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們這種身份地位高貴,又是大家族明媒正娶的太太,對男人在外面養着的狐狸精,可以說是特別憎惡,同仇敵愾。
她們辛辛苦苦在外面幫着男人維護面子,在家裡費心勞力地操持裡子,只因外面那些年輕妖媚的女人勾一勾手,就纏得他們的男人心旌動盪,暈頭轉向,這讓她們這些正兒八經的正房太太,情何以堪?
人羣裡有個五十開外的婦人,挽着桑蟬絲的披肩,步履優雅的踱步到楚喬面前,“人你也撞了,我們幾個都可以證實,現在林夫人不同意道歉解決,你倒是說說想怎麼辦吧?”
楚喬被衆人的眼神看得早就失了耐性,但她清楚地知道人多勢衆的道理,本着一心大事化小的心態,耐着口氣,
“這位夫人,我們相撞的時候,你站在哪裡,是哪知眼睛看到我撞的她?明明是她拿着電話急匆匆的衝過來,我只是躲閃不及纔跟她撞上的……現在這個情況,我也願意賠償了,是這位夫人自己不同意,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衆人心下詫異,疑惑地眼神在看到林夫人不依不饒的面色時,便心下猜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即便如此,都同一個圈子裡的人,男人們都是有着生意往來的關係夥伴,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人,這些夫人太太自動選擇站在了林夫人一邊。
“小姑娘,說話不要這麼衝哦!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你還說是人家撞了你?”
“就是就是,現在年輕人都這麼莽撞可怎麼得了?”
“這是世風日下,擱在我們那個時候,闖了禍做錯了事,哪裡還會這種囂張跋扈的態度?”
“你不要狡辯,既然你說不是你撞得,剛纔怎麼會答應賠償給人家?還跟人家道歉?”
……
楚喬覺得她是一個人在江城生活久了,有些應辯無能。
雖然她一直保持着淡定的姿態,其實心裡早就憋屈的不行。
此時,看着這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不問情況,只知道不分青紅皁白指責她的貴夫人,心裡也來了氣,
“要不這樣吧夫人,您把這裡的負責人找過來,這麼大的消費場所,這裡應該會有監控的,我們來看看事情發生的經過,重新判定一下責任!或者,您覺得我提議的解決方案不行,還是直接報警吧,讓警察來了解一下事情經過,到時候,是罰是賠還是判我有罪,我都認了!這樣,可以嗎?”
“你!”被稱作林夫人的貴婦沒料到楚喬竟是個口齒伶俐的,看她剛纔一副認搓認捏的樣子,跟現在這副咄咄逼人的姿態,簡直判若兩人。
這樣直接的反駁讓她一時間有些下不來臺,
指着楚喬的手都顫抖了起來,“我就討厭你們這樣的,永遠搞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成天就想着打男人的主意,離了男人你們就活不了是吧?看你這幅狐狸精的騷媚樣,一看就是有爹生沒娘教的爛幣,我今天就替你老孃好好就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什麼叫尊老,什麼叫潔身自好!”
林夫人像是突然受了刺激,絲毫不顧豪門貴婦的形象,指責楚喬就罵了起來,難堪的語言,聽得楚喬當下就黑了臉色。
現在,她大概也聽出來了,今天出門不利,遇到瘋狗了。
這個女人口口聲聲都把她往狐狸精的身份掛鉤,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人了,心氣兒不順,才逮着她撒氣。
如果只是強詞奪理,想壓一壓楚喬的氣勢也就罷了,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到“有爹生,沒娘教”的字眼。
“你說誰沒娘教?再說一遍?”楚喬瞪着林夫人的眼神發紅。
“就說你!就憑你這個態度,我一個過來人還說不得你了,哪家好好地小姐會像你這樣衝撞無禮,你媽是怎麼教……”
林夫人梗着脖子,未說完的話突然卡在了嗓子眼裡,她心虛的朝旁邊一位身材高大的婦人旁邊閃了閃,因爲楚喬正猩紅着一雙眼,一步步往她面前走來。
只是一個小姑娘,每一步走得又緩又輕,卻像灌了鉛的沉穩。
隨着她每走近一步,林夫人都能看清她眼神中的警告和威脅,不明白明明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怎麼突然就生出了那麼強大到令她害怕的氣場!
