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155

因爲那個荷包的事情, 紀鳶一整日都有些憂心忡忡的。

午膳後,只覺得有些疲憊不堪, 大抵是昨兒個勞累了一整日,早起診完脈後, 又將那霍元擎的東西紮紮實實打理了一整個上午的緣故,菱兒瞧見她面色有些倦意, 不由提及道:“主子不若去裡頭歇會兒, 一會兒醒來後,奴婢陪您到外頭散散吧,聽聞大房有一處觀景臺景色極美, 是當年長公主剛嫁到霍家後, 長公主親自監督造建的,高臺共建有五層高,站在觀景臺上可以觀賞到大半個京城的景緻,咱們不若去轉轉吧。”

那個觀景樓臺雖爲長公主下令建造,卻並未差人看守, 偶爾大房的丫鬟下人們偷偷溜到上頭去玩耍,被老一輩的嬤嬤撞見了會逮着輕斥幾聲,卻並無多少責罰,是以, 久而久之,就跟府中其它景緻一樣, 皆可登樓望遠。

紀鳶入府多年, 自然是聽說過的, 且出了她的竹奚小築,遠遠地亦是能夠瞧見到那光景樓的塔尖,進了大房後,抱夏菱兒幾個一直躍躍欲試的,紀鳶想了想,便道:“行吧,一會兒出去散散吧。”

只是,卻未想人才剛躺下,合歡忽而匆匆進來稟報道:“主子,紀小公子來了。”

紀鳶聞言一愣,立馬匆匆穿了鞋襪起來了。

鴻哥兒來了?

今兒個不是去讀書了麼?怎麼這會兒來了?

紀鳶縱使心裡頭驚詫連連,面上卻眉開眼笑,十足歡喜道:“快,快些將人給請進來。”

入了大房後,紀鳶回過竹奚小築幾回,不過每回均未曾久待。

其實,在木蘭居的日子跟竹奚小築的日子壓根沒有多少差別,物資條件上反而更好了,可是,在竹奚小築時,她每日都能夠尋到事情做,並且怡然自得,可到了這木蘭居,每日則是拼命尋着法子,想要打發時間,鎮日無聊得緊。

此番,鴻哥兒主動來了她這兒,紀鳶自然歡喜連連。

***

其實,昨兒在宴會上還曾遠遠地打了個照面,因人多事兒多,壓根沒顧得上說話的。

紀鳶當即命人將之前早已經替鴻哥兒備好的衣裳藥材拿了來。

正忙碌間。

“阿姐。”

鴻哥兒直接踏着步子走了進來。

十歲的鴻哥兒比紀鳶還要高出了大半個頭,只見他長髮高高束起,身着一身淡藍色儒裝,生了一副俊美的臉龐,宛如瓷玉半細膩光滑的皮膚,秀挺的鼻子及好看的脣形,面白脣紅,眉清目秀,不知何時,眼前這位小小少年郎早已經由原先的稚嫩軟糯抽條蛻變成現如今這位舉手投足間頗有幾分世家公子風範的小小公子哥呢。

見到紀鳶,原本稍稍有些冷冽的眼睛裡立馬閃爍了耀眼的光,不過一瞬間,便恢復成了紀鳶眼中熟悉的乖巧懂事兒的阿弟。

“阿弟,你今兒個如何來了?快來,叫我好生瞧瞧,手指頭好些了麼?祝大夫他老人家可說了三個月之類絕對不能碰筆的,可是昨兒個碰到了春桃,她說你屋子裡的燈時常大半夜還是亮着呢,可是偷偷揹着又在練字呢,甭以爲你阿姐不在身邊,就可以背對着我胡作非爲,即便不在跟前,你阿姐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可知道?”

