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梨笑着打開創口貼的盒子,取出一隻創口貼,此時,她的笑容又有些淡淡的凝固了,“小年,傷口弄一弄我就走了。走之前跟你分享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你想先聽哪一個?”蕭華年沒答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司梨努力的向用一隻手將創口貼貼在另一隻手腕上,卻怎麼也貼不準。蕭華年無奈的放下手裡的練習冊,“我來幫你吧。”說着便上前拿過司梨手中的創口貼,小心翼翼的對準司梨手腕上的傷口一點點的貼合,“這個該不是你打不過逃跑的時候一跤摔在地上擦破的吧。你總是這樣,我真怕你哪一天會橫屍街頭。”“這話也太狠了吧。”司梨縮回已經貼好了創口貼的手臂,“我又不是什麼黑社會。只是路見不平愛打抱不平懲惡揚善,這是我的優點!只不過......容易被當成問題學生,所以,以後不打了。”
“嗯,不打了。等你這些零七八碎的舊傷好了再接着打。”蕭華年自語着又重新爲司梨新的傷口貼上創口貼,“我看你以後還是當醫生吧,以後萬一受了傷傷口沒人治全都留下疤,你一定會變成醜八怪。”“喂喂喂,怎麼我不是橫屍街頭就是變成醜八怪啊。”司梨下意識的拍了一下蕭華年的頭,蕭華年沒理會,只是忍不住的笑,“對對對,你不能當醫生。當醫生要學習很好才行,你應該考不上吧。”
“小年,小孩子真的不可以說話這麼惡毒哦。”司梨驀地向前目光盯着蕭華年,然而蕭華年竟又笑了,“我說話不惡毒,只是對你說話惡毒。還有,我不是小孩子,你要叫我全名。”“就不叫。我叫你小年,小年,小年......”司梨故意逗弄蕭華年,可是話說着說着,她自己卻突然猶豫了,“小年,我以後真的不會再打架了。聽說那些欺負人的壞學生就要出國了,算是去欺負外國的學生了。不知道,在那邊有沒有一個像我這樣喜歡懲惡揚善的人來教訓他們呢。”“這個。”蕭華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擡起頭,看着司梨,“這個應該算是好消息。那壞消息呢?你要跟我說的壞消息是什麼?”
“壞消息,壞消息是......我,我忘記帶錢了。”司梨遊移着,最終在話音落下的時候低下了頭。“就是這個啊。那我猜,你一定還有更壞的消息......”蕭華年上下打量着司梨,笑容裡與年紀相符的頑皮也多了起來,“更壞的消息是,創口貼的錢你付不出,可是你又很想吃一碗泡麪對不對?”“哦,是,是啊......”司梨擡起頭,看着蕭華年笑了。
“泡麪我可以請你,就當我自己吃了兩盒。不過,創口貼的錢你過兩天再捱打過來的時候就一定要還給我。我總覺得你還是會繼續打架。”蕭華年一邊說着一點取了兩盒泡麪放在剛剛的報紙上,“一起吃吧。像我這樣又能幫你處理傷口又能管你溫飽的人應該再沒有第二個了吧,哎,明明年紀大的是你,解決麻煩的卻是我。”“好啦好啦,能認識你我真是太幸運啦。”司梨禁不住蕭華年一番故作成熟的話,雙手拿過泡麪在他面前搖了搖,“真的是太感謝你解決了我的溫飽問題。”
“其實那天,我是想告訴他......我媽媽的生意在外地有了起色,她想讓我轉學跟她一起過去。這樣,我也可以經常和媽媽在一起了......所以,搬家以後也許就不能再見了。但是,後來想了想,還是不說了。”司梨的目光看着某個地方,似回想着悠長又短暫的歲月中的點滴。“你是,害怕他會覺得傷心,纔不忍說出來。”白衣的問題將司梨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淺笑着搖了搖頭,“大人說是,應該就是吧。不過害怕他傷心的話,大概也只是一小部分吧。我只是更害怕,我的這個‘壞消息’在他那裡,應該不值一提吧。跟別人比起來,我應該只算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朋友,或是相熟的客人。就像是買了東西就離開的顧客,以後也許再也不會見面......我同一個孩子講那樣的‘壞消息’,一件對他來說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應該會覺得我很好笑吧。”
