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蛋一般大小的無絲毫雜質的紅寶石一對,大小均勻色澤柔和的頂級南海珍珠一盒,千金難求的雞血石擺件……
饒是淑貴妃見慣了好東西的人,也被若棠這一次的出手震了震。
別的倒也罷了,那一盒子頂級南海珍珠確實難得。因她所服用的藥丸裡,就需要最好的珍珠爲引。這些年她收羅了不少,可這頂級的南珠,卻不是常常都能得。
她的目光在錦盒之間掃了一圈,便失笑着搖頭:“你這是突然發了財了?快些收起來帶回去吧,母妃知道你是孝順的孩子,母妃啊,恨不得把母妃所擁有的都給你們,又哪裡能要你們的東西?”
“孩兒都帶來了,母妃就賞臉留下一兩樣吧。”若棠小女兒態的哀求道,“這些年我跟王爺沒在您身邊盡孝,已經很不孝了,不過一點子身外物,母妃也不肯留下。孩兒心裡愈發忐忑了。”
“你這孩子,”淑貴妃搖着頭,面上笑容卻很濃,“就是個實心眼兒的,看來今日本宮若是不留下一兩樣,你是難以心安了?”
“正是!”若棠大力的點頭。
“罷了。”似拿若棠沒辦法似的。淑貴妃含笑說道:“就把那盒南珠留下的,至於那對紅寶石。你自己留着打副頭面也是好的。”
若棠又磨着她再留下一樣,淑貴妃勉爲其難的選了雞血石擺件。“好了好了,母妃知道你的孝心,母妃很開心。”
一邊說着話,一邊命人將錦盒蓋上收好。
“本宮聽嬤嬤說了,你的新居倒是個十分雅緻的地方。住的可慣?你一個女子住在外頭,切勿粗心大意,務必注意安全。”殷殷切切猶如最慈愛的長輩。
若棠一一答了,又撿了些宅子裡的景緻來說,一時氣氛十分親熱融洽。
“對了,明日你準備準備,母妃終於與皇甫神醫說好,他同意爲你解蠱了。”閒聊半日,淑貴妃終於開口告訴了若棠這個好消息。“不過這神醫卻有個怪癖,他的住處不喜人進入,本宮好容易纔跟他說妥了,請他辛苦些,前往你住的地方去,也免得你辛苦奔波,你看可好?”
若棠愣了愣,隨即喜出望外的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眨巴着眼:“皇甫神醫他真的同意爲我解蠱了嗎?”
內心裡卻難免有些鬱卒,他們原還想着能去神醫的房子裡,順便順點什麼東西出來,結果人打出“閒人勿進”的牌子,他們這一計被徹底的掐死在了搖籃裡。
不過若棠很快就醒轉了過來,皇甫神醫是獨居在那裡,想來是爲了保守淑貴妃的秘密。他那個家裡連個丫鬟小廝都沒有。皇甫神醫一出門,憑小舅與楚千嵐的人,想要進去他屋裡翻找點什麼豈不是輕易地多。
“可高興壞了吧?”淑貴妃憐惜的看着她,“你這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卻吃了這樣多的苦頭,母妃知道你身中蠱毒,一時半刻也不能平靜。好在上天保佑,皇甫神醫與母妃尚有那麼點交情,否則只怕母妃也很難說動他爲你解蠱。”上史每巴。
“多謝母妃。”若棠激動不已的對淑貴妃道謝,“若不是母妃,只怕孩兒根本就活不長……”
“你是皇兒心尖尖上的人,便是不爲了皇兒,你這樣討喜的性子,母妃也不忍看見你受蠱毒的折磨。”淑貴妃對若棠感激不盡的態度很是滿意。
若棠羞澀的垂下頭去,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母妃,您一再說皇甫神醫性情怪異,不知他有沒有什麼禁忌,我怕到時候萬一不小心惹惱了他就不好了。”
淑貴妃張口就道:“皇甫神醫好靜,最不喜人大聲喧譁,至於他的脾氣,最是陰晴不定——母妃也說不好,聽人說,常常他上一刻還是好好地,下一瞬就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了,沒人能捉摸得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你也不要太緊張,他答應了要幫母妃,就必定會幫到底的。”
若棠哪裡能不緊張,雖然明知道皇甫鍾肯定不會爽快的就此徹底解了她的蠱毒,但面對着唯一的活命的希望,誰又能真的做到平靜以對?
