,託着邁上了石階。
少年讚許的看着它。
現在,人們看向那個少年,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少年,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少年?!
那個少年卻並未因爲所有人的差異而又絲毫的變色,然後,帶着他,繼續踏過第一層的平臺。
第一層的角落裡,有着十個人,但是少年從頭到尾,卻連眼睛都沒往那處看,而是擡起了腳步,緩緩的走過第一層,然後,站在石階前。
然而,就在他想要邁開腳步的時候,一個少女的聲音顫抖的響了起來。
“火冷。”
火冷。
蘇夢忱的手顫了顫。
他抓着她的手,抓着那雙他一直想要抓着的手,但是,卻似乎沒有,任何的力道。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他的手上,彷彿,要將這隻手燙成灰燼。
少女向前走去。
蘇夢忱想要緊緊抓住,但是,最終,卻只抓了滿手空。
當初再遇時那長橋上思念的是誰?!當初小屋內徹夜未眠悲傷的是誰?!當初幽谷內隔眼相望的又是誰?!
這天下,除了那樣一個人外,還有誰能令她如此失態?!
蘇夢忱的手落在那裡,然後,默默的收了回來。
還有機會抓住那隻手麼?
然而,他卻只能負手站在那裡,看着她。
除了看着她還能幹什麼?
——火冷。
火冷燈稀霜露下,昏昏雪意雲垂野。
少年停下了腳步。
馬也停下了腳步。
然後,人們便看着那少女一步步走了出來。
當明亮的燭火照出宋晚致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小夜在上面忍不住着急的出聲:“姐姐!”
姐姐!
我的姐姐!
少女張開嘴,然後,看着眼前的少年,接着,一滴一滴的落下眼淚。
她走到少年面前,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喉嚨裡堵塞着所有,要將過去的一切化爲灰燼。
這次,終於再也不是幻影。
她擡起手,然後,摘下了他臉上的半張面具。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是隔世的相逢。
在很小的時候,她便在趙國的皇宮內,然後看着那個伏案而坐少年,小小的身子一鑽,就鑽進小少年的懷裡,然後被他抱在懷裡,無奈的道:“阿晚,等雪意哥哥將這這些奏摺抄寫完了再和你玩好嗎?”
那個時候她便擡起手,然後落到小少年的額頭上,鼻子上,眼睛上。
“今天師傅交給阿晚認人的功夫,你看,雪意哥哥,這是你的額頭,你的鼻子,你的眼睛,你的臉頰,現在雪意哥哥你九歲,等到你十九歲,二十九歲,九十九歲的時候,阿晚只要摸着你的額頭,你的鼻子你的眼睛還有臉頰,都會將你認出來,哪怕我們幾十年沒有見。”
少年閉上眼睛,知道這小丫頭又在使壞,那小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塗抹了墨汁,現在自己這個時候,肯定是被她抹的到處都是,但是,只要想起這小丫頭笑着的樣子來,便又笑了:“那麼,阿晚,你可要仔細的看着。”
……
宋晚致的手落在他的臉頰上。
然而,還沒有落到少年的臉頰上,少年卻突然伸出了手,然後,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腕,然後,往後退了一步:“姑娘,你是誰?”
姑娘,你是誰?
這五個字,像是一把重錘。
那少年微笑道:“姑娘,我姓蕭,叫蕭雪聲,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樣的微笑,她記得他眉角在笑得時候會淡淡的舒展開,像是一筆未乾的草書,她記得,在對陌生人說話的時候,也會帶着這樣的笑意,所有人都認爲蕭雪意很好相處,但是卻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常常以微笑來將人推遠。
那是昭國最後一片雪,帶着蕭瑟,悠悠盪盪的飄落下,化水無痕。
這個人,和記憶裡的人是這樣的相似。
宋晚致沙啞的開口:“我是阿晚。”
那少年微微一愣,微笑道:“阿晚?姑娘,我的阿晚不如你這般大,她還是個小姑娘,十一二歲的樣子,會吃酸酸甜甜的梅子,卻只喜歡五月五那日採摘的。我的阿晚會在夜半的時候跑到山道上,然後和山中的小鳥說話。她會是千千萬萬種模樣,卻並非,你這個樣子。”
“我認得她,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記得她。”
“所以,你不是。”
……
所以,你不是。
十三歲那年的經歷早就將她雕刻成另外的一種模樣,那些飛揚熱血縱橫肆意,都被時光掩埋成沉默,回頭望去,她都已經認不出自己。
而少年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安慰道:“姑娘,認錯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想要尋找,總會找到的。”
“抱歉,我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他說着,便連她手裡拿着的那塊面具也沒有要回,而是轉身,然後,繼續向前。
而那匹老馬,也在淡淡的看了宋晚致一眼後,轉身而去。
火冷,連你,也認不出我了嗎?
