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哥哥,那我們今夜就住在彌勒寺,別回去了嘛!”
謝怡心其實中午之後,還堅持來彌勒寺,爲的不就是能和昭武哥哥,在山上住上一夜,那怕只是同一個院子,也知足了。
楊昭武對她的小算盤,心知肚明。不過縱容心妹妹午後上山,本也是因爲想彌補一下,她今兒受的驚嚇,到底還是怪自己違諾在先,嚴厲了些。
“我是怕無眉大師不肯留宿,畢竟那年,是誰把大師的伽藍袈裟,燒了一個大洞?”楊昭武似笑非笑的盯着謝怡心說。
謝怡心這纔想到自己的豐功偉績,小臉浮上兩抹紅雲,嬌嗔道:“誰叫那臭和尚說昭武哥哥有什麼慧根,想騙了你去做和尚!今兒他還敢胡說,我把他鬍子也一起燒了!無眉也無鬍子!”
看着如此刁蠻,卻鮮活可愛的心妹妹,楊昭武心下暗歎:都怪心妹妹從小到大,身邊陪伴最多的不過楊老太爺,謝老爺和自己。三個大老爺們如何會教女兒?不過都是寵着,捧着。心妹妹現在雖任性了些,但品行純良,比起自己出外遊歷所遇到的,那些嬌柔做作的女子,強多了。
再說心妹妹還小,分不清兄妹情和男女之情的不同。只要自己好好糾正,再讓她多與周表妹那種大家閨秀多交往,想來性子會貞靜些,以免將來嫁到婆家,被婆家挑剔。
車廂中的少女,對昭武哥哥所想一無所覺,興致勃勃的左瞧右看,時不時如小黃鶯般嘰嘰喳喳說過不停。一顆小腦袋晃來晃去,連帶白玉耳垂上,那海棠花流蘇耳墜也飄來蕩去,看得久了,有些恍惚。
楊昭武有些感慨,心妹妹怎麼就一下長大了?明明不久前,還是個哭鼻子的小姑娘,怎麼現在都長大了,自己都要操心她以後婆家的事了。自己不過虛歲十七,心中就有那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惆悵。
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熟悉的兄弟朋友中,有沒有配得上心妹妹的。知根知底瞭解品行,又有自己撐腰,也好教他以後不敢欺負心妹妹。
“昭武哥哥!你想什麼呢?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哥哥在想,一會兒無眉大師轟我們出山門,我們就只能荒郊野外呆一宿嘍!”
“昭武哥哥,討厭!不過有昭武哥哥在,地做牀塌天爲被,也不錯!晚上還可以看星星,烤麻雀!”
楊昭武和謝怡心你來我往,說說笑笑,很快彌勒寺就到了。按規矩,把馬和車都停在山腳,知客僧會照料。因爲彌勒寺的規矩,任你天皇貴胄,家有金山銀山,亦須得徒步上山。
一路上鬱鬱蔥蔥,不時有小鳥飛來飛去鳴叫着迎客,草叢中錦雞也跳來跳去表示歡迎。謝怡心更是一會兒撲蝶,一會兒採花,玩得不亦樂乎。
再翻過前面的山坳,就看得見彌勒寺的大門了。楊昭武怕謝怡心玩得過了,出了大汗,呆會兒山頂上風大,怕是容易着涼。上前拉住還蹦跳過不停的心妹妹,果然手心有些溼潤。
“前面有間草亭,心妹妹還是歇一歇,讓安紅擦擦汗,喝點水再走。”
“不要嘛!成日呆在城裡,難得出來走走。哇!有隻野兔!那裡跑!”話還沒說完,謝怡心就追着野兔,往草叢跑去。
楊昭武只好示意平寧他們,帶着安青安紅等先去草亭,自己追在謝怡心後面,以免那丫頭又摔着或碰着了。
心妹妹跑得倒快,三鑽兩轉就沒了人影,楊昭武正打算掠上樹枝,看看小丫頭跑那裡去了,就聽到一聲驚呼!
“啊!昭武哥哥,快來呀!”
楊昭武心底大急,施展輕功往發聲處掠去。這纔看到不遠處,心妹妹蹲在一顆老松樹下,楊昭武一把拉起謝怡心來,渾身上下看了一下,沒什麼異樣,這纔看向那躺在老松樹下的人。
“昭武哥哥,你看,他受傷了。”謝怡心追着野兔來到這裡,就看見老松樹下,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楊昭武蹲下來,探那人脖頸還有脈息,仔細檢查了一番。
雖然這人穿了漢服,但還能看出,這是個外族人。高高的顴骨,鷹鉤鼻,兩片薄脣上無一絲血色,耳朵上還戴了一個奇怪的耳釘,也不知道是赫赫人還是契丹人。
楊昭武暗忖,天盛王朝這些年還算太平,不知這異族人來這裡,還一身是傷有何隱情?
“昭武哥哥,他死了沒有?”謝怡心平日裡膽子再大,也沒看見過這樣一身血的人,不免有些害怕,扯着楊昭武的手臂不敢鬆手。
“沒事,可能是遇上仇家或打劫的了。我先送你過去,再讓平寧把他背上彌勒寺,交給無眉大師處理。”楊昭武看心妹妹有些害怕,拍拍她的手,準備先帶她離開。
“啊!放手!救命!”剛轉身,謝怡心就一聲尖叫,撲入楊昭武懷裡。
楊昭武低頭一看,原來昏迷不醒的男人,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心妹妹的腳踝。楊昭武迅速捏住那隻手的脈門,那手吃痛這才放開。
顧不得其它,楊昭武看心妹妹白色綾襪上,一圈暗紅色的印跡。連忙扶她坐下,摘下她粉紅色的繡花鞋,脫下她的白綾襪,握在手心細細檢查。
還好,只是腳踝一圈有些淤痕,略有些紅腫,襯托着瑩白滑膩沒有一絲毛孔的小腳,如白玉雕成。楊昭武看放在自己手心的玉足,堪堪只有自己手掌大,五個腳趾頭圓潤可愛,指甲彎彎如貝殼般泛着光澤,一時有些晃神。
“縹色玉柔擎,纖纖一盈握,中原古人誠不欺我。”不知何時,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竟坐了起來,靠在老松樹下,緊盯着謝怡心的玉足,用流利的漢話說道。
楊昭武有些惱怒,自己剛纔居然出神到,沒有發現那男人何時醒來。見謝怡心已經一聲嬌呼,迅速收回小腳,轉過身穿鞋襪。
這才站起來,居高臨下沉聲問:“非禮勿視,閣下不懂嗎?”
那男人無謂一笑,一雙狹長的狐狸眼眯了眯,揚聲道:“你是誰?她是你夫人嗎?看起來好像還只是個小丫頭,能生孩子了嗎?”
楊昭武惱怒異常,抽出袖劍注內力一抖,化作長虹架在那男人脖頸上,厲聲問:“你是何人,爲何喬裝打扮來我大盛國?”
那男人絲毫沒有理會脖子上的長劍,盯着謝怡心的背影,啞着聲音道:“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中原竟真有玉做的人兒。他日牡丹若是盛放,會是何等風采?”
楊昭武心底一寒,劍間一抖,那男人的頸上迅速流下血跡。
謝怡心穿好鞋襪轉過來,就看見這一幕,連忙呆在昭武哥哥的背後,探出一顆小腦袋,罵道:“我們本來是想救你,結果你那麼壞,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