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明明就是宋警官需要我的幫助。警民一家親,我當然要幫忙。”蕭華年的笑抑制不住的源源不斷的浮現在臉上,他捧起飯盒,將已經加好的飯菜小心翼翼的向司梨靠近,“吃吧。”“我可以自己吃。我只是手臂上有傷口,又不是骨折了掛着夾板,而且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拆線了,自己吃飯沒問題。”
司梨想要伸手去拿飯盒,卻被蕭華年阻止了,“警察同志,你怎麼可以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竟然想從他的手裡搶飯盒,萬一我受傷了怎麼辦。我勸你還是快點按我的方式吃吧,不然我怕晚飯的時候宋警官又要突然有事來拜託我送飯了。”“你這是威脅我啊。我......”司梨的話還未說完,蕭華年已經進夾着的飯菜遞到了她的嘴邊,“吃吧,要是你一直不吃我的手時間久了就會抖,要是不小心飯菜掉到了地上,司警官可是對不起那些糧食了。”
司梨無奈,只好開口讓蕭華年喂自己吃飯。蕭華年看着司梨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喂得飯菜沒再反駁,臉上的笑容更是開心,得意,“像我這樣又能幫你處理傷口又能管你溫飽的人應該再沒有第二個了吧,哎,明明年紀大的是你,解決麻煩的卻是我。”
“像我這樣又能幫你處理傷口又能管你溫飽的人應該再沒有第二個了吧......那是很久以他對我說過的話, 那天他爲我送飯,又說了同樣的話......無論是多年前,還是多年後,我都從不曾想過,他會對我說出那樣一番話......”司梨微微的垂下頭,嘴角邊雖帶着淡淡的微笑,眼中,卻是若有所失。白衣不解爲什麼司梨帶着笑意卻還是悵然若失,“他一直都記得你,你心中,不歡喜嗎?”
“大人......”司梨擡起頭看着白衣,最終卻還是沒能回答白衣的問題。“你不想回答,便罷了。歡喜也好,不歡喜也罷,都是上一世的事了。素來在我這裡請夢的鬼魂,雖然與我只是說一段故事的交情,但我仍是希望,他們在我面前的時候,在我面前說着在世之時的故事的時候,可以是隨心所欲的。”白衣看得出司梨的心思,不再繼續追問。
“我活着的時候,也是常聽別人的故事。”司梨仍是笑着的,只是眼中的悵惘似是更加的深了,“我審訊過很多的罪犯,聽着他們說着那些事大概就跟大人聽着我們這些鬼魂生前的事有些差不多吧。”“嗯,這一點,你倒是比別的鬼魂跟我更加相像。”白衣點了點頭,“聽別人的故事多了,有時候,自己的‘故事’倒也覺得沒什麼了。”“這一點,我倒是與大人不同。”司梨的笑容裡逐漸染上一層無奈,“別人的故事聽的多了,我倒是更加在意自己的故事了。可能因爲聽到的都是太過悲慘或是遺憾的故事,我纔會越來越在意自己的故事裡那些美好的東西,哪怕只是一閃而過的,我都會斤斤計較把它們死死的圈在記憶裡,不願意去想,也根本不在乎,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
“司司......”蕭華年漸漸的停下手中餵飯的動作,喚司梨的名字,然後安靜的看着她。蕭華年的眼中是清澈的光,彷彿依舊是多年前的那個男孩兒,只是一下子,那清澈的光亮一閃而逝,變得深邃而又隱匿。帶着想要似乎一瞬間就會靠近卻又頃刻間疏離,風一樣的捉摸不定,卻又磐石一樣的任風疾而不移,“司司,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沒見,我會不會變成一個壞人?”
“你怎麼會變成一個壞人呢?”司梨只覺得蕭華年的問題有些好笑,“你現在,可是救死扶傷的大好人呢。不過,以後絕對不可以做黑心醫生!”說着,司梨突然假裝恍然大悟的玩笑道:“你該不會是!你該不會,給我縫合傷口的時候故意下了重手,讓我以後留疤變成醜八怪吧。哈哈哈......”看着司梨臉上單純的笑,蕭華年反而變得嚴肅了起來,“我說過讓你放心,你不會變成醜八怪的。司司,我們太多年沒見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跟着壞人學壞了......”“你纔不會學壞。”司梨見蕭華年的表情嚴肅,自己嬉笑的神情便也認真了起來,“即便有壞人想要帶壞你,你也不會跟着學。你一直都是善良的,當然不會學壞。怎麼?不相信我這個從警多年的大姐的判斷?”
司梨的話深深的映在蕭華年的腦海裡,如同多年前那深深映在他腦海中的畫面。那時,司梨以爲自己偷了超市的麪包,她叫住了自己,上前握住了自己拿着麪包的手腕......那時,她本來是要去拿泡麪的......那樣的畫面和聲音,至今不忘,此刻,又重現在他眼前......