蕭雪聲。
蕭雪意。
她站在那裡,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而那個少年,卻還在一步步向前。
站在高臺上的小夜卻早就忍不住,然後不顧禮官的阻攔,飛快的往宋晚致奔跑過來!
少年向前。
整個天地間,卻只留下那個少女孤零零的身影,她拿着那半張面具,卻只是,擡起頭來,看着那個白衣少年越來越遠的身影。
大家都知道,這個少女,認錯人了。
然而,大多數人的目光落到宋晚致身上,卻也忍不住帶了些許的同情。
而那少年走了幾步,回頭看着少女的模樣,然後,轉身,又轉了回來,然後,從袖子裡掏出帕子,遞了過去:“不要哭,擦乾眼淚吧。”
而他的手剛剛遞出去,卻被伸過來的一隻手淡淡的拂開。
“不用。”
蘇夢忱輕輕的將宋晚致帶入懷裡,然後道:“抱歉,公子長得甚似故友,所以,拙荊認錯了。”
宋晚致已經在瞬間強壓下心中的所有的情感,然後,將手中的面具遞了過去:“抱歉。”
那少年笑了笑:“無事。”
乾淨澄澈的笑意,彷彿這石階上雕刻着的優曇婆羅花。
他又再次微微頷首,然後,轉身,繼續向前。
宋晚致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的閉上了眼睛,然後,站直了身子,然後,對着蘇夢忱微笑道:“我沒事。”
然而,晚致,你眼底的悲傷是爲誰?
小夜一下子從上面奔了下來,然後,飛快的落到宋晚致面前:“姐姐!”
宋晚致微笑道:“小夜,姐姐沒事,你先上去。”
小夜擔心的看着宋晚致:“小夜不去,小夜要陪着姐姐。”
蘇夢忱開口道:“小夜,你先上去,不要讓你的姐姐擔心。”
小夜聽見蘇夢忱開口,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然後握了握宋晚致的手:“姐姐,不要擔心找不到人!等我父皇出來了,我就讓父皇發動所有的力量,便是姐姐要找的那個人變成一隻飛蛾,我也會將他扒出來的!”
宋晚致看着看着少女的那張臉,眼底的深沉之色終於消散了一點,她擡高了手,摸了摸小夜的頭:“放心,姐姐沒事。”
小夜點了點頭,然後,這才飛快的追上去。
而就在小夜飛奔上前的時候,突然間,一個沉悶的鐘聲響了起來!
“當——”
“當——”
“當——”
一個個沉悶的鐘聲依次響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子時的鐘聲已經響過,現在這鐘聲響起又是因爲什麼?
“當——”
“當——”
“當——”
鐘聲響起,落下。
八下。
而第一聲的時候大家還覺得奇怪,但是到了後面,這奇異的鐘聲突然越來越急,越來越急,彷彿帶了些許的慌亂。
當——
最後一聲鐘聲落下,所有人的心裡都不由自主的帶了些許的慌張。
人們擡頭!
黑暗處,整個華城棲息的鳥兒突然間振翅飛起,像是驚慌失措般,然後四散開去。
人們的驚訝聲還來不及響起,然後,一道鐵騎突然間卷塵而來。
天樞閣的人。
上次他們出現,還是歸星書院拔地而起的時候,當初那道光芒震驚世人,那麼,現在出現又是因爲什麼?爲了那八道鐘聲麼?