楚喬站在林夫人面前,剛要擡手推搡過去,卻被人從身後攔腰抱住,人也往後帶出了幾步,將她拉離,與林夫人保持着安全距離。
林夫人神色千變萬化,見楚喬被男人圈在懷裡,對她不再有任何攻擊性,便壯着膽子走了出來,“看看,難道我說錯了嗎?剛纔跟着一個男人有說有笑,一眨眼就換成另外一個了!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功力不淺啊!你母親也不管管你,難道說,她對你這樣勾三搭四早已習以爲常?還是說,你母親也是做這一行的?有其母必有其女?”
楚喬還想往前掙,背後卻被人結實的攬着,在她疼的心都要顫抖的時候,耳邊想起男人的低喝聲,“你的嘴巴這麼臭,早上出來沒刷牙?生叔,給林董事長打個電話,就說她太太嘴巴太臭,讓他想想辦法,不然,我不介意幫忙噴一噴威猛先生!”
威猛先生?肯定不是廚房清洗劑,那是?
潔廁劑?!
羅海生沉着臉色,就要撥打電話!
耳邊,響起林夫人尖着嗓子的嚎叫,是羅海生拖着她的胳膊往一個包廂走去。
豪門貴婦的修養做派,說話的聲音是一個重要的權衡指標,即使在情緒暴怒中,也不能像市井潑婦一樣撒潑打滾兒,這也是林夫人剛纔一直壓着嗓音的原因。
現在,被陌生男人這樣鉗住胳膊往外拖,已經讓她顏面盡失,更可況,對方的口氣,好像吩咐他們家老頭子跟命令自己的下屬似的,心裡便有了些顧忌,哪裡還顧得上面子和形象的問題?
“你是什麼人?放手!跟一個女人動手動腳,你們……你……哎呦,西陸,你快來幫忙阿姨呀,這些強盜,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們這樣欺負我一個女人,也不怕遭報應啊!哎呦!”
原本圍着林夫人的幾個女人,在看到突然抱住楚喬的年輕男人和拉着林夫人就往外拖的羅海生時,都有一瞬的震驚。
豪門圈子不大,有幾個精明又有眼色的,早就認出羅海生的身份。
能讓羅海生聽命俯首的男人,來頭自然不小。
況且這個男人一出場,自帶震懾人心的氣場,樣貌不凡,氣質矜貴疏離,舉手投足間,一股凌厲內斂的氣勢,莫名讓人心驚。
身居正位的女人,沒有幾個是吃素的,她們很快重新判定的形勢,有人已經悄然轉身進了包廂,留下的幾個也不再多言,眼睜睜的看着林夫人被羅海生拖走。
確實是拖,不是拉!
看林夫人磕磕絆絆,不穩的步履神態就知道。
羅海生不能不給顧西陸面子,尤其是不久之前纔在宴席上交好的兩個人。
只不過,對顧西陸會出手幫忙,心裡還是有些吃驚。
經過剛纔的驚嚇,林夫人見到顧西陸,就像困危中遇見了親人,她捂着自己的臉頰,暈紅了眼圈兒,“西陸,你可得幫阿姨做主啊!我都五十歲的人了,被人冒冒失失的撞摔了跤,他們人多勢衆,阿姨……阿姨這是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阿姨真是委屈死了……哎呦……疼呢!”
顧西陸沒有接話,但是擋在羅海生面前沒有讓路。
林夫人趁機從羅海生手裡掙脫開來,轉身就躲到了顧西陸身後,同時不忘朝已經走過來的楚喬嗤笑,“諾諾諾,這個是顧氏國際的總裁,我女婿!有什麼話你們跟他說好了!別以爲我們林家沒人似的,招惹了我,你就不會有好下場……”
林夫人那聲“我女婿”說得特別大聲,顧西陸聞言皺了皺眉,卻終是沒有說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已經被沈御攬着走到顧西陸面前的楚喬,心臟突然不受控制的停頓了一下,像是心臟早搏的症狀。
“你敢把你之前罵我的話再說一遍嗎?我讓你看看,我當着你女婿的面,敢不敢撕爛你的嘴?”
顧西陸擡眼,深邃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墨色深濃。
這樣任性野蠻的楚喬,是他之前從未見識過的。
“小姑娘,你撞了人,嘴巴就不要那麼剛硬了,有話好好說!一點小事,鬧這麼大,總不至於,對不對?我看你呀,就退讓一步,這裡有羅總和陸總給你們做個調解,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可好?”
