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安娜離開，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莫煙沒有看他，低頭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顧總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我就不奉陪了，我工作很忙的。”
顧奕辰就像沒有聽出她的逐客令一樣，上前一步，走到她辦公桌對面，按住她手裡的文件。
莫煙頓了頓，慢慢擡起頭，顧奕辰穿着一身藏藍色西裝，搭配着白色襯衫，沒有系領帶，襯衫領口敞開兩顆釦子，胸口起伏的程度有些劇烈。
他還是跟五年前自己初次見到那樣，俊朗帥氣，只是髮絲略微有些凌亂。
莫煙收回放在文件上的手，擡眸望着他，蹙起眉，“你到底想幹什麼？”
顧奕辰嘴脣動了動，聲音沙啞道，“我……對不起。”
他本來想解釋說自己不知道她寄來的那份證據，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突然說不出口了，法庭上的變故，即便不是他的意思，他畢竟也曾經有過那個念頭，更何況，做哪些事的是他的父親顧佔軒，怎麼都跟他脫不了關係，他現在的解釋，也只會更加莫煙的失望跟鄙夷。
莫煙輕哧一聲，“你是在爲哪件事，說對不起？”
顧奕辰語塞，臉色一青一白的難堪。
“顧奕辰，以後我們之間，你再也不用說對不起，因爲你欠我的，太多了，而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有些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
莫煙望着他，眼神猶如一汪潭水，平靜無波。
“你說我趕裴嫣然出國這件事，就足以讓你恨我一輩子，那麼你害我哥這件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莫煙的話，一句一句，就像是戳在他的心口上，令他痛不穀欠生，偏偏他根本不敢喊出聲，因爲他是促成這一切的元兇，他沒有資格喊痛。
他突然想起，他們婚後那三年，莫煙每次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接受他的冷嘲熱諷，她的心是不是也像現在的他這麼煎熬。
如今，在他徹底傷害這個人後，才讓他發現心中的真愛，是不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他望着眼前的妻子，眼眶有些發熱，他想起今天過來的目的，深吸一口氣，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支票，聲音低啞道，“這是兩個億，你先拿去用，我在銳興的股份被我父親凍結了，這是我在蕭潛公司投資的分紅，或許對於莫氏來說杯水車薪，但至少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
莫煙沒有接，眼神淡漠的望着他，“你覺得我會要嗎？”
顧奕辰捏着支票的手微微僵了僵，好久，才啞聲道，“莫煙，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銀行的催債那麼緊，難道你真想將莫氏轉手讓人？”
“銀行爲什麼現在催款，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纔對。”
莫煙站起身，抿起脣角，“你是莫氏貸款的擔保人，莫氏被催債，而你卻什麼事都沒有，你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銀行的李行長是你們顧家的人對嗎？”
顧奕辰臉色有些發白，脣角緊緊地繃成一條線，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已經窮途末路的公司，竟然令顧總如此煞費苦心，”莫煙低笑出聲，“既然已經下了決心毀掉莫氏，顧總又何必惺惺作態，演給誰看？”
“我沒演給誰看！”
顧奕辰捏緊拳頭，打斷她的話，“我從來都不想讓莫氏變成現在這樣，你爲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
“我信你的還少嗎？可你給我的是什麼？”
莫煙拔高聲音，將桌上的報紙揚起揮落他臉上，“忘了恭喜你，恭喜你成爲童家的乘龍快婿。”
顧奕辰心口一縮，捏住滑到指尖的報紙，慢慢拿起放到面前。
報紙首頁頭條，就是童俊然女兒認祖歸宗的新聞，配圖是童俊然跟裴嫣然的照片，還有一張是裴嫣然跟顧奕辰的合影，標題是，童俊然女兒認祖歸宗：網曝銳興少總系其交往多年男友。
文下有一篇關於童俊然的採訪，除了說自己當初怎麼跟裴嫣然父女失散外，提的最多的就是關於裴嫣然的這位“男友”，童俊然揚言，如果不是因爲裴嫣然沒有他們童家做後盾，也不會被有心人拆散。
這有心人，自然而然被人們套到了莫煙身上，莫煙跟顧奕辰的夫妻關係，在雲安市幾乎不是秘密，如果不是顧家人允許，童家怎麼可能在她還沒有離婚的時候放出這種新聞。
即便她已經對顧奕辰這個人徹底死心，還是因爲這條新聞心寒。
“篤篤——”
這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接着門被開了一條縫，林安娜的聲音傳了過來，“莫經理，銀行又來人了。”
莫煙蹙了蹙眉，低聲道，“你先上茶，我馬上過去。”
“是。”
莫煙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頓住腳步，回過頭，淡漠的望着他，“顧奕辰，你說的話，我再也不會信一個字，拿着你的錢，滾出我的視線，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她說完，開門離開。
顧奕辰手裡的報紙飄落在地上，背影僵直的站在那裡，很久都沒有動作。
送走銀行的人，莫煙坐在會議室發呆，好一會兒才問道，“他走了沒？”
林安娜自然知道她問的誰，“顧總跟着銀行的人一塊兒離開的。”
莫煙抿着脣，低頭看着眼前當初貸款時候簽署的文件，還款日期漸漸近，銀行催款的頻率越來越高，今天顧旭的電/話，以及顧奕辰的反應，她隱隱猜到了是誰的手筆。
她跟顧奕辰結婚三年，真正跟顧佔軒打交道的機會卻非常少，顧佔軒在短短二十多年間成爲雲安市數一數二的商業巨鱷，心思縝密的程度與鐵血陰狠的手段，可見一斑，如今他將這份心思用到莫氏，莫煙非常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莫氏現在是在死耗，真等到貸款到期的那天，莫氏的股份只怕真的要拱手相讓，可是一想到莫氏最終併入顧家，她怎麼想都不甘心。
只是莫氏現在這幅爛攤子，但凡有點兒頭腦的都不會接手，除非是……他。
莫煙頓住動作，輕輕垂下睫毛，過了一會兒，低聲道，“安娜，你先出去吧。”
林安娜出去之後，莫煙拿出手機翻找出厲先生的號碼，猶豫了幾秒之後，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下，接通了，厲先生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