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阿四去問過張老爹了。事情情有可原,你走吧。”崔翡將一包銀子放到聶靖面前。聶靖沒有理會那包銀子,而是直接望向沈心,“你不走嗎?不帶我回去認祖歸宗?”沈心猶豫了一下,答道:“志兒,你先回去吧。去好好感謝撫養你的爹孃,姐姐過幾日就去找你,帶你回家。”
“沈心,你跟他一起走吧。早些帶你弟弟回去,給你天上的娘一個安慰。”崔翡重新拿起那包銀子,遞到沈心的手裡,“你知道路,帶你弟弟下山。”沈心接過銀子,眼裡望着崔翡,看着他深邃的瞳孔。自母親去世後,他是第一個真心待她的人,她不想跟他分開......
“志兒,你出去等我一下好嗎。姐姐跟你一起回去。”沈心還是做了決定,她說過要保護弟弟,她不能再把弟弟弄丟一次......
屋裡只剩下沈心和崔翡兩個人,沈心目不轉睛的看着崔翡的眼睛,“土匪,等弟弟認祖歸宗之後,我來這匪山給你管賬可好?我一直陪着你,可好?”“不好。”崔翡回答的堅決,沈心聽聞這二字驀地愣在了原地,傷心變成淚水在眼中打轉。崔翡緩緩的上前,同樣目不轉睛的看着沈心的眼睛,“沈心,等你弟弟認祖歸宗之後,我接你來匪山做我妻子可好?讓我一直陪着你,可好?”說着,崔翡溫柔的擁住沈心,嘴角邊的笑帶着淡淡的寵溺,“知道你喜歡我,可也不能這樣主動知道嗎。你是女子,我不能讓你不明不白的跟着我。等着我,三日後,我會去提親。若是沈老爺同意,我風風光光的娶你入匪山。若他不同意,我便風風光光的搶你上匪山。”
二姨太見沈心不但沒有死反而毫髮無傷的回來,氣急敗壞的差人找來了聶靖。“聶大人,你還真是沒有辜負我的心意啊,沈心竟然寒毛未損的回來了。那丫頭不光回來,還說什麼找到了弟弟,這會兒要他回去感謝一下撫養過他的爹孃,明日便要帶着過來認祖歸宗了。”二姨太早已沒了當初面對聶靖時的臉色,處處諷刺,“這麼好的酒菜,還真不知聶大人吃不吃得下。”
“的確是珍饈美味。”聶靖譏笑着拿起酒盅,“不過,比起我家裡的,還是差一些。二夫人......”聶靖的話語停頓了一下,看着二姨太的眼神逐漸鋒利了起來,“二夫人,我盡應盡的職責有什麼不對。沈小姐被擄,我把她毫髮無傷的帶回來,有什麼不對。倒是二夫人,殘害沈老爺嫡子的事若是給官府知道,怕是再也吃不上這些珍饈美味了。”“你說什麼!是那個不要臉的臭丫頭跟你說的!”二姨太被聶靖的話捉到了痛處惱羞成怒了起來,“那個臭丫頭是什麼居心,自己不要臉跟着土匪跑了,現在又要把髒水潑到我身上!”
“夠了二夫人。”聶靖起身,逼近二姨太,目光猙獰,“二夫人,我希望你能對沈小姐尊重一些。”“尊重,聶大人如此幫她,是被那丫頭勾引了不成?不然,大人怎麼那麼喜歡去當那個假弟弟,明明還年長几歲呢。”二姨太嗤笑着,依舊咄咄逼人,“我說的沒錯,那丫頭就是不要臉!不知廉恥,恬不知恥,狐媚入骨......啊!”二姨太話說到一半,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烈的痛,頃刻間便癱倒在地不能動彈,奄奄一息。
聶靖收回打在二姨太胸口上的手掌,蹲下身審視着她就快要嚥氣的樣子,“惡婦,說來,還得謝謝你。想到這麼一個主意,讓我可以遇到她。留着你,只會給沈心找麻煩。以後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她......”“你......”二姨太想要伸手去抓聶靖的臉,手臂伸到半空卻一直未曾抅不到,終究垂了下去......
“二姨娘。”門外傳來敲門聲和沈心的聲音。聶靖聽到聲音沒有躲避,起身到桌邊站着等着沈心進門。沈心推門進來,看見聶靖一臉的開心,“志兒,你來了,我本來想明日去接你過來的。爹不在家,你認祖歸宗的事我只能先求二姨娘......”聶靖的目光在沈心進門的那一刻變得溫軟,聽着沈心的話則更加的柔和,“你不喜歡她,又何必求她。”“無妨,爲了你,求她又如何。爲了你我什麼都......”沈心說着突然愣住,望着聶靖,她的眼神漸漸陌生了起來,眼前的‘沈志’與之前判若兩人,不再粗布麻衣,眼中透着一股運籌帷幄的英氣。沈心突然反應過來,沈志從未來過沈家,又更不認識二姨娘。如今,又怎麼會出現在二姨娘的房間......