挽着桑蟬絲披肩的女人一直跟在沈御旁邊,終究耐不過跟呂慧珍的交情,想出面調解。
“這位夫人,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事實面前不做假!這位小姐說她沒有撞人,我就相信人不是她撞的!既然如此,就按她之前的說法,直接報警吧,讓警察過來調監控,介入調查。”
沈御的語氣頓了頓,落在顧西陸面上的表情冷淡,平靜,不帶一絲情緒,“如果證實事實確如這位小姐所講,我們保留追究這位夫人對這位小姐的人身傷害以及誹謗責任。”
溫潤的男中音像是大提琴聲流淌,帶着溫暖的氣息,嚴肅中又有着不容置喙的冷意,讓楚喬終於轉過頭,視線就那樣與沈御好看的杏眼對上。
因爲園林風格的裝修,綠化成片,即使在這樣的走廊裡,光線都被成片的花草樹木暈淡了顏色,一點都不強烈。
沈御冷峻又棱角分明的輪廓,就那樣直直的照進了楚喬心裡,讓她突然生出一種“原來你也在這裡”的莫名熟悉感。
淡淡的陽光透過隔熱天棚照射下來,落在沈御淺咖色的襯衣上,他的眼睛反射出一圈圈的光暈,莫名讓人心暖。
楚喬終於不再抗拒他的束縛,轉而溫順的伏在他的臂彎。
不知道爲什麼,沈御給她的感覺,熟悉得令人心顫!
她又將視線落在顧西陸身上,人高腿長的男人站在離她不遠的位置,一直都沒有說話,楚喬不知道自己到底爲了證明什麼,心裡的話就那樣脫口而出,“顧西陸,不是我撞得她,你相信嗎?”
顧西陸喉頭微動,原本想要出口的話在感受到胳膊上突然用力的拉扯時,神色變得諱莫如深。
他擡手拍了拍挽着他手臂的林夫人,在楚喬看來,便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所以在他走到沈御面前,突然牽着她的手往面前拉的時候,楚喬只低着頭,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反應。
她聽見男人頗爲無奈的語氣,“一會兒不見,你就能闖禍,走吧!”
他沒有對她所謂的求證做出反應,沒有回答信或者不信,只是過來拉着她就走,他這個態度,到底是護着她?還是偏幫那個應該叫丈母孃的女人?
已經走出兩步的楚喬,左手腕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拉住,然後,她突然想起無條件相信她的沈御,心裡略有遲疑的時候,人已經甩開了顧西陸的胳膊,飛快地往後退了兩步,重新回到沈御身邊。
“你還是陪着你的丈母孃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她說得對,今天是我不夠尊老,即使是她撞了我,以她老胳膊老腿,受到的撞擊一定比我嚴重,她會這麼生氣也是情有可原的……哦,你們也可以不走,一會兒警察來了,我們按程序取證覈查,到時候,誰是誰非,就按照警察的判定來……”
楚喬話還沒說完,便被青着臉色的林夫人打斷了,“你!你!誰老胳膊老腿,你這丫頭咒我老?心思怎麼這麼歹毒啊你?你是不是仗着有人護着你,就胡說八道,西陸,她……”
林夫人看着臉色不虞的顧西陸,最終只是負氣瞪着楚喬,沒再出聲。
有時候,話不用說破,點到爲止即可,這纔是說話的學問。
楚喬仗着人護着……護着她的男人是誰?
哼……
顧西陸看着已經空了的手,又回頭看看低着頭,一臉無所謂態度的楚喬,心裡涼了涼,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冷厲,“出門吃個飯,你都能折騰個事兒出來,我說算了就算了,你還杵在這裡要幹嘛?”
顧西陸終於把視線對上沈御,兩個男人在空氣中一陣不見刀光劍影的砥礪廝殺,最終,顧西陸挽起脣角,“沈總,羅大哥,今天這事情,謝謝你們幫忙,我朋友,讓你們見笑了……不過,兩邊都是熟人,這個事情,還是我來處理吧!”
