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見到這霍元懿, 紀鳶微怔了怔。

他來這做什麼?

甄家不是來人了麼?

那可是他未來的岳母啊?

不也正在商議着親事麼?

怎麼往這來了。

紀鳶心裡頭有些詫異, 面上卻不顯, 見那霍元懿金冠華服,貴氣逼人,此刻正懶洋洋的倚靠在她院子外的那顆大樟樹下, 單手抱着臂膀,周身無一人侍奉,遠遠地衝她笑着, 笑容漫不經心的, 有些風流不羈, 有些慵懶隨意,又隱隱帶着些許打量的意味。

是特來尋她的?

紀鳶只遠遠的停了下來, 猶豫了好一陣, 這才緩緩走了過去, 路徑大樹旁時,遠遠衝那霍元懿福了福身子,道:“二公子。”

霍元懿依舊抱着臂膀,倚靠在樹身上, 未動,只嘴角含着笑, 朝她淡淡笑着, 問道:“聽說你前些日子生病了, 可好些了?”

紀鳶立即四下瞧了一眼, 每每見了這霍家二公子, 她的第一反應總是要四下張望一番,沒辦法,眼前這人,是她惹不起的,她這院子偏,尋常時候倒是不會來人,可無論來不來人,她現如今親事都已然敲定了,都不適合見任何外男了,更何況,還是這霍二公子,有王氏與甄姑娘雙雙把關,整個霍家,她最爲忌憚之人。

是以,當這霍元懿問她話時,紀鳶只將雙手交握在身前,微微垂着眼,沒有回話,正要措辭離去。

霍元懿慢慢放下了臂膀。

***

過了良久,紀鳶想起了一茬,只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那霍元懿跟前,一臉認真道:“上回在戴家,是二公子幫了我,二公子的恩情,紀鳶記下了,日後若是有用得上紀鳶的地方,二公子只管提便是,只要紀鳶辦得到,定會全力以赴。”

說罷,又衝那霍元懿認真一拜,拜完,轉身便走。

霍元懿卻忽而喚住了她,喚了聲鳶兒表妹,隨即定定看着她,忽而似笑非笑道:“真的…只管我提麼?”

紀鳶雙目閃了閃。

霍元懿盯着她瞧了一陣,真的似乎想要提些什麼,只是提到嘴邊又忽而笑着改口道:“能留下陪我說會兒話麼?”

紀鳶聞言,只有些詫異。

霍元懿曉得她的顧慮,只挑眉道:“你這兒僻靜,不會有人來的,便是有,也皆是你院子裡的人,只管放心。”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又不做別的,就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說這話時,語氣竟難得有些落寞,雖然面上在笑着,但眼中卻是無神的。

這霍家二公子向來風流倜儻、談笑風生,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這還是第一次從他眼裡瞧到這般神色,紀鳶有些踟躕,明知不該如此,可腳下彷彿黏住了似的,過了好半晌,心裡頭嘆了嘆,道,她到底欠了他的,鴻哥兒那算一回,戴家那亦算一回,往後她離開霍家了,此生恐不得相見,終歸不想欠人。

這般想着,紀鳶語氣緩了緩,道:“二公子想說些什麼?”

霍元懿見她語氣溫和細軟,微微有些失神,兩人見面次數雖不多,但每次她總是急着走,與他刻意保持着遠遠地距離。

這還是頭一回二人如此心平氣和的站在一塊兒說話,這種感覺,只覺得有些奇妙。

上回戴家一別,已有些時日未見了,只覺得對方瘦了一圈,便是如此,依然美得奪目,靜靜地立在那裡,靜如處女、窈窕無雙,霍元懿細細將紀鳶看了又看,想了想,只低聲問着:“妹妹跟王家公主…議親呢?”

妹妹這兩個字叫得有些曖昧,這話這語氣,亦是十分親近,彷彿是兩個十分親近熟稔的人之間才能問的出來的。

紀鳶微微抿了抿嘴,面色微微冷了冷,並沒有回答,反而擡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二公子不也在跟表姑娘議親麼?”

這話倒不假,霍元懿聞言驀然笑了,他這一笑,鳳眼微微上挑,只覺得勾魂攝魄。

“倒是有趣,他們長輩們議得風生水起的,咱們兩個當事人此時卻在這兒說話,表妹覺不覺着有趣?”

有趣個鬼?

倘若不是因爲他,她壓根就不會在這會兒陪聊。

不過,聽出對方話裡一些個…奇奇怪怪的味道,紀鳶聰明的選擇了沉默,同時心裡一陣驚詫?

莫不是那霍元懿對自己那門親事有些微辭麼?不然,她怎麼聽出了些許複雜意味?

那人可是甄芙兒呀?他嫡嫡親親的表妹啊!他們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麼?早起見了,只覺得二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且瞧着,他待那甄芙兒,分明是滿臉寵愛的啊?

不過,他對自己的親事滿不滿意,皆跟紀鳶無關,紀鳶見他總是左右而言其他,便漸漸失了耐心,只一本正經道:“二公子到底想要說些什麼,若是無事的話,紀鳶便暫且告退了。”

霍元懿微微嘆了口氣,所幸講話說開了,道:“我覺得妹妹跟王家那個公子,並不相配。”

紀鳶聽了,面上泛起了一層薄怒,道:“我跟哪個配不配,與公子無關,二公子今兒個前來,若是想要戲弄我的話,請恕我無理,我屋子裡還有客,二公子請自便,紀鳶恕不遠送。”

霍元懿見紀鳶動怒了,似愣了愣,非但沒有絲毫不滿,反而滿臉稀罕,只覺得認識這麼久了,還是頭一回認識她似的,沒成想,竟還是個炮仗脾氣,霍元懿定定的盯着紀鳶,良久,忽而沒頭沒尾的道了聲:“鳶妹妹,不若跟了我吧。”

這話出口時,霍元懿自己亦是明顯怔住了。

紀鳶聽了,面上幾經變色,先是震驚,後是震怒,最終,只盯着那霍元懿冷笑道:“跟了你?怎麼跟?做你的妾麼?二公子今日議親定了正房夫人,所幸想要坐享齊人之福,一併將妾也給納了麼?二公子想法甚好,只紀鳶福薄,親事已定,當不起二公子厚愛了。”頓了頓,微微眯着眼,道:“我紀鳶雖雙親不在了,卻也知自愛,也是正經人家女兒,二公子,日後說話還請注意些分寸,我今日只當公子吃醉了酒,才胡言亂語罷了。”

說罷,紀鳶衝着那霍元懿再次福了福身子,強壓着心裡頭的怒火,毫不留情轉身離去。

***

霍元懿愣愣盯着紀鳶的背影,直至她進了院子,身影消失殆盡了,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面上泛起一抹苦笑。

今日分明沒飲酒,怎麼就覺得醉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