天樞閣的人在樑國有着不凡的地位,在某些方面,即便是四大家族的人也不得不退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們身上,發現此次天樞閣的人後面,除了他們,竟然還有一支軍隊。
一旦發生大事,天樞閣內的閣首可以下令調動一支軍隊,這支數千人的隊伍,除了聽命於他們和夜帝,將不受任何人的制約!
而現在,天樞閣竟然將這支軍隊給調動了?!
而且,今天是鹿鳴宴!
就在所有人看着天樞閣的人出現的時候,突然間,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蠟燭!蠟燭熄滅了!”
蠟燭熄滅?
人們的目光從天樞閣身上收回,然後轉向這邊,一看之下,頓時一驚。
剛纔因爲那少年,鹿鳴臺八層的燭火次第點燃,但是現在,隨着少年的走動,在他的身後,一隻只蠟燭竟然又次第熄滅。
如果剛纔宋晚致和蘇夢忱兩人是因爲血脈低下和境界未到而令燭火熄滅,那麼,現在這些蠟燭熄滅又是因爲什麼?
然而,少年已經邁過衆人,站到了第八層。
第八層,歸命境。
他站在那裡,一身白衣,兩邊的燭火次第熄滅,只有月光淡淡,灑在他的衣服上,像是天山之雪。
天樞閣的人卷騎而來。
他們站在下面,然後,擡頭,鋒利如刀的眼神像是在瞬間切割而來。
碧空洗站在那裡,身邊全是青雲榜和天姝榜榜上的人,他們的目光垂下,看着那少年,那少年也站在第八層上,擡起頭來看着他們。
蕭雪聲微微彎腰,開口道:“前輩。”
碧空洗微微眯了眯眼,卻笑道:“你這個小兒挺有意思。”
他的目光一過,又看向第一層上面端端正正坐着的少女,那個少女依然擡起頭,從頭到尾,都看着這個少年。
真的認錯了?
蕭雪聲擡起手,輕輕的摸了摸身邊的老馬,目光有些悲涼,彷彿在通過老馬,追憶着什麼人。
而在下面,天樞閣的人已經下了馬,然後道:“公主殿下,請允許我們帶走一人!”
小夜其實並不知道天樞閣的人來是幹什麼,但是今日是鹿鳴宴,這般打亂一個宴會顯然是不太好的,於是她問道:“你們想要帶走誰?”
天樞閣的人道:“帶走,一個妖物。”
妖物?!
所有人都看向天樞閣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天樞閣的人道:“公主殿下,八聲危鍾預警,其中原因,不爲外人所道,公主殿下若是有疑問,可以前去詢問陛下。但是現在,我們需要的,是將這個人帶走。”
他們的目光落在第八層的少年身上:“他,便是那妖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驚愕的看向那少年!
這個乾淨剔透的彷彿天山之雪的少年,又怎麼可能是妖物?!
然而,面對所有人的目光,少年依然站在那裡,眼神澄澈而溫和,他微笑,卻沒有說話,只是擡起手,輕輕的撫摸着身邊的老馬。
火冷拿着馬頭輕輕的在少年的手上蹭着。
大家看着這一幕,只覺得溫馨而又美麗,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將妖物和他聯繫起來!
最後一盞燭火熄滅。
頓時,本來亮如白晝的鹿鳴臺,八層以下,瞬間黯淡,只有那上面燈火依舊璀璨,彷彿懸浮在空中的,不真實。
但是,更不真實的一幕出現了!
只聽到一聲“咔嚓——”的巨響,然後,似乎連帶着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接着,煙誠紛飛。
“發生了什麼?!”
“是,是鹿鳴臺上的聲音!”
……
鹿鳴臺上的所有人瞬間站了起來,然後低頭,即便是他們,也被眼前的異變震驚住了!
一道細細的裂縫從鹿鳴臺的正中出現,看似彷彿只有一條線的裂口,卻彷彿有着一種撕碎所有的力道。
崑崙之石在拼命的跳動,優曇婆羅花也跟着散碎成一片!
到底,發生了什麼?!