……
此時正陽宮中,王后上官氏正一臉漠然的由着宮女一絲不苟的爲她整理王后袍服,整理好了後,她擡腳往外走去,手心裡緊緊捏着的小紙條早已教汗水浸溼。
行至宮門口,她將手裡的紙條迅速拋入浮着睡蓮綠葉的水缸中,紙條悄無聲息的沒入水中,不過片刻,上頭的字跡便被清水暈開,慢慢的沉到了缸底。
她的嘴角卻微微一翹,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來。
似乎走了許久,步輦終於停了下來,往後頭也不擡的下了轎輦,等着殿外的人通傳後,便攜了宮女的手慢步走進殿裡。
她第一眼看見案桌後那依然高大卻不復挺拔的身影,略一失神,便自嘲的笑了笑,那笑容極淡,等百里煌擡起頭來,上官氏早已低下頭去,“臣妾叩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起來吧。”百里煌的聲音冷漠的不帶半點感情,目光只在王后臉上頓了一頓,便似厭惡的皺起眉頭來,很快移開了視線,“朕說過了,你用不着親自來謝恩……”
“陛下誤會了,臣妾並非是來謝恩的。”王后不緊不慢的打斷百里煌的話。
百里煌眉心一跳,面上厭惡之色就更不掩飾了,“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臣妾這麼些年,早已經習慣一個人了,陛下如今突然要將八皇子記在臣妾名下,臣妾實在惶恐……”
“有什麼可惶恐的,你到底是王后,是正經的嫡母,如今小八也老大不小了,他又那個樣子,又沒有生母爲他操心,說不得日後要辛苦王后了。”百里煌也不等王后說完,便不耐的打斷了她,“此事朕意已決,你不用再多說,下去吧。”
“臣妾原是不想養育皇子們的,但陛下您也說了,我到底是皇子們的嫡母,”王后淡淡說道:“只是小八這個孩子,他向來是淑貴妃照料的,突然將他推給臣妾,臣妾實在擔心會照顧不好他,若真的因此耽誤了小八的前程,臣妾豈不是成了罪人了?”
百里煌的眼睛倏地眯了起來,滿是陰鷙的瞪着跪伏在地的上官氏,“照你這般說,你又當如何?”
“依臣妾愚見,小八還是由淑貴妃管着便是了,倘若陛下真要給臣妾做母親的機會,臣妾感激不盡。”王后語速不緊不慢,“恰好小七也是個沒有生母的可憐孩子,不如陛下就將小七記在臣妾名下吧。”
百里煌的眉心重重一跳,“你說什麼?”
“小七生母過世得早,這孩子小時想必很受了些苦。陛下放心,若小七能記在臣妾名下,臣妾必將小七當做自己的親骨肉一般,還望陛下成全。”
百里煌氣的險些摔了手上的奏摺,“胡說八道什麼?”
“臣妾惶恐,只是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王后不緊不慢的俯首道:“上回見了小七,臣妾便覺得那孩子格外投臣妾的眼緣,只是卻沒想到,臣妾還能有這樣的福氣,還是要多謝陛下對臣妾的寬待。”
百里煌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又不能明着說,你這個毒婦給朕閉嘴,小七那是淑貴妃的親生孩子,是要認回淑貴妃的,你這毒婦也敢惦記?
他沉下臉來,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王后,冷冷開口道:“小七朕自有安排,小八也是懂事乖巧的孩子,你要知道,憑你昔年做下的那些陰毒之事,朕能容你到如今已是不易,上官氏,不要再惹朕不快!”
王后卻忽然呵呵的低笑了起來,“陛下對小七是如何安排的,臣妾蠢笨,也能猜到幾分。誠如陛下所說,我這毒婦能活到如今,全賴陛下開恩。不過陛下您卻從來沒有問過臣妾,臣妾是不是還想這般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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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煌冷冷看着她,“你是要以死相逼?”
王后幽幽嘆口氣,“陛下又怎會在意臣妾的生死?臣妾誠然不想活了,卻也絕不會讓某些人如願!若臣妾死,必定昭告天下,臣妾是爲賤人所害死!”
“你敢!”百里煌勃然大怒,刷一下拔下身後牆上的佩劍,幾步走到王后面前,冰冷的劍鋒直指王后頸脖,“你信不信,朕現在就讓你死!”
“臣妾當然信。”王后慢慢擡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一眼百里煌,而後轉過頭看向外頭晴朗的藍天,似喃喃自語一般,“今天天氣可真好,無風無雨,想來從正陽宮飛出去的鴿子們沒有阻礙,能飛的更高更遠吧。”
百里煌眼皮狠狠一跳,咬牙怒瞪王后一眼,才疾步往殿外走去,“來人,將天上的鴿子全給朕射殺了!”
“陛下,臣妾馴養鴿子的能力您是知道的,臣妾要送出去的消息,便是陛下您也攔不住。”王后在他身後面無表情的說道。
百里煌霍的轉身,那惡狠狠的模樣,彷彿要將王后生吞活剝了一般,“你這毒婦到底想幹什麼?”
“要麼將小七記在臣妾名下,要麼,小七小八都記在臣妾名下,”王后直直看向那恨不得活拆了她的男人,微微一笑:“要麼,臣妾死,淑貴妃身敗名裂,不但活着要受人指點,死了只怕也要遺臭萬年了。陛下要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