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相持了一炷香的工夫,窨子樓絲毫未損,居高臨下的石塊、土槍和鳥銃反而打倒十多人,楊白狼和灰石包兩個土匪頭子氣得暴跳如雷,當即命令手下的嘍羅四下放火。霎時,全寨百多戶人家,家家起火,戶戶冒煙,加上大風助火勢,整個寨子頓時火海一片。
窨子樓裡的人看到自己的房子被燒,心痛不已,一時人心惶惶,加上煙熏火燎,暈頭轉向。有不少人竟然從兩丈高的窨子樓上跳下去,想奪路逃命。
但哪裡逃得出去。顯然,土匪是想把竹子寨的人斬盡殺絕,各個路口都被他們堵死了。
衝出去的人不是被土匪打死了,就是被扔到火中活活燒死。
四周的房子被燒垮後,窨子樓變成了一座孤堡。
土匪到後山砍來竹子,灰石包和楊白狼組織了一支梯子隊。他們在西牆上豎起了梯子,兩丈多長的梯子是用竹子綁起來的,也許是怕窨子樓上的人掀翻梯子,土匪沒敢把梯子直接架到牆頭上,而是架在離牆頭還有一兩尺的地方,數十名土匪吶喊着,在快槍隊的掩護下,不要命地爬上來。
伯父天流守的正是西牆。
牆頭突然冒出個腦殼來,情急之下,伯父用一隻手死死地按住了那個腦殼,屁股後面的土匪沒轍了,根本上不來。伯父死死地按住了那名土匪的腦殼,大概用的勁太大了,他右手的兩根手指都變形了,直到死,也沒能直過來。
伯父用一隻右手與土匪僵直了半袋煙的功夫,這才大喝一聲:“下去!”
那土匪以爲按在腦殼上的手要發力了,硬生生地往上頂,哪想伯父把手一收,千鈞之力頓時化爲烏有,那名土匪突然失去了掌控,在梯子上彈了一下,然後掉下去了。屁股後面的土匪一慌,全亂套了,“啪”地一聲,梯子折斷了。
十幾個土匪掉在地上,死傷了好幾個。
梯子隊沒能攻破窨子樓,灰石包和楊白狼又組織了一支挖掘隊。
挖掘隊在快槍隊的掩護下,用鋤頭鏟子等工具拼命地挖掘牆腳。
一時間槍聲、挖掘聲、喊殺聲震裂人心。
婆娘王。
——窨子樓裡唯一的女人。
婆娘王的三個兒子都在窨子樓裡,土匪遲早要攻破窨子樓,弄不好會讓土匪一鍋端了。婆娘王當機立斷,把三個兒子叫到一個牆角里:“與其讓土匪攻破大門,不如咱們娘四個一路殺出去,老大你帶着老三往西邊下去,老二,你跟我往挖掘牆腳的土匪裡跳,飼機殺出去搬救兵。”
除了老三,老大與老二的功夫都相當了得。
老大,也就是我伯父。雖然是民國八年了,但伯父的腦殼上仍然留着一條長長的辮子。只見他把長長的辮子往脖子上用力一甩,長長的辮子蛇一樣纏繞在脖子上。
然後一把抱住老三,從窨子樓的西牆上縱身跳了下去。
與此同時,父親與婆娘王從東牆上一躍而下。
再說,七八十個嘍羅正在牆腳挖得起勁哩。
父親的腳正好踩在兩個嘍羅的腦殼上,那兩個嘍羅頓時完蛋了。
父親手中的大旱菸鍋一揮,又一個嘍羅的腦袋開花了。
自從把那杆土槍埋在劉翠花的墳前,父親到哪都在褲腰帶裡插了杆大旱菸袋。兩尺來長的大旱菸袋,除了菸嘴兩三寸是白玉做的,其餘的都是鋼鐵鑄的,猴子腦殼樣的煙鍋,鴨蛋般大小。
父親的大旱菸袋照着嘍羅的腦殼敲,要是在平日裡,早就聞到肉香味了。
父親平日裡沒事就抽旱菸,而且是一袋接一袋地抽,猴子腦殼燒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