一見了鴻哥兒,紀鳶便忍不住拉着他的手細細打量着起來,原本一雙細嫩修長的手指,卻生生被人作踐至此,便是已經兩三個月過去了,手指稍稍變形,依然還帶着觸目驚心的痕跡。

好在,祝大夫道,鴻哥兒年紀還小,骨質還在生長,護理保養得好的話,將來會漸漸恢復的。

只是,縱使如此,每每見了,紀鳶皆忍不住一陣心疼。

鴻哥兒每次見了紀鳶,總會下意識的將手往身後藏,這會兒亦是笑着安撫道:“早就無礙了。”頓了頓,又道:“春桃姐姐盡曉得背地裡尋阿姐告狀,看我一會兒回去後,不好生謝謝她。”

只在謝謝二字上,咬字極重,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紀鳶笑着道:“你敢,春桃可是我的人兒,就是派去明目張膽的監督你的,你如何謝她,回頭你阿姐便如何謝你,你自個看着辦吧。”

二人一見面,就忍不住開懟,氣氛卻極好,紀鳶的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起來。

***

問起鴻哥兒在學堂的情形,學業的情況,又問起嬤嬤的身子狀況,派人將替鴻哥兒及嬤嬤備下的一應起居物件備好了拿了來,將親手做的衣裳拿起了到鴻哥兒身子比劃了一陣,二人說說聊聊,話從未見斷過。

鴻哥兒上次入獄,是爲霍元擎所救,霍元擎的人查到了陷害鴻哥兒之人,對方是鴻哥兒的同門,只道是嫉妒鴻哥兒學業好,不過一個個小小的伴讀,卻深受老師的器重,深受同門的敬佩,他不過是瞧不慣他那嘚瑟樣子,這才忍不住出手想要教訓一番。

只是,具體如何陷害,又怎樣將事情一步步鬧大的,那人解釋不出,而官府成心包庇,霍元擎救人於水火,亦是沒得功夫與之糾纏,當務之急,便是要將鴻哥兒救出,免了他的一切判罰。

至於到底是同門陷害,還是背後有何隱情,明白之人心裡清明便是呢。

不過一樁小小的童生考試陷害案,壓根不足以扳倒背後之人,計較與否,意思無任何意義,況且身居高官,行事處事兒歷來以大局爲重。

是以,之前那樁攪翻紀鳶整個人生的一樁考場作弊案,最終悄無聲息的伸冤成功,將鴻哥兒放了出來。

鴻哥兒休整一月,尚未曾全然痊癒便早早返回了學堂。

“今兒個學堂裡有人生事兒,兩個同門打架打了起來,鬧得挺大的,所以,咱們就放了半日假。”

鴻哥兒說罷,停頓了片刻,只又擡眼瞧了紀鳶兩眼,似有幾分猶豫,良久,只衝紀鳶道:“阿姐,其實我今兒來,是有事兒跟阿姐稟告的。”

“有事兒說事兒,你啥時候變得如此吞吞吐吐了。”

紀鳶親自泡了一杯茶來,又將今兒個廚房送來的綠豆糕遞到了鴻哥兒手邊,這個綠豆糕味道極好,她上午便一連着嚐了好幾塊兒。

鴻哥兒抿着嘴,默了一陣,忽而從腰間取下一片鑰匙,鑰匙是銅製的,瞧着十分普通常見,紀鳶接過來瞧了一陣。

只見鴻哥兒有條不紊道:“這片鑰匙是昨兒個大…大公子給我的,咱們昨兒在宴會上碰見了,大公子逮着我詢問了我的課業,詢問了學堂一應事宜,末了,只將這片鑰匙給了我,是竹林裡那個竹屋的鑰匙,說是…說是往後那間竹屋我可隨意進出,裡頭所有的書冊我也可隨意翻看,不過——”

鴻哥兒說到這裡,只皺了皺小臉,難得有些小苦惱似的。

“不過什麼?”紀鳶愣愣的問道。

鴻哥兒緊緊皺着眉頭,道:“不過往後每隔五日,我得需到他那裡親自彙報,彙報這幾日都學到了什麼。”

鴻哥兒說完,小臉都皺得起了褶子了。

能夠日日去到那間竹屋裡,而非一月一次,是鴻哥兒做夢都想要夢到的事兒,無論什麼條件,他皆會同意的。

可每隔幾日,還得到大公子那裡去彙報,鴻哥兒便隱隱有些不樂意了,學習本是自由的,隨心的,若是變成了負擔便得不償失了,更甚者是,大公子那般嚴肅冷漠,他隱隱有些畏懼。

是以,今兒個前來,是特意看能不能跟阿姐打個商量,能不能只想要前者,而摒棄了後者。

當然,鴻哥兒也就那麼一說。

最主要的還是想要將這樁令人振奮人心的喜事兒跟她一起分享罷了。

而紀鳶聽了鴻哥兒的話,心情一時久久未能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