“小弟弟。”司梨見到自己的行爲便顧不上再去拿泡麪,上前幾步叫了自己一聲然**住自己拿着麪包的那隻手腕,四處看了看才又小心翼翼的說,“這樣做是不對的,你把東西放回去,我什麼都沒看見。相信我。”
就是“相信我”那三個字,除了司梨,此後的很多年,似乎再也沒有人對蕭華年說過......蕭華年漸漸紅了眼眶,卻也發自肺腑的笑了......
“小年,你怎麼了?”司梨彷彿可以帶着一種能力可以從蕭華年的一舉一動中,哪怕是最細小的動作,看透他心底最深的地方。司梨的臉上沒有了任何跟玩笑相關的東西,她很小心的看着蕭華年,“小年......你還沒放下是不是?叔叔的離開......你沒放下。即便我之前不小心問到,即便你可以雲淡風清的一句帶過,其實,你還是很難受,還是始終都放不下,是不是......”蕭華年沒有搭話,只是眼中原本清澈的光亮頃刻間凝結順着眼角墜落,落地無聲,卻最是心痛。
“的確是放不下......想放下,也放不下......”蕭華年的話雖然帶着司梨不忍去過問的深意,然而他的眼神卻又徹底變回了一個孩子,不再掩飾,肆無忌憚的流下眼淚。在司梨的面前,此刻的蕭華年就只是一個傷了心的孩子,他無助的,依賴的看着她,似乎壓上了全部的希望,問道:“司司,怎麼樣,纔可以想放下就放下......你可以教教我嗎,教教我,好嗎......”不知怎麼,司梨的眼竟也跟着溼潤了。司梨知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蕭華年的痛苦她或許不能感同身受,可是,看着他的眼神,那樣的悲傷......司梨想要一個可以爲他撫平痛苦的辦法,只可惜,她並沒有因爲年紀大上幾歲就立刻想到了那個辦法。
“對不起小年......”司梨雖然有些內疚沒能分散蕭華年的無助,但她的目光並沒有因爲愧疚而躲閃,反而,更加專注的看着他,“雖然,我年紀大些,可我也有好多跟你一樣,遇到了,不知道該怎麼去做的事。就比如,想要放下,卻不知道該怎麼放下......其實,到現在,我也放不下我爸爸,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經常幻想着他還活着,只是去很遠的地方執行任務還沒回來而已......既然,我們放不下,那乾脆就不要放下了,就一直裝在心裡吧。”“司司......我不知道你爸爸也不在了......”蕭華年更加像極了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語塞着生怕再觸動了司梨內心最敏感柔軟的地方。
“雖然沒辦法教你怎麼放下,但是有我這麼個同病相憐的人陪着,是不是,也就沒有那麼傷心啦?”司梨輕輕的拍了拍蕭華年的肩膀,似乎仍是多年前那個讓他相信她的大姐姐一樣,“總是要有人放不下的,要是所有的人都放下了,那我們心裡一直惦念的人不久徹底的被忘記了嗎?小年,開心一點,有時候‘放不下’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話音纔剛落下,司梨卻驀地愣住。只見,蕭華年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目光濃的像一汪水,軟的像一彎月,像是清冷的審視,又像是優柔的注視,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的眼光......
司梨從不曾被蕭華年這樣的看着,原本不曾躲閃過的目光竟也軟弱了起來,想要躲避着蕭華年的目光,又想掩飾着自己的躲避不被他發現,司梨只能側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小心翼翼的去喝水。
“我會記住你的話。”蕭華年明白司梨突然間的舉動,他不說破,卻還是用那樣的目光看着她,“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話,若是早一些有人告訴我這些話,也像你一樣告訴我還可以怎樣去做,或許什麼都會變得不一樣......沒有人願意認真的去看我的心思,我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人......現在不一樣了,我可以相信的人又回來了......以後你說的話我都會記住,一直記住......還有......”蕭華年靠近司梨,目光中滿滿的篤定,“司司......真奇妙,你明明比我大,可我長大了,你的樣子,卻還是個高中生......”蕭華年收拾好餐具,蓋好飯盒,拿着飯盒溫潤的笑了笑,“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還來給你送飯。都說病人的食慾不是很好,可我看着我餵你的時候,你的食慾特別好。”
