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172

素茗猶豫了一陣, 未曾細說, 只衝陳氏壓低了聲音道:“公子身子略有些不適,勞煩姨娘照看下。”

說完,喚進來個小丫鬟, 幫着一道小心翼翼的將歪在一側的九公主扶了出去。

出去後, 還不忘將門從外給合上了。

陳氏愣了愣,片刻後, 緊緊攥緊了手指,緩緩朝着浴房走了去。

彼時,只見那霍元擎將整個身子整張臉全部都埋進了水中。

整個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陳氏緩緩靠近,她微微屏住呼吸, 心砰砰砰地,跳得厲害。

素茗雖未曾明言, 但是, 陳氏打小就入了沈家伺候,是沈家的家生子,沈家雖比不過霍家顯赫, 但在山東,卻也是富貴一方的,裡頭的腌臢勾當比之霍家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什麼爬牀的、爭寵的、勾引爺們的勾當更是層出不窮, 她們姑娘單純心善, 從不參與及理會這些腌臢糟心事兒, 只是, 陳氏最開始是廚房跑腿的,從小便對這些耳濡目染的,打從一進屋起,陳氏便隱隱猜測出了七八分緣故。

陳氏納給大公子,已近一年了,除了往日逢年過節,一年下來,幾乎極少見到過公子一面,甚至,比之當年在太太跟前當差時,多見的次數還要更少了。

她不過就是個奴才,自問不敢覬覦公子,便是被擡了姨娘,在她心目中,公子也始終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主子,唯有太太才能夠配得上。

只是,大抵是深宅寂寞,她孑然一身,在這諾大的府邸,無親無故,日子久了,也會寂寞無趣,倘若有個孩子的話…這般想着,一向沒有任何野心覬覦的陳氏只深深呼出了一口氣,來到了浴桶邊上,走到了霍元擎身後,良久,低低道:“公子,妾來侍奉公子吧。”

霍元擎聽到聲音,嗖地一下,從水底鑽了出來,他眼睛有些花,以爲是紀鳶來了,聽着她的溫柔細語,體內原本稍稍抑制住的焦躁更甚了,霍元擎只緊緊閉着雙眼,繃緊了牙關,緩緩呼出了一口氣,盡力保持着鎮定,怕嚇着了她。

與此同時,一雙纖細無骨頭的手指撫上了他的肩,透過溼潤透明的中衣面料,彷彿直接貼在他的肌膚上,手指撫摸過的地方,一片滾燙,好不容易被冷水澆下去的躁動又漸漸地開始復甦了。

陳氏見大公子沒有阻攔,似乎有些詫異,片刻後,只抿緊了嘴,抖着手開始繞到前頭彎着腰替那霍元擎解他身上的衣裳,雖然手有些抖,卻一路順利,一路解下來,直到了腰間,輕輕一扯,將霍元擎腰間的腰帶扯開了。

而此刻雙眼緊閉的霍元擎緊皺眉頭,下一瞬,一隻大掌忽而一下準確無誤的用力的捏緊了陳氏的手腕,隨即,霍元擎嗖地一下睜眼,霍元擎眼中赤紅,卻犀利無比,直直盯着陳氏的眼睛。

陳氏一愣,正愣神間,少頃,嘴裡忽而輕輕呼痛了起來。

只覺得手腕被人給擰斷了似的。

陳氏緊緊咬緊了嘴脣,疼得身子漸漸地下滑去,嘴裡痛苦道:“公…公子…”

正說着,霍元擎忽而直接鬆開了她的手,陳氏直接跌倒在地。

不多時,霍元擎咬緊了牙關,扶着浴桶緩緩站了起來,隨即,雙臂撐着浴桶邊緣,試圖跨越過去,大約是神志稍有不清,整個身子在打顫,一連着垮了好幾次,皆未曾跨過去,好不容易跨出去了,腳下打滑,差點摔倒在地。

陳氏見了大驚,立馬爬了起來要去扶着,霍元擎已緩緩扶着浴桶邊緣起了,只步履凌亂的一步一步往外走去,路過屏風處時,隨手將屏風上的衣裳扯了下來,裹在了身上,走後每一步,都留下了溼漉漉的腳印。

陳氏追了出去,卻見霍元擎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外,她嘴角染起了一道苦澀嘲諷的笑意,不多時,只抱着自己,緩緩滑到了地上。

***

此時。

長公主院子裡,一派平靜。

午間的膳食送來了,紀鳶候在外頭次間,將雙手洗漱乾淨了,親自在上菜佈菜。

臥房裡,從老夫人院子回來後,長公主就躺下歇了一覺,這會兒纔剛起,正由着蘇嬤嬤親自伺候着在梳理頭飾,蘇嬤嬤侍奉長公主梳頭梳了二十餘年,長公主頭上的每一根頭髮絲都是她熟悉的。

長公主閉着眼,主僕二人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說着話。

“那個紀氏這會兒還在外頭麼…”

