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不知道跟服務生說了些什麼，等她擡起頭的時候，正好朝着他們這邊望過來，然後，她就瞧見對方的臉上倏然變了變，她下意識的望向簡萱寧，這個在厲家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大嫂。
她跟簡萱寧沒有見過幾次，對這個大嫂的印象，也僅僅停留在她淡雅的舉止上，簡萱寧保養得很好，她跟王曼的年紀應該差不多，但是人卻要年輕十幾歲，而且衣品特別好，無論莫煙在何種場合見她，對方的穿着，妝容，一直都非常得體，就像現在，她穿的這件暗紅色的旗袍，顏色跟年齡適宜，優雅大方，又不會顯得太過莊重，而讓厲家在這次談判中掉價，比起剛剛包廂裡，穿着特意定製的高級套服的劉梅，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此刻她神色很淡，臉上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視線在王曼身上短暫停留後，又快速挪開，好像那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一樣，如果莫煙沒有無意中在醫院的衛生間聽到那些秘密的話，大約真的會這麼認爲，但是現在，她總是忍不住猜測她們之間的關係，人都愛聽八卦，她也不例外。
王曼的眼神只在她們這邊停留了幾秒，就掩飾一般的轉開，簡萱寧雖然面無異色，但是莫煙眼尖的注意到對方捏着包的手在慢慢收緊，深棕色的皮包上，落下明顯的指痕，她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什麼都沒說。
這時候，喬醫生也十分趕時間的倒了現場，看見莫煙，禮貌的點了點頭，接過老爺子的柺杖，熟練的支撐着他的胳膊，溫和道，“車下外面，現在走嗎？”
老爺子點點頭，又看了莫煙一眼，扭頭對簡萱寧和厲凝玉道，“走吧。”
厲凝玉道，“我一會兒要去醫院換藥，您跟簡阿姨先回去吧。”
簡萱寧彎了彎脣角，“爸，我約了朋友下午見面。”
厲老爺子就沒多問，叮囑了兩句注意安全，就離開了。
老爺子一走，莫煙跟這兩個人在一塊兒也覺得滿心不自在。
“太太，車在外面。”
李湛出聲打破了她的尷尬，莫煙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扭頭望向那兩個女人，頓了頓，才道，“再見。”
簡萱寧朝她點了點頭，還是沒什麼過多的表情。
出門前，經過王曼那裡，對方嘴脣顫了顫，似乎想問候她一句，卻不太能張得開嘴，不過莫煙腳步沒有停頓，徑直跟着李湛離開了。
莫煙前腳剛走，後腳，裴嫣然就從電梯裡出來。
她的臉色很難看，也很蒼白，下來之後，徑直朝着大廳走來，簡萱寧跟厲凝玉就站在大廳最顯眼的位置，所以裴嫣然剛到大廳，就看見了。
她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那眼神裡崩裂出的光芒，幾乎要將厲凝玉刺穿。
王曼怕裴嫣然一衝動，再做出什麼事，這會兒顧不得別的，趕緊上前，攔住裴嫣然，低聲道，“結束了？”
裴嫣然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走吧小姨。”
宴會上的事，她一個字都不想提，在她看來，這不過就是利用他兒子的命，爲顧家童家謀得的利益罷了，她沒有當場甩臉走人，就已經是極限了。
王曼見她臉色不好，也沒再多問，“走吧，我已經約好醫生，現在過去還趕得上。”
裴嫣然還沒開口，厲凝玉不知何時走過來插嘴道，“你也要去醫院嗎，順路，我送你們過去吧。”
她的態度很誠懇，像是真心實意，可現在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實意，裴嫣然看見這張臉，就只想撕碎她。
“少在那邊假慈悲，我——”
“不用了！”
王曼趕緊打斷裴嫣然的話，蒼白着臉笑了笑道，“我是約的是一箇中醫，應該不順路，不過還是謝謝。”
裴嫣然臉色十分不好看，但是王曼一直緊緊抓着她的手腕，她不好這時候發作，便在一旁沉着臉一身不吭。
“這樣啊……”
厲凝玉似乎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關切的問道，“是顧太太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緊？”
她這種假模假樣的關懷，讓裴嫣然渾身的雞皮疙瘩的都掉了一地，噁心的頭皮發麻。
她控制不住怒氣，厲聲道，“有時間，你還是多關心關心的臉吧，我真怕以後男人看着你這張臉倒胃口。”
厲凝玉聲音一頓，臉色變得有些尷尬，王曼也是滿臉的錯愕跟不好意思，剛想開口，一個熟悉聲音就插了進來。
“你小姨這麼知書達理的性子，怎麼教育出你這種沒有教養的女人。”
簡萱寧聲音很淡，聽上去似乎不帶一絲情感，但是語氣裡卻蘊藏着淡淡的鄙夷，令人感覺不太舒服。
王曼怕裴嫣然生氣亂說什麼，趕緊將人拉到身後，低聲賠禮，“厲小姐，嫣然這段時間心情不太好，說錯了什麼，請你不要介意，我代她向你道歉。”
“小姨，你這是做什麼，我又沒做錯，你道什麼歉！”
裴嫣然很少見王曼這麼低聲下氣過，還是對着自己厭惡的人，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
王曼的手伸到後面，輕輕在她胳膊上捏了一下，示意她別說話，裴嫣然抿了抿脣，乖乖閉上嘴，她從小是跟在王曼身邊長大，王曼對她，那是比親生女兒都要好，除了當初回國跟童俊然相認這件事，她幾乎沒有違背過王曼，所以現在，即便心裡不太舒服，幾乎是本能的聽從王曼的話，王曼是這世上，唯一不會害她的人。
厲凝玉表現的很大度，她脣線微微往上勾了勾，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
“王阿姨言重了，我一個晚輩，怎麼好意思承您這麼大的禮，再說，其實顧太太說的也沒錯，是我太多事了。”
厲凝玉的話要說的圓滑的多，她比裴嫣然接觸的社會要複雜得多，人情世故也懂得多，說話自然也圓滑，耐聽。
王曼卻不敢直視厲凝玉的眼睛，她不太自然的應了一句，匆匆道，“我們時間來不及了，就先走一步。”
她說完，拉着裴嫣然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