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249

原本一臉殷勤的刁老先生, 一瞧見霍元擎跟紀鳶二人來了,頓時咳了一聲, 立馬正襟危坐起來了,瞬間恢復成往日爲人師表的模樣。

儘管, 這舉止落在紀鳶眼中頗有些裝模作樣的成分。

嬤嬤倒是一臉淡然, 見了霍元擎跟紀鳶到訪, 丁點不覺得意外,只緩緩起身, 作勢要給霍元擎行禮,刁老先生見了雙眼一瞪, 好在霍元擎在二老跟前還算識趣, 立馬上前制止了。

刁老先生這才眉頭微鬆。

這時,鴻哥兒偷摸湊到紀鳶跟前,衝紀鳶小聲八卦了一句:“阿姐, 先生說她原先是嬤嬤的老相好…”

紀鳶瞪了鴻哥兒一眼,鴻哥兒難得摸了摸鼻子, 老實不吭聲了。

不多時, 紀鳶目光來回在嬤嬤與先生身上移動, 這刁先生乃是太子的啓蒙老師, 常年在東宮授課, 聽聞早年更是先帝近臣,他若是與嬤嬤交好, 那嬤嬤…怕是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想罷。

此時, 對面霍元擎上前, 非但制止了嬤嬤的行禮,反倒是朝着嬤嬤施了一禮,不多時,伸手將鐲子遞到了嬤嬤跟前,問道:“晚輩有一事,可否向老人家請教?”

霍元擎向來是個單刀直入的性子,見了嬤嬤毫不猶豫,直接開門見山道。

嬤嬤擡眼看着霍元擎手中的鐲子,定定的看了許久,不多時,又忽而擡眼直直的看向霍元擎,又擡眼瞅了身後的紀鳶一眼,面對着這一幕,似乎絲毫不覺意外,好像早已經恭候多時了似的。

絲毫未曾顧忌在場的任何人,也壓根無需霍元擎發問,便直接向霍元擎,向衆人淡淡開口道:“這個鐲子是宗耀六年老婆子我出宮時皇后娘娘託人帶出宮的,當時皇后娘娘跟前的侍女帶了一句話,說這個鐲子干係到大俞將來的命脈,託我帶出宮保管,我雖早已不再過問後宮宮闈之事,卻也順手帶了出來,至於裡頭到底藏了什麼秘密,我並不知情,不過——”

嬤嬤說着,杵着柺杖轉身回到座位前,嬤嬤有腿疾,站不了多久,紀鳶見狀,立馬上前扶了一把,扶着嬤嬤就座,嬤嬤握着紀鳶的手,往她手上拍了怕,做安撫狀,這才重新將目光投放到了鐲子上,道:“鐲子裡頭是半空的,可以打開。”

霍元擎聽了一愣,不多時只拿着鐲子左右細看,看了半晌,依舊未曾發覺裡頭的門道,紀鳶見了立馬上前,將鐲子接了過來,拿着左右端詳,這才注意到鐲子上頭的紋路間暗藏玄機,原來鐲子的正中央一直有根縫隙,直接將鐲子分成了兩半,不過是被上頭出奇制勝的花紋圖案給遮掩住了,輕易讓人瞧不出來。

紀鳶依照縫隙,直接將鐲子打開,掰成兩瓣,只見裡頭藏了一根細長紙條。

紀鳶跟霍元擎對視了一眼。

鴻哥兒一臉好奇的湊了過來。

嬤嬤跟老先生亦是擡眼瞅了過來,嬤嬤神色淡然,老先生則伸手捋了捋下巴處的長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霍元擎打開紙條,上頭不過寥寥數字,可那幾字的內容,卻令往日裡面無表情的霍元擎臉色大變。

紀鳶見了,將紙條接了過來,細細瞅了一眼,整個人正是呆愣掉。

與其說,嬤嬤不單單交給了霍元擎皇后被害、太子被廢黜的背後原因,還不如說嬤嬤交給了霍元擎一個天大的秘密。

那個秘密關乎國體,關於整個大俞的根基命脈。

更是連霍元擎都給震到了。

原來,二皇子竟不是陛下血脈。

原來,皇后娘娘暴斃,太子身子羸弱不堪皆爲奸人所害,受害的原因一則是皇后的位置礙了別人的事兒,二則是皇后娘娘無意間撞破了這一驚天大秘。

彼時陛下登基不久,根基尚且不穩,整個朝堂的半壁江山由杜家牢牢把控住了,此杜家非彼杜家,當年的杜家杜鰲乃是大俞三代元勳,其半生軍功赫赫,以戰功封爵,乃先帝近臣,深受先帝信賴,先帝去後,杜鰲露出狼子野心,一改往日純良,扶持毫不起眼的陛下登基,當年,可謂是半壁江山皆落入了杜家手中。

然儘管如此,新帝絲毫無法,只得咬牙忍受,直到終於忍到了杜鰲暴斃那一日,往後十餘年這才漸漸收復了掌權。

彼時,杜鰲膝下無女,唯有獨子杜勵一人,便挑選了族裡一旁支的侄女兒也就是當今的杜貴妃入宮,爲了討好杜鰲,杜氏當年一入宮便直接封了貴妃,皇上對其十分寵愛,杜貴妃在宮裡的氣勢隱隱快要超過了陛下發妻也就是當年的皇后娘娘。

