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怡心看竇氏苦苦哀求,想竇氏雖然無禮刻薄,但一腔眷眷愛子之意,還是讓她動容。
她不由得想,如果母親還在,她也一定會事事護着自己,什麼事都教自己,一時黯然神傷不語。
半響,她對曾若妍說:“妍姐姐,我有點累了,想回家去,你能去我家坐一會嗎?”
“當然,我送心妹妹回去。”曾若妍一口就答應了。
君非凡的臉色也緩過來了,他擡手擋住謝怡心欲走的身影,柔聲說:“謝妹妹,不要急,我已經讓夥計,去把長順叫過來,馬車馬上就到。”
謝怡心點點頭,由着安青給她繫上白狐大氅,楊昭武轉過來說:“謝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煩了,楊大哥,有妍姐姐在就可以了。”謝怡心現在心很亂,從早上到現在,所有發生的事,都是圍繞昭武哥哥的,她需要好好想想。
楊昭武沒想到,謝怡心會當衆拒絕他,一時有點不習慣,又想起事情其實都因自己而起,又有一點愧疚,只好站在一旁,默然不語。
長順駕着馬車過來了,謝怡心對九皇子和曾浩傑草草一福,和君非凡打過照顧,就與曾若妍徑直往花想容外而去。
九皇子注視她披着大氅,依然婀娜多姿的身影,獵鷹般的眼睛眯了眯,對楊昭武和君非凡說:“本王也要回府去了,你們自便。”
等九皇子和曾浩傑都走了,君非凡也要回去好好考慮,如何吞掉平陽侯府和鎮國公府的營生。
楊昭武看了依舊跪在地上的竇氏一眼,打馬去了前鋒營,他現在心煩意亂,想見見祖父。
謝怡心和曾若妍回到安泰坊,駛進竹枝巷,進了謝府。
謝怡心直接帶曾若妍回了臥房,吩咐安紅準備了些茶點,等安紅把茶點端上來,就讓她們下去,不準隨意打擾。
曾若妍打量着這間閨房,雕花黃花梨架子牀做工精緻,牀幔紗帳和被蓋都是京城最流行的新款,梳妝檯上嵌着纖毫必現的西洋鏡,牆上掛着祝枝山的《海棠春睡圖》,地上鋪着波斯圖案的長絨毛地毯,貴妃塌和櫃子,都是黃花梨所造,整個佈置溫馨高雅華貴,又品味不凡。
她坐在窗下貴妃榻上,問坐在梳妝檯前的謝怡心,“心妹妹,你老實告訴我,這房子和裡面的裝飾擺設,是你家裡自己弄的,還是誰幫你的?”
“房子是君大哥幫我家買的,也是他幫忙換傢俱,粉刷裝飾的。”謝怡心不想隱瞞,這些本來也查得到。
曾若妍肅了臉,“那心妹妹,你和君非凡是什麼關係?”
“君大哥?我們是去年認識的,他和我爹很投契,對我也很照顧,我當他是哥哥。”謝怡心老實說。
曾若妍嘆道:“可他不一定當你是妹妹啊!那你和楊昭武呢?”
“妍姐姐你也喜歡楊大哥嗎?”謝怡心忍不住問道。
曾若妍在貴妃塌上倒下去,想了一下說:“心妹妹,我不瞞你,京城這麼多公子哥兒,只有楊昭武,我對他另眼相待。至於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但我爹孃都希望我嫁給他。你呢?”
謝怡心起身,來到貴妃榻前,雖然今天才剛認識曾若妍,但她就有種,想說心裡話的衝動。
她坐在地上,靠着貴妃榻,輕聲說:“妍姐姐,我娘生我時,就難產去了。我爹怕後孃對我不好,就從此不再續絃,我從小就孤零零一個人,直到四歲那年,昭武哥哥和楊老太爺搬來金陵,住到我家隔壁。”
可能是沉浸在過往的美好裡,謝怡心語氣洋溢着快樂,“昭武哥哥那時也才七歲,他也沒有兄弟姐妹,我們就一起吃,一起玩,天天伴在一起。昭武哥哥對我很好,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想着我,我從小頑皮,闖了禍惹了麻煩,昭武哥哥都會幫我。就這樣,我們相依相伴了十年。”
曾若妍聽到這裡,忍不住握着謝怡心的肩膀,柔聲問:“那你們青梅竹馬長大,楊昭武爲什麼還沒與你訂親呢?”
謝怡心的聲音低沉下去:“我一直以爲,昭武哥哥將來會娶我,沒想到,他只是把我當妹妹,是我把他對我的的兄妹之情,當成了兒女情長。”語到最後,略帶哽咽。
“那你還來京城是?”
“我就是,像鎮國公世子夫人說得那樣,追男人追到京城了。”謝怡心自嘲道。
曾若妍將她扳過來,拭去她小臉上晶瑩的淚珠,柔聲安慰她:“心妹妹,別這樣說,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妍姐姐,我只是捨不得,捨不得昭武哥哥對我的好,我想再試一次,就一次,趁昭武哥哥還沒定親,再努力一回。”謝怡心呢喃道。
曾若妍也滑坐下來,抱着淚眼朦朧的謝怡心。
很奇特,有個女人在她面前說喜歡楊昭武,她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有點心疼卻是對心妹妹的。看來,她是真的不喜歡楊昭武,頂多有點欣賞而已。
“那如果還是不行呢?心妹妹,你怎麼辦?”曾若妍不免有點擔心,以心妹妹的家世,楊昭武又不喜歡,那是半分可能也無。
謝怡心悽然一笑,一串淚珠兒,滾滾而下:“如果試過了,那我也無悔了。”
“君非凡也知道嗎?我看他對你真不錯,你知道嗎,光你那個嵌了西洋鏡的那個梳妝檯,就價值萬金,我和我孃的西洋鏡,都只有你這個一半大。”曾若妍憐惜的看着心妹妹。
謝怡心不好意思的一笑,感慨的說:“我喜歡昭武哥哥,他把我當妹妹,君大哥喜歡我,我卻把他當哥哥。也許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看我們這些俗世兒女在感情裡糾纏。”
“那君非凡還縱着你?”曾若妍對君非凡有點佩服了,這要多麼寬廣的心胸,才能做到還對心妹妹這樣好。
謝怡心擦擦不小心流出的眼淚,笑着說:“如果到了九月,我還是打動不了昭武哥哥,我就回金陵,今生再不踏足京城半步。我會試着接受君大哥,做個好妻子,對他一心一意,報答他對我的好。”
曾若妍看着故作堅強的心妹妹,有點心疼她的倔強,勸慰她道:“心妹妹,你呀,也就是你爹爹嬌慣你,才把你慣得無法無天。在京城,誰家的女兒有你這樣的自由?哪怕是我,婚事也由不得我做主,我也只能在爹孃給的範圍裡挑選,這都算好的了。有多少女兒家,就成了家裡聯姻的犧牲品。今年聖上都六十了,去年忠勤伯還把他十六歲的女兒,送宮裡去做了個修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