慕容白臉色剎白,然後帶着人不斷的往後退,四大家族的人站在第五層,那種高度,使得那種震動像是要將他們搖晃的要跌倒下去。
“家主!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不管是秋家的人也好,還是四大家族的其他人也好,都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百里聞春擡起頭來,依然驚愕的看着上面的少年,然後低頭,吩咐着如果再有變動,那麼,便趕緊離開。
難道,這個人真的是蕭雪意?!如果不是,這普天之下,還有誰的血脈是這樣的?!
下面的百姓早就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鹿鳴臺對於他們而言,有着難以想象的地位,這千百年來一直屹立在那裡,彷彿樑國。
但是現在……
那道細小的裂縫蔓延到白衣少年的腳底便不再動。
接着,鹿鳴檯安靜下來。
人們頓了好一會兒,方纔緩緩的鬆了一口氣,但是,這口氣還沒舒展開,突然之間,慕容白等人便發出一聲驚呼聲!
“啊!”
黑暗中,人們瞬間被這聲驚呼聲給炸住了!
鹿鳴臺的第一層左邊,突然間發出“哄”的一聲,然後,慕容白身邊的鹿鳴臺,竟然在瞬間坍塌!
宋晚致一伸手,急忙將慕容白一拉,慕容白也急忙伸手將旁邊的人一拉!
宋晚致往後一退,然後纔將衆人拉開,免於掉下去的危險。
鹿鳴臺的第一層,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所有人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接着,除了那白衣少年,鹿鳴臺上的其他人,頓時涌了過來。
小夜急忙抓住宋晚致和沉瑾的手,心裡還有後怕。
而天樞閣的人也跟着踏上石階,然後,來到這邊。
一片黑暗。
天樞閣的梅見雪站在那裡,然後一伸手,對着旁邊的人道:“拿一盞燈來。”
其實,按照大家的目力,即便燭火熄滅了,也是能將下面的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現在天上的那輪月亮被烏雲遮住,而鹿鳴臺下,卻是漆黑一片,讓人看不見絲毫的東西。
宋晚致卻根本沒有在意,她轉過頭,目光卻忍不住落在那高臺上面的少年身上。
他側頭看向那匹馬的眼神……
蘇夢忱的目光掃過那片黑暗的鹿鳴臺,然後,便轉頭看着她。
風淡淡的吹來,少女的髮絲輕輕的拂過來,掃在他的臉上,他伸手,然後輕輕的替她將那縷亂髮拂順。
而在那邊,梅見雪已經接過旁邊的燭火,然後,扔了下去。
“哄”的一聲,濃烈的火焰瞬間衝了上來,人們瞬間猛地往後一退,然後,驚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冰山一角。
那是,人的屍骨,一個個交疊成特殊的形狀,梅見雪他們自然知道,這是上古祭祀的祭品。
而在那些屍骨旁邊,令人更驚訝的是一串黃金鎖鏈,只露出一點點,然而人們看着那巨大的黃金鎖鏈,全部面面相覷,眼底露出震驚之意。
在這個瞬間,所有人的腦海裡,頓時回想起那個傳說。
鹿鳴臺,鎖龍臺!
難道,這下面,曾經真的鎖過一條龍?!
沉埋的屍油被燒光,下面再次恢復一片黑暗,天上的月亮再次露出一個小臉,清輝重新降臨人間。
但是,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那月光照在下面,也是隱約的後背發涼。
如果,真的有龍……
大家都不敢再想。
梅見雪等人將目光看向那個白衣少年。
“是你。”
“你身上帶着禁忌的血脈,那是你讓鹿鳴臺發生了變化。”
“今日,爲了樑國,你不得不獻上你的性命。”
“我們不會讓你活着離開這片土地。”
天樞閣的人擡起手。
鹿鳴臺下的那支軍隊,在瞬間將鹿鳴臺給圍住,然後,這支擁有着超強戰鬥力的隊伍,擡起了手。
弓箭搭在身上。
那是,黃金之箭。
這樣的武力,是半聖。
相當於碧空洗的戰鬥力。
然而此刻,他們舉起了弓箭,然後,對準了,第八層高臺上,那個站着的,雪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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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月票鮮花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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