杜貴妃一時間寵冠六宮,次年,貴妃又喜誕下二皇子,杜家慢慢起復,由一支旁枝開始漸漸壯大。

一直到了宗耀六年,杜貴妃亂、倫堂兄杜勵誕下二皇子一事被皇后察覺,杜貴妃便聯合杜家裡應外合開始暗自謀害皇后,皇后娘娘無力抗衡,也深知陛下無力周旋,一時陷入了絕望之境,恰逢此時徐嬤嬤向太后請命出宮,徐嬤嬤是杜鰲舊友,宮中無人敢輕易刁難,皇后便將這一驚天大秘交給徐嬤嬤帶出了宮去,至此,皇后病逝,太子克母被幽靜東宮,整個後宮開始重新洗牌,開始由杜貴妃一手遮天。

杜鰲暴斃後,陛下將杜家爵位廢黜,杜鰲雖素有狼子野心,到底臣服先帝,不敢有謀反之心,又乃三朝功勳,爲了昭顯仁政,陛下網開一面,將杜家一門逐出京城,發配邊疆,到底保全了一族性命。

而杜貴妃聰慧過人,見杜家不保,更是大義凜然與杜家劃開界限,甚至大義滅親親自參了杜家一本,至此,侯府杜家敗落,其下旁支杜家開始漸漸壯大。

如今,十數年過去了,杜貴妃依然長盛不衰,而二皇子隨着年紀漸長,在將來的大位上的呼聲亦是居高不下,陛下一方面寵愛二皇子,一方面又將太子從東宮解禁放出,似乎對二者皆有意屬,上位者的心思,只叫人輕易捉摸不透。

不過,二皇子身後有杜家扶持,宮裡有貴妃娘娘作證,二皇子素來以仁心得天下,其下黨羽衆多,太子孤寡一人,身後除了其舊年伴讀兼表兄霍元擎,似乎再無一人,絲毫不可與二皇子較長短。

如今,陛下年齡漸長,身子也大不如前,朝堂的局勢日漸詭異,不過,在滿朝文武的眼中,太子終究敵不過二皇子,太子唯一的優勢便是佔了個儲君的名頭,即便他日登基,不過亦是一個傀儡罷了。

而如今,二皇子竟然不是陛下血脈,不是皇室血脈,竟然是貴妃娘娘當年與堂兄亂、倫產下的孽障,這樣一樁驚天大案若是公之於衆的話,整個天下怕是要大亂了,關鍵是,皇家顏面何存,然而,縱使是以天下大亂、以皇家臉面爲代價,也絕對不可能讓一個叛賊之子登上皇室大位啊!

江山如何能改姓,如何能易主呢?

***

自那日過後,霍元擎直接進了東宮,鎮日早出晚歸,忙到有時一連着好些日子紀鳶都未曾瞧見過他的人影,每每他回了,她已經歇下了,而她還未曾醒來,他早就入宮了。

彼時,已然接近年關,挨家挨戶熱熱鬧鬧的,辦壽的辦壽,辦宴的辦宴,宣武大街上住的皆是些官宦大家,整條街上熱熱鬧鬧的,宴會辦個不停,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將到來的新春的喜悅當中,全然不知,籠罩在上空的那層陰影。

毫無疑問,霍元擎是太子的人,縱使實力懸殊,霍元擎也勢必是要護着太子的,如今,得知了這麼一樁驚天大案,霍元擎又或者整個霍家又如何能坐視不管,橫空出了這樣一樁秘案,至少,對於太子而已,算是天賜良機罷。

只是,到底該如何應對謀劃,方能夠確保將損失降到最低,又能夠將對方一網打盡,委實是個難題,自古有關奪嫡一事,從來就不是一樁易事。

如今,前頭貴妃勾結外男淫、亂誕下皇子,混淆皇室血脈一案,後有二公子霍元懿貪污受賄一案,只覺得樁樁件件稍有不慎,便要殃及整個霍家,關鍵是,整個霍家面上瞧着仍然一片祥和安寧,除了紀鳶,滿腹心思,無一人察覺到其中的兇險與詭異。

事後縱使多年,每每紀鳶回想此事,依然覺得膽戰心驚。

就好像狂風暴雨即將來臨,而紀鳶作爲知情人,有着對未知事件走向的恐懼及祈盼。

紀鳶本以爲此事兇險,絕非一朝一夕能夠解決,可是,瞧着霍元擎越來越忙碌的身影,紀鳶又隱隱覺得快刀斬亂麻,出其不意纔是霍元擎的行事之道,那一整個月裡,霍家皆安安靜靜,瞧着與往日無異,而消失了將近一月的霍元擎在某日一早難得露了面,甚至難得抽空陪紀鳶一道用了早膳。

那日正好是臘月十八,相傳是紀念太上老君之日,乃是個上好的吉日,相傳,在這一日行事必能一蹴而就,馬到成功,那日也正好是二皇子與霍元懿回京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