“你打算怎麼處理?”沈御並不打算就這樣了事,直接的問法讓顧西陸微微眯起了眼睛。
楚喬也把冷冷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靜靜地等待……
聽到顧西陸微一沉默之後道,“林夫人的衣服手機我來陪,如果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直接打電話給我處理。這樣,行了嗎?”
“顧總是以什麼立場替楚喬小姐做賠償?還是你選擇相信楚喬小姐撞傷了這位夫人?那麼反過來說,楚喬小姐的醫療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是不是也由你來賠償?你又是以這位夫人的什麼立場來賠償楚喬小姐呢?”
沈御突然好心情的勾起脣角,手臂交叉抱於胸前,人顯得有些慵懶地靠在廊間的一根柱子上。他一連問了還幾個問題,莫名其妙的勾中了楚喬的情緒,一時間,傷感氾濫。
見顧西陸沉默,她終於冷冷的擡步,從林夫人身邊略過的時候,淡淡的開口,“我們還是各自療傷吧,我不同意賠償,如果你再糾纏,就等着警察來!就這樣!”
話說完,人剛好從走到顧西陸身邊,嘴邊掛着一絲自嘲的薄淺笑意,“你這麼兩頭賠償,不虧死?更何況,犯不着爲了我這個外人,得罪自己的丈母孃!”
顧西陸冷着臉,看一眼一副看好戲姿態的沈御,在楚喬從她身邊跨過兩步遠的位置時,擡手拉起楚喬,拽着她就往門口走去。
有侍應生經過,他涼涼的甩了一句話,“記賬,讓洛老四自己找我結賬!”
侍應生怔了下,這年頭,吃霸王餐的比當老闆的還囂張了?!
他們背後,沈御一直勾着脣倚在廊柱上,涼涼的笑意看得羅海生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林夫人見顧西陸丟下她不管,臉上的端莊和冷靜有瞬間被撕裂的痕跡,她憤憤的看着沈御,嘴裡冷哼一聲,“我不管你們什麼來頭,想在G城的地盤上混,那也得先認人,看看誰是強龍,誰是地頭蛇?!”
沈御輕嗤一聲,與他一貫的沉斂肅沉不同,此刻竟帶上了一絲匪氣,“什麼地頭蛇?我怎麼看不見? 我就看見了一隻蚯蚓,讓人噁心!生叔,如果林董事長不要威猛先生,送他一支黑人,就說建議他夫人早晚使用!對了,費用記顧西陸賬上……”
“噗~”羅海生繃着的臉色終於破功。
他在心裡腹誹,少爺,人家林董事長一把年紀,您好歹也給點薄面吶,這一會兒要送威猛先生,一會兒要送黑人的,還明目張膽的罵人家是一隻蚯蚓,讓人噁心,這這這……簡直太不低調了!
憐憫的眼神在林夫人面上一掃,忍不住的嘆了口氣,這個敗家老孃兒們,稍不留神,就給你家老林攤上事兒了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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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羣散去,只留下林夫人面色青白交錯,像調色盤一樣好看。
別說以往像這樣的週末,即使工作日的時間,她也起不了這麼早,更別說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勞什子農莊來過早。
在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養、再保養。
美容覺、護膚品、身體SPA,一樣都不能少!
即便這樣,都擋不住韶華老去,人心不再。
他們家那個死老頭子在外面包養的小情婦,以爲她不知道嗎?
可是有什麼辦法?
男人嘛!生意場上有幾個是正經的?
只要玩的不過分,不鬧到明面上來,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了!
可是今天,對纏着顧西陸的這個臭女人,她就堅決不能忍。
自己承受辛苦是一回事,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再走自己的老路是另一回事!
詠恩當年有多麼迷戀顧西陸,她是再清楚不過,後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兩個原本準備結婚的人突然鬧崩,害得她的女兒一走就是五年。
她心裡對顧西陸是有怨恨的,如果不是這些年,顧家在事業上、生活上方方面面的照拂,她也不會對顧家忍氣吞聲。
曾經想過,既然女兒喜歡,顧西陸這些年聽說也一直都是單身,或許對自家的女兒還是難忘舊情,只要他一天沒有結婚,詠恩就還有希望。
等哪天,女兒想通回來了,顧西陸還在原地等着她,她心裡的氣消了,兩個人還是走到一起了,這樣的結局倒不枉她這些年憑白所受的閒氣。
只是,沒想到顧西陸剛回國,就給她帶來了這麼大震撼。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