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待繞過了一進小穿堂, 走上一處抄手遊廊, 不多時, 便瞧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四方大院,只見前頭六間正廳依次排開,瞧着周正氣派, 該是前院宴客、書房之類的。

正廳正中間硃紅大門敞開, 裡頭便是正房大院, 又見正中央便是氣派雅緻的正房,周邊環繞次廳、耳房五六間, 兩側遊廊上廂房各七八間,這般奢華的院子, 想來該是那戴家大房的正房罷。

待走近了, 又見有一貴氣少婦親自候在臺階上迎着她們這行人, 只見對方身着一身如意撒花洋縐裙紅綾襖, 外頭披着一件膝緞繡大厚氅衣,頭戴着紅瑪瑙如意大鳳釵,通身金貴華貴,臉上帶着三分笑意,立馬由人攙扶着從臺階上走了下來,嘴上欣然道着:“母親,你們可算是來了,蕭伯母早已在屋子裡候着了。”

這人便是那霍家大家姑娘現如今這戴家的大少奶奶霍元嫆。

王氏問道:“蕭家那孩子…也來了嗎?”

霍元嫆笑着道:“來了, 就在裡頭。”

王氏笑着頷了頷首。

這邊紀鳶只覺得自個手臂一疼, 紀鳶側眼一擡, 只見那霍元昭微微鼓起了臉,衝紀鳶咬了咬牙,過了片刻,又有些緊張的瞅着紀鳶,這會兒也顧不上羞澀了,只低聲湊到她耳邊道:“紀鳶,一會兒你陪着我一道進去,知道麼?”

紀鳶挑眉,這…不大合適吧?

況且,那王氏跟大姑娘也不會這般安排吧。

兩人在後頭低聲咬着耳朵。

王氏問完話後上上下下打量了霍元嫆一遭,見她氣色比起之前總算是好了些,心裡頭的憂心終於鬆了鬆,這才指着霍元昭打趣道:“今兒個你的大事兒便交到你大姐手上了。”

說罷,頓了頓,又忽而指着紀鳶衝那霍元嫆道:“這個便是鳶兒。”

語氣稍稍有些奇怪,帶着些許意味深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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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霍元嫆此時早早便已經將目光投放在了紀鳶身上,她統共見過那紀鳶不過才三四回,大多數還是小時候那會兒,印象並不深刻,只當年在閨中時偶爾從三妹妹口中聽到提及過,上一次瞧見還是端午那次,記憶中是個令人十足驚豔的女孩兒。

這會兒,見對方穿了一身半新的乳白色鍛襖兒,下着淡綠色凌裙,頭上僅僅戴着一支髮簪,裝扮比之上一回,明顯要低調寡淡了許多,可大約這日整個府上的太太小姐都是穿紅戴綠、穿金戴銀的,她這樣的清淡反倒孤生出一抹淡雅來,依舊令人挪不開眼。

霍元嫆只直勾勾的盯着紀鳶瞧了許久,眼神裡稍稍透着些許複雜。

紀鳶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個禮,霍元嫆連連親自將她攙扶了起來,只道着:“鳶妹妹客氣了,跟昭兒一樣,將這兒權當做自家一樣。”

說罷,拉着紀鳶的手,又細細瞧了她好幾遭,只垂了垂眼,道:“幾月未見,鳶妹妹出落得越發出衆了。”

在紀鳶的印象中,那霍元嫆是華貴的、穩重的,她話語不多,永遠端得一副嫡長女端莊貴女做派,端午那回,便覺得那霍元嫆柔和了不少,話多了,面上的笑溫柔溫婉了不少,儼然一個日日被蜜滋潤過似的幸福女子模樣。

而這一回,只覺得變化極大,具體哪些變化,紀鳶也說不上來,只覺得,若是從前,那霍家大姑娘絕對不會如此親近的去拉她的手,與她親親熱熱的細說這麼多話。

又見對方這日裝扮格外隆重,便是嘴上的口肪,面上的粉肪瞧着都要比往日濃了不少,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有些遮擋不全面上的疲倦與憔悴。

難道,這婚後深宅內院瑣碎的生活真的能夠將一個女子生生磨平至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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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倒是聊得投機,好了,橫豎往後有的是時間閒聊,今兒個先辦正事要緊,走吧,裡頭客人怕是久等了。”

王氏一語畢,那桂嬤嬤立即會意,趕忙領着一羣人往裡走。

從那硃紅大門跨入,遠遠只見正對面正房外立着一道十七八歲的年輕公子哥,對方身形頎長健碩,生得要比京城大多羸弱無力的白面書生要矯健不少。

只見對方穿了一襲白色錦緞華服,偏生面目黝黑,這一身白衣,襯托整個人愈加黝黑無比,想來往日裡怕極少這般裝束,怕是這日日子要緊,特意如此穿戴的吧,倒是那雙虎目炯炯有神,眼神純淨正氣,莫名給人好感。

“伯…伯母好!”

