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只聽到“啪”地一聲, 霍元昭的臉頓時被二老爺直接給扇到了另一邊, 整個身子一陣踉蹌, 險些絆倒在地。

她直接被二老爺這一巴掌給打懵了,只伸手愣愣的撫着臉,一臉呆滯, 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一時衝動打完人後, 見霍元昭神色呆滯、臉色蒼白, 只擡着眼似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副受傷震驚的模樣頓時令二老爺心下一滯。

整個院子瞬間一片死寂,無人敢發出一絲動靜。

就連向來沉穩的霍元嫆也緊緊地捂住了嘴, 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陣霍元嫆立即上前扶着霍元昭, 看向二老爺道:“爹爹——”

喊了這麼一聲後, 見二老爺臉色難看,霍元嫆心下發憷,便也不敢多言,只暗自朝自己的大丫鬟使了個眼色, 將院子裡一衆不相干的下人全都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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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 霍元昭總算是緩過神來了,只見她紅着眼圈, 撫摸自己的臉,卻仍舊一臉不甘、一臉倔強的咬着牙衝二老爺憤恨嚷道:“憑什麼…打我?又不是我的錯, 是那霍元芷自己摔倒的, 我碰都沒有碰過她一下, 她摔死了活該!”

那邊一直抱着霍元芷的柳氏聽到這裡,頓時氣得指着那霍元昭說不出話來了,頓時扭頭看向二老爺悽然道:“老爺…”

二老爺方纔一時衝動導致出手過重打了霍元昭,原本心中已隱隱有些後悔,臉色眼看着就要緩和了下來。

然這會兒見霍元昭不僅毫無悔意,且張嘴閉嘴言語粗鄙,話語狠毒,竟然連自己的親姐妹也跟着詛咒,全身上下哪裡有一副世家大小姐該有的做派。

二老爺的臉色當即便又隱隱發青,越發難看了起來,只見他一臉憤怒的伸手指着霍元昭,眼神冰冷,怒不可支道:“你這孽障!你犯了錯拒不承認、不知悔改便也罷了,那是你的親姐姐,你小小年紀,心思怎地如此狠毒,竟然詛咒你家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爲父問你最後一句,你可知錯?”

這霍元昭本就十分畏懼二老爺,方纔不過是憑着心中的憤恨纔敢頂嘴,破罐子破摔完,話一出口,便覺得膝蓋一軟,這會兒見二老爺對她怒目而視,顯然已經動了真格,霍元昭只覺得身子也跟着發軟了起來,心中已生了懼意,嚇得嘴巴哆哆嗦嗦的,只強忍着眼淚說不起一句話來。

而正在此時,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霍元芷忽而悠悠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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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霍元芷一臉虛弱的看了看二老爺,又看了看霍元昭,似乎已隱隱猜測到發生了何事兒,又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頓時喉嚨裡發出一聲“茲茲”的呻,吟,嘴上卻只咬牙一陣悽悽切切道:“爹爹莫要動氣,也…也莫要怪三妹妹,三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是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說完,只一臉委屈的摟着柳氏嚶嚶哭泣,虛弱又可憐。

嘴上說是自己摔倒的,可滿心滿眼分明都是委屈,柳氏頓時只一臉心疼道:“我的傻兒…”

二老爺見了心下憐惜,隻立即好生安撫了幾句,轉而再次看向霍元昭時,原本的溫情脈脈全部成了冷漠不滿。

霍元昭瞧了一呆,頓時被那霍元芷的口蜜腹劍給氣得不行,只見她氣得忍不住指着那霍元芷怒目而視道:“你住嘴,我纔不要你如此惺惺作態、假模假樣的替我求情。”

霍元芷聞言一頓,隨即只一臉難以置信的扭頭看向霍元昭,傷心欲絕的質問道:“三妹妹,你…你爲何要這樣說我…”

說完,只委屈的紅了眼。

霍元昭氣得恨不得一把奔過去撕爛了霍元芷那張陰險虛僞的臉,正要怒不可支之際,只見那二老爺朝着霍元昭厲聲道:“夠了,逆子,你竟然如此死性難改,再不好生教訓,將來還不知會生出怎樣的事端來,來人——”

只見二老爺大手一揮,直接宣了幾個婆子進來,道:“三丫心思歹毒,發難家中姐妹,且行爲粗鄙,口出惡言,全身上下無一絲賢良淑德做派,簡直有辱我霍家門楣,從今日起禁足半年,何時將女德修習好了何時在出來,還愣着幹嘛,還不將人給帶回屋去。”

二老爺不過輕而易舉的幾句話,直接就給霍元昭判罪定罰,壓根沒有再給霍元昭任何喘息的機會。

霍家姑娘們歷來知書達理、品行端正,這是幾姐妹中有人有史以來被罰得最爲嚴厲的一次。

一向顏面爲天的霍元昭聞言面上當即血色盡失,愣愣的跌坐在了原地,不多時,被院子中幾位嬤嬤攙扶着回了屋。

一場鬧劇這纔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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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情剛發落完,王氏跟尹氏二人才姍姍來遲,原來今兒個二老爺休沐,用完早膳後二老爺便又轉去了柳氏的屋子,王氏嘴上沒說,心中卻十足惱恨不平,尹氏陪着王氏逛了會兒園子散心。