“沈心,我不是你弟弟。我脖子上的痣是假的,我是要救你的捕快。那日也是故意去搶那老爹,爲的就是能順利的進入匪山。”聶靖上前一步,語氣沉穩,“是二夫人告訴我,在脖子上畫一顆黑痣。”說着,聶靖再一步上前靠近沈心。沈心驚慌失措的向後一躲,竟發現圓桌另一側二姨太的屍體。
“二姨娘!”沈心衝過去,半跪着搖晃二姨太的身體,看着她已經斷氣,她顫抖着站起身,用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聶靖,“你,殺了二姨娘......”“是我殺的。”聶靖不做辯解,語氣平靜,“不過,很快就不是我殺的了。”“什麼意思......”沈心顫顫的站起身,眼裡滿是恐懼。“你不該怕我,我不會傷害你。”聶靖側過身,看着二姨太的屍體,“她是被淬心掌打死的。這淬心掌就只有兩個人會,你,還有崔翡。殺了她的不會是你,就只能是崔翡了。”“你,你爲什麼也會淬心掌......”沈心死死的抓着聶靖的肩膀,“爲什麼!”
聶靖害怕傷了沈心,小心翼翼的搬開她的手,“那日看到他在教你,便偷學了。”“哈。”沈心苦笑着任憑眼角的淚水滑落,“是啊,即便說人是你殺的也不會有人信。不過,你別想把這個罪名安到土匪的身上。二姨娘,是我殺的。我從小便恨她,跟外面的土匪學了功夫就是爲了回來殺她。”
“沈心,你太天真了。”聶靖反握住沈心的雙肩,“你若死了,你的弟弟就再也不會有人念着,因爲你是唯一會去找他的人,所以你不可以死。至於崔翡,這個罪名必須是他的。你可知,爲什麼他明明是俠義之士卻被外界傳爲殺人魔頭?他這些年所搶的都是達官顯貴,這些人早就對他恨之入骨,唯有把他說的越可怕官家纔會越重視。如今,即便你我都去認罪,這些人還是會死抓着他不放。說白了......”聶靖慢慢的鬆開搭在沈心肩膀上的手,“崔翡和他的匪山一定要剿,理由已經太多,即便沒有二姨太的事......”聶靖不忍再去看沈心的臉,狠下心,接着說:“我偷學了淬心掌,也偷聽了你們的話。待他來向你提親之時,我們的人會埋伏在沈家藉機擒獲。”
“大哥,這是沈小姐送來給你的。她不見你,交給我就走了。”阿四把一封信交到崔翡手上。崔翡抽出信封裡的紙張打開,只見上面寫着:此後恩斷義絕,再不相見。
沈心沿着下山的路拼命的跑,她告訴自己就把崔翡當成自己此生的一個夢。即恩斷義絕,他便不會再上門提親,只要他不出現就不會再有危險。“沈心!”身後傳來崔翡的聲音,沈心拼了命的加快腳步,可還是猝不及防的被崔翡拉上了馬......
沈心被崔翡從馬上抱下來,靜靜的站着,側着臉不看崔翡,一句話也不說。崔翡站在沈心身後,不強迫她看着自己,只是問她,“爲什麼不等我去提親,先找了來。”“我來,就是告訴你不必去提親了。”沈心逼着自己的聲音冷下來,“即便再不受寵我也是沈家千金,你真當,我會嫁給一個土匪。”沈心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強忍着不讓眼中的淚流下來,“土匪,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騙局。我常聽人說,沈家是匪山的崔翡帶人下山的必經之路。我算準了早晚會遇到你,我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就爲了接近你。我從小憎恨二姨娘,我要借你的手來幫我報仇。”
沈心冷笑着正過身,與崔翡四目相對,“二姨娘昨日死了。是我用你教我的淬心掌打死了她,我纏着你,要你教我,不是爲了什麼自保,就是爲了報仇。現在,你於我已經沒有半點利用價值。以後,你繼續當你的土匪,不過你最好換一個山頭,即恩斷義絕,就徹底一些吧。”“你不是那樣的人......”崔翡靠近沈心,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臉,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你信這世間有佛,你信佛說的業有三報,你......”“我就是那樣的人!”沈心奮力的甩開了崔翡的手,“我從來都不信佛,我只信要害過我的人得到報應就得靠自己!”
“大哥!不好了大哥!”阿四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大哥!有官家的人馬衝上山了,殺了我們的弟兄!”阿四正說着,一隻箭射過來,阿四毫不猶豫的擋在崔翡面前......
匪山,已是屍橫遍野。
崔翡受了傷,靠載樹邊。沈心不知從什麼地方衝上前扶起他肩膀,按住他的傷口。崔翡冷笑着推開沈心,“你竟還沒有逃命去。是你把他們帶上來的,這裡的路,我只告訴過你......哈,無所謂了。你走吧,若是被誤傷了死在這裡,我不會管你。”
“人是我帶上來的。這裡的路,我也知道。”聶靖將一隻藥瓶扔在崔翡面前,俯下身,看着他滿是鮮血的臉,“崔翡,我不是沈心的弟弟。是冒充着混進匪山的捕快,奉命剿滅你們。”說着,聶靖靠近崔翡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清的音量接着說道:“這條路,是我跟着沈心走時記住的......沈心喜歡你,自然不會害你。可是,即便是無意的,她卻還是因你而間接害了你的那些兄弟。說到底,是你讓她成爲兇手,是你,害了她......”聶靖直起身,對着半山的人馬大喊了一聲:“匪首崔翡已經被我殺了,匪山已剿!匪山,已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