王氏一走近,對方立馬抱拳給王氏行了個軍禮,頓了頓,又有些尷尬的收回,改成了作揖,隨即,只有些尷尬的立在原地,上下脣動了動,可喉嚨裡卻如何都憋不住一個字來。

王氏與霍元嫆見了,紛紛相視輕笑。

對方見狀臉微微脹紅,一擡眼,便朝着後頭紀鳶及霍元昭瞧來。

縱使紀鳶生得如此貌美,對面眼神也不過稍稍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立馬將目光轉移,往她身側的霍元昭瞧去,只飛快的看了一眼,便立馬將目光收回了,不多時,兩隻耳朵也跟着紅了。

霍元昭原本臉也跟着紅成了個猴屁股似的,可對方一擡臉,瞧見到對方面相時,霍元昭一愣,隨即,紀鳶疼的死死咬緊了牙齒。

這個小妮子,將她的手指頭都給掐斷了。

只見那霍元昭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由紅轉黑了,只忽而怒目而視的緊緊盯着對方,臉上只有惱恨,哪個還有半點羞澀,眼神似乎能夠噴出火來,恨不得將對方當場燒死了纔好。

這臉色變得太快,倒令紀鳶頗有些好奇。

王氏領着霍元昭進了屋子。

不多時,那個公子哥送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也緩緩跟了進去。

霍元嫆稍稍留了步子,也沒瞞着紀鳶,直接衝紀鳶道:“裡頭兩家在相看着…親事,許是時間會有些久,鳶妹妹可到院子裡轉轉,再到裡頭廂房歇歇腳,一會兒她們出來了,我便叫三妹妹來尋你。”

說罷,只衝着身後的丫鬟道:“如意,領着鳶姑娘往院子裡逛逛,好生招待着。”

這才後腳跟着進了屋。

紀鳶早早便料到她段不會跟着進去,又見這霍元嫆的安置極爲妥當,便也未曾多想,只是憑着她多年的謹小慎微,總覺得這日這王氏與這大姑娘的舉止有些許…怪異,她心裡頭稍稍有些堤防,但見從入府到現在,倒也瞧不出任何異常來,只將懸着的心暫且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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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姑娘生得可真好看,人瞧着也和睦,怪道原先三姑娘時常在衆人跟前提起你…”

如意本是那霍元嫆的陪嫁丫頭,原先在府上也瞧見過紀鳶兩回,故此,便覺得親近幾分,她十分擅談,性子乖覺,生了一對尖尖地虎牙,一笑,便覺得十分可愛,輕易令人心生好感。

紀鳶只有些詫異道:“她時常提起我?”

如意甜甜笑道:“是啊,三姑娘誇您生的好,也說您能說會道,就是…就是人稍稍有那麼些懶,常年窩在院子,不愛走動…”說完,如意只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用帕子捂了捂嘴。

紀鳶聞言,面上頓時微窘,那霍元昭揹着她還不知道都跟哪個瞎說了些什麼了。

“姑娘生得這樣好看,常年窩在屋子裡不出門,可不就浪費這絕色容顏麼,理應多出來走動走動的,讓大家瞧着賞心悅目也好啊…”

這如意能說會道,紀鳶說一句,她便能回個十句,十句裡八、九句都是誇讚人的好話,簡直跟人精似的。

邊說邊繞着,不多時,只見這如意將她領到了前頭相鄰正廳的一處東廂房,將她人領到了廂房,嘴上卻問着:“姑娘是先在這裡歇歇,還是先到院子裡再逛逛?”

身後抱夏四下瞧了瞧,只衝紀鳶道着:“姑娘早起來時不是有些暈車嗎,這會兒好些了沒,不若,還是進屋歇一歇罷?”

紀鳶看了抱夏一眼,只笑着道:“正好有些累了,便不去逛了。”

如意便立馬推門將紀鳶迎了進去,倒水沏茶,又麻利的替紀鳶將裡頭的牀鋪給鋪好了,這才微微笑着衝紀鳶道:“姑娘好生歇着,奴婢就在外頭,若是有什麼需要,隨時叫喚奴婢便是了。”

臨行前,只十分貼心的替紀鳶將屋子裡的窗子給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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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走後,抱夏走了過來,衝紀鳶道:“三姑娘那裡怕是一時半會不會完事兒,姑娘且先歇會子吧,奴婢在這裡守着。”

因這日是紀鳶頭一回外出參宴,故特意領着抱夏一道隨身伺候,抱夏年長几歲,又心細穩重些,她在身邊紀鳶心裡頭要踏實幾分。

紀鳶想了想,道:“我暫且還不累。”

四下將屋子裡打量了一遭,見臨窗的書架上擺放了好些書,紀鳶面帶喜色,緩緩走了過去,然而方一靠近,只忽而聞到屋子裡的薰香味道漸濃,一擡眼,只見書架旁設置了處案桌,案桌上擺放了一頂紫檀香爐,香爐上飄着淡淡的青煙,味道香濃,帶着一絲絲甜味。

紀鳶素來不愛薰香,尹氏屋子裡跟那霍元昭屋子的薰香味道都極淡,只覺得這屋子裡的味道濃烈,有些不大好聞,紀鳶覺得有些奇怪,不知不覺間便已經湊過去輕輕嗅了一下,頓時,便覺得身子一晃,只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不好。

紀鳶心裡頭咯噔一聲。

“姑娘,您怎麼啦?”

抱夏立馬過來扶了她一把,紀鳶緊緊扶着抱夏的雙臂,只拉着她離那香爐離得稍遠了些,只衝抱夏低低道了聲:“那薰香有些古怪。”

抱夏臉色一變,立馬道:“走,姑娘,我扶您出去。”

紀鳶卻擺了擺手,走到屋子的桌子前,將杯子拿了起來,頓了頓,又忽而放下了,只有些恍惚的快步走到了銀盆前,將帕子在水中浸溼了,洗了把臉,又將溼帕子捂住口鼻,待清醒了些,方湊到抱夏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抱夏只一臉憂心忡忡的看着她,不多時,衝紀鳶道:“那您…您當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