丫鬟們來尋時,二人距這昭暉院有些腳程。

這會兒剛來,便見整個院子裡亂糟糟的,一羣丫鬟婆子攙扶着那二丫頭霍元芷,只見她額頭受了傷,上頭還殘留着半乾的血漬,身旁柳氏雙眼紅紅,半老徐娘,卻哭得一臉梨花帶雨。

來時的路上,王氏跟尹氏二人便也大致將這昭暉院所發生的事兒瞭解了一二,具體細節卻是不知,只大致知曉三姑娘霍元昭將二姑娘霍元芷給推倒了,摔了滿臉的血,二老爺正在動怒呢。

這會兒眼瞧着要散了,整個院子裡不見霍元昭的身影,王氏跟尹氏便也隱隱猜出了始末,王氏面上還好,尹氏只滿臉擔憂。

王氏直接走到二老爺跟前,然還未發話,便將那二老爺只板着一張臉衝她道:“你教導的好規矩。”

頓了頓,在身旁尹氏跟前停了停,一臉溫怒道:“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簡直是丟人現眼!”

說罷,只一臉怒氣衝衝的甩了甩袖子,直接踏出了昭暉院。

王氏面上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當即只厲聲喝斥了一頓,往這昭暉中挑了幾名丫鬟婆子尋了由頭給發落了,回了院子後又給幾位姑娘們的院子擬定了一系列規矩章程,好是一通整頓下來,整個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各個是戰戰兢兢,對這日所發生的事兒絲毫不敢再議論起來。

王氏到底還是護了那霍元昭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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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羣都散去後,紀鳶立那昭暉院外立了許久,想起不久前霍元昭還歡天喜地的挽着她進門,不過就一個時辰之前的事情。

這一日,紀鳶全程都在現場,將霍元芷的好手段瞧了個滿眼,亦是將霍元昭的單蠢、衝動及無腦任性全都看在了眼裡。

天知道,這麼多年,這霍元昭都是怎麼過來的。

這時,紀鳶來到霍家已有半年光景了,這卻是她第一次原原本本的真正接觸到霍家,然而,這一切,不過僅僅是個開端罷了。

霍家這淌水,深不可測,稍有不慎,唯恐失足溺水…

***

紀鳶曾來昭暉院找過霍元昭兩回,卻未料竟然連半個人影都沒見到。

霍元昭是個十分要面子的人,自那件事情後,她便一直被拘在了屋子裡,從未出過門,原本是歡歡喜喜的搬了新院子,卻未料,竟是以這樣的心情喬遷入住的。

紀鳶感慨,想起那日見到的霍家二老爺,忽而便想起了自己的爹爹紀如霖,在紀鳶的印象中,即便爹爹在如何生氣,也從來沒有打過她,罵過她,頂多就是罰她寫寫字,背背書。

別人都羨慕這府中富貴,卻沒人看到過這府中的複雜難言,這富貴人家就連親情,跟尋常別家都好似有些不同。

於是,自喬遷宴後,紀鳶也好長時間沒有踏出過她的竹奚小院。

原本是想要安慰尹氏一番的,結果卻忽而發覺尹氏除了稍稍有些擔憂霍元昭外,並沒有想象中的失意難過,紀鳶忽而想起,二老爺發難那日,便是連太太王氏都落了臉,但是尹氏從頭到尾好似並未見有多驚慌難過,全程聽從受之。

也是,她依仗的從來都是太太,而不是老爺。

***

因爲這一遭,紀鳶心情難免受了些影響,只覺得整件事,或許連紀鳶自己也脫不了干係,畢竟,倘若沒有那根簪子生的事端,怕也到不了那個地步。

這日,便忍不住跑到林子裡呆了半日。

話說這一日天氣好,竹林這一處暖和,可以坐在小樹樁子上曬太陽,太陽過大,那邊竹枝也可遮陰,春桃趴在一邊睡覺,紀鳶就在一旁看書。

說來也真真奇怪,原本有些浮躁的心,往這一坐,片刻便能寧靜下來。

所謂竹林深處,杳無影蹤,嫋嫋煙雲薄暮,落雁不知歸途,到底,這府宅諾大,卻無一處會是她的歸途,只覺得這座荒廢的林子,莫名與她有幾分相似,想來,也是一種緣分吧。

紀鳶觀察過好一陣子了,從未瞧見過這片林子有人出沒,也曾旁敲側擊的跟洗垣院打聽過,竟無一人知曉這片竹林裡的隱秘,日子久了,次數多了,膽子便也大了,沒些日子,紀鳶便已經由最開始的小心翼翼、做賊心虛,慢慢轉變成了就跟自家家門似的,自由出沒。

唔,膽子這樣東西,從來都是練出來的。

這日臨走前,紀鳶無意將一枚竹籤夾在書冊裡,卻沒想到,晚上,便被這林子的主人給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