長公主忽而想起了之前跟來的紀鳶,緩緩問道。

蘇嬤嬤笑着道:“可不正是,主子歇下後,就一直隨着老奴在隔壁廂房打絡子,瞧着倒是個心靈手巧的,纔不過一個時辰,就打了好幾個七彩宮絛穗子,瞧着安安靜靜的,倒是個耐得住性子的,這會兒在外頭擺膳了,倒是乖覺。”

“哦。”長公主挑了挑眉,淡淡道:“倒是難得見你夸人。”

蘇嬤嬤笑着道:“老奴這還不是愛屋及烏嘛,但凡是小主子喜歡的,老奴自然皆是喜歡的。”頓了頓又道:“小主子向來喜靜,如今瞧來,總算是曉得小主子緣何總是喜歡待在那木蘭居的緣由了,嗯,確實倒是無端令人舒服。”

蘇嬤嬤面醜,一笑,只覺得更醜了,然而,臉上的笑容卻十分和睦暖心。

“你也覺得擎兒待這紀氏有些不同?”

蘇嬤嬤笑道:“約莫是有些喜歡的吧,不然,依着小主子的性子,怕是做不到這一步。”

長公主聽了,默了片刻,緩緩地唔了一聲,隨即,起了身,邊朝外頭走去,邊道:“走吧,出去瞧瞧…”

蘇嬤嬤親自攙扶着長公主出了屋。

紀鳶正在佈菜,許是這日中秋,又許是長公主屋子裡的菜品向來如此,不過長公主一人,然而桌上卻擺得滿滿當當的,一共十六例,還不算些個涼菜湯食,葷的素的,沒一樣重樣的,原來,這便是皇家氣派。

紀鳶心裡打趣着,倒是令她開了眼。

正忙碌間,長公主來了,紀鳶立馬遠遠地朝着長公主福了福身子,道:“長公主,請用膳。”

說完,倒是沒有殷勤的迎上去,而是低眉赦目的立在原地,恭候着。

多做少問少言,這是徐嬤嬤時常叮囑她的。

尤其在這座如履薄冰的深宅當中,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長公主遠遠地瞧了紀鳶一眼,緩緩走了過來,方一入座,紀鳶便上前親自給長公主佈菜,在一旁伺候着,長公主胃口似乎並不好,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淡淡蹙眉,似乎並無所好,紀鳶見長公主的目光在一衆葷食上匆匆掠過,見到極爲油膩的,眉頭蹙得更加厲害了。

大抵是侍奉霍元擎那個面無表情的侍奉慣了,紀鳶發覺長公主在某種習慣上與那霍元擎尤爲相似,這些日子,伺候霍元擎算是漸漸得心應手了起來,見到長公主如此,不知緣何,亦覺得有些熟悉感,倒是不如之前那般緊張了。

“長公主,這道金陵丸子湯酥爛軟糯,湯汁濃稠,不油不膩,口感極佳,大公子往日裡也愛這道菜,長公主要不要嚐嚐?”

紀鳶見長公主無甚胃口,只鼓起勇氣像長公主推薦了一道。

長公主聞言,順着瞧去,只見土色的瓦罐裡是清白色的濃湯,燙裡浮着七八顆胖嘟嘟的肉丸子,裡頭有青葉蔥花爲襯,瞧着倒也清爽,長公主便淡淡唔了聲道:“就嚐嚐吧。”

紀鳶心下一喜,立馬恭恭敬敬的上前給長公主盛了一碗。

長公主嚐了一小口,紀鳶翹首以盼着,正在等着表揚了,卻未料正在此時,玉嬋匆匆走了進來,先是飛快的擡眼瞧了紀鳶一眼,隨即,從長公主恭恭敬敬的稟着道:“稟主子,蒼蕪院的素茗姐姐來了,說是大公子請紀姨娘過去一趟。”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道:“素茗姐姐面色有些急,許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玉嬋話音一落,屋子裡所有人一陣詫異。

紀鳶亦是有些驚訝,不是大公子命她前來侍奉長公主的麼?大公子這會兒不應在前院宴客麼,究竟是有何事,偏生在這個時候讓她過去?

驚訝過後,只覺得稍稍有些尷尬。

整個屋子裡,倒是唯有長公主一臉淡定,也並未曾多問,直接衝着紀鳶淡淡道:“去吧。”

***

紀鳶一出來,只見素茗一臉焦急的候在了外頭,她甚至還未來得及多問,素茗便匆匆地朝她行了一禮,道:“姨娘,請隨奴婢來,奴婢邊走邊與您細說。”

原來,素茗將陳氏先請進了屋子裡不過是怕公子忍不了,繼而傷了身子,但是,素茗伺候霍元擎多年,多少還是瞭解他的性子的,那邊將書房安置妥了,這邊立馬匆匆趕來親自請人,倘若將人請去後,裡頭成事了,那便省事兒了,若沒成,至少,還有的補救。

她不是雅苑的人,亦不是木蘭居的人,她的主子唯有一個,那便是大公子霍元擎,她的所有立場是爲大公子考慮的。

紀鳶跟着素茗往外一路小跑,一路上,她只有些懵,翻來覆去只聽到那素茗道“公子身子有些不好”“公子要見您”,問來問去,壓根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忽然之間,一道身影躥了出來,然後,紀鳶就被半道上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