似乎是過了一會兒司梨才從蕭華年的那句話中反應過來,她突然對着蕭華年離開的那個方向反駁,“什,什麼食慾特別好!那是我本來食慾就不錯,跟你纔沒有關係!再,再加上本來就是小傷,算不上病人!”蕭華年聽得清清楚楚,他沒說話,只是微笑着側過身,輕緩的將病房的門關好,徹底的消失在司梨的視線裡。
將病房的門關上後,蕭華年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背過身倚在牆邊,若有所思想要透過門板上的玻璃窗口再向裡面望一眼。可是,最後的最後,蕭華年甚至不敢再向前靠近一點,哪怕他心中非常的確定那是司梨所無法看見的角度。最後的最後,他只是苦笑着挺起身,離開。
“怎麼可能一個大活人到了醫院就消失了?雖然他戴着面具我們不知道他的樣子,但對他的體態也是有印象的,怎麼會這樣?聽曉章說,大家已經查看過醫院的監控錄像,那個人似乎根本就沒有進來過,或者,他可能是迅速的換了一套裝扮混在了進進出出的病人裡。我想,要麼就是那個人的偵查能力極強,要麼就是他事先掌握了藍氏醫院的路線,不然,怎麼會每一個攝像頭都沒有他的影子?隊長,我在這裡已經住了兩天,也和曉章一起查了了個大概,始終想不明白......”司梨雖然語氣有些落寞,但是卻不服輸,“現在,我們應該從袁萍萍的家庭關係入手,袁萍萍同母異父的哥哥夏至也許會是我們的突破口。”“都受傷住院了就好好養病別想這些了,大家都在跟進,放心吧,很快就會有結果。我今天來,不是來跟你說這件事的......”方言說着,有些面露難色。
“怎麼了隊長?”看着方言欲言又止的樣子,司梨不免有些緊張。“就,就是......就是昨天你們家新店開張的時候我去給師母賀喜,一不小心,就把你住院的事說出去了......”方言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件事兒真是對不住了司梨。不過,你嫂子已經批評過我了!”“天吶,方大哥!”司梨頭腦一慌已經顧不得什麼上下級的身份,不禁一副想要“仰天哀嚎”的樣子,“方大哥,這下我真的慘了,我的耳朵可能躲不過這一‘劫’了。”
“出差了?你還真是想了個好理由!這次,多虧你們隊長告訴我,不然你還要一直瞞着我!我知道你心裡肯定埋怨他,我倒是要感謝他,不枉他叫你爸爸一聲‘師傅’他是真的關心你......”司梨耳邊媽媽的聲音似乎從未間斷,她看了看手錶,有無奈的揉了揉耳朵,“我錯了媽媽。”司梨放軟了語氣,扯着張瀾的袖子撒嬌,“我這不是回家跟你請罪了嘛。再說了,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就是胳膊劃破了個小口兒,住院只是將計就計爲了查案的,本身沒受什麼大傷也沒得什麼病。”“是嗎?”張瀾突然側過身滿臉笑意的看着司梨,“既然你身體沒什麼事,明天去相親吧,媽媽最新合作伙伴的兒子。”“什麼嘛!原來媽纔是最有套路的那個!我不去,我要回局裡,案子還沒結束,我沒時間......”“一個非常帥氣的小夥子!”司梨的話還沒說完,張瀾驀地一擡手指了指手機上的照片,臉上的笑意更濃。
“我纔不......好的我同意。”司梨拒絕到一半,當她不經意看到手機上的照片的時候便馬上改口。“這,這就同意了?”司梨從來不同意任何的相親,這一次竟然一口答應,張瀾雖然吃驚卻還是因爲這次難得的同意而開心不已。
司梨到達餐廳的時候夏至已經在等她了,看着司梨微笑着在自己的面前坐下,夏至抑制不住的笑起來,“沒想到司警官真的會過來,從我母親那裡看到你照片的時候只覺得不可思議,真沒想到張瀾阿姨的女兒會是司警官,沒想到張董的女兒竟然這麼低調,真是特別的緣分啊。”“之前我太忙了,也聽我媽媽說過今年聖誕的時候她的服裝會聯合一家彩妝品牌推出聯名款,我也真的沒想到會是芳齡。”雖然司梨努力的想要表現的自然一些,奈何,相信的場合還是讓她下意識的不自在,不禁說話的語氣自己覺得彆扭,就連手該往哪裡放似乎都成了問題。
“司警官,你可以不用這麼緊張,就當是跟我這個新朋友隨意的聊聊天。”夏至一眼似乎將司梨全部看穿,看着司梨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他臉上的笑則更加的明朗了,“想不到司警官私底下是這麼可愛的人。”“啊?哦,謝謝。”司梨愣了一下,禮貌的笑更顯得無所適從。看着司梨仍是有些放不開的樣子,夏至反倒變得更輕鬆,笑容裡添了幾分和煦,“實在沒辦法用聊天過度也沒關係的司警官,不用顧慮着我現在是你的‘相親對象’這個身份,想問什麼就儘管問。”說着,夏至看着司梨的目光漸漸的也少了幾分愜意,多了些認真和專注,“綁架我妹妹的那個人還沒有抓到,而且,看司警官的樣子也不是個輕易就能同意相親的人。所以今天你能來,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