司梨在超市的門外站着,癡癡的看着玻璃門上貼着的白紙上的“店面出兌”幾個字,久久未能反映過來。似乎是頭腦裡有了一些波瀾反應了過來,便大步衝到隔壁的藥店,急切的去問。
“那天,我帶了錢去還他。也想着,明天我就會跟媽媽一起離開,就當再去看看他。只是沒想到,先離開的那個人會是他。藥店的阿姨告訴我,超市出兌的事已經有幾天了。小年的家裡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所以急着就把超市出兌了。小年,聽說被他姑姑帶走了,應該,也去了外地生活吧。創口貼的錢,我最後還是欠着了......”司梨似乎還是有些不能釋懷,她的嘴角上揚,好像只是說着生命中一個一閃而過便會被忘記的玩笑,然而她眼中隱隱閃着的悵然若失,卻總是夾着一絲的苦澀的滋味,不知不覺的觸發了淺淡憂傷之類的東西。
“匆匆的分別之後,還能再見到,亦是你們的緣分。”白衣看着司梨眼底閃着的東西,語氣裡竟也多了幾分的意味深長,“我在這裡一復一日,見過的鬼魂,聽過的故事,大概也已經超過了我自己的年歲。其中的悲歡離合,總逃不過個‘離’字。分別後再見的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卻又總是缺了這‘匆匆’二字,也就沒那麼深刻的刻出一個‘緣’字。女鬼司梨,可是因爲,緣分越深,才越放不下。照你剛剛坐下的樣子,也是無憂無慮的模樣......可否是到了現在,才真正的意識到,這次,你便是真真正正的同他分開了。”
“大人說的是。”司梨苦笑着點了點頭,“我只當,自己是做了一個神奇的夢,怎麼也不願承認自己是真的已經死了......我從不認爲自己有多思念他,哪怕憶起當初站在超市門外看着‘出兌’那兩個字的時候......不過,當我終於認清,原來,我是真的已經死了......才知道,此刻,現在,我是那麼的思念他......一直,很思念他......”“既思念他,便也無需遮掩,全情的思念就是了,不必剩餘。一旦你入夢的夙願了結,再轉世爲人的時候,多出來的那些思念也縱然變成無用之物。”“縱使我有再多的思念......”司梨仍是苦笑着搖頭,眼中已經婆娑,“我想我寧願,它們變成無用之物了吧......”
“司梨姐你真是厲害!撂倒綁匪那個動作真是太帥了!我估計那綁匪也是給你震懾住了,咱們闖進去營救的時候他還囂張的很,沒想到你才一上前他就嚇得愣住了。雖然沒能接了他的面具又讓他逃了倒是挺遺憾,不過人質能毫髮無傷的被救出來,也真的是很幸運......那該死的綁匪不會一直逍遙的,帶着面具又怎麼樣,看身形我們也能抓住他!”宋曉章扶着司梨一路直奔診室,他一路不停地說着,一來表示自己的佩服,二來則希望可以分散一下司梨的心情減少一些傷口的痛。對於司梨來說,手臂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麼,本來想扭頭就走,可是看着同事一副比自己受傷還要緊張激動的樣子,也只好配合着走進診室,免得同事擔心。
“曉章你不用在這裡陪我,只是一道小口子,你放心吧。等一會兒縫合好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先回局裡整理後面的事吧。”司梨看看身後堅持陪着自己的宋曉章一臉的緊張,忍不住笑了,“讓你回去又不肯,然後又暈針,真是拿你沒辦法。”“司梨姐......”宋曉章纔剛開口,只見對面縫合傷口的醫生驀地一愣,不過很快便又接着投入工作。
宋曉章想着,大概是司梨的傷口實在深連醫生都驚歎了吧。不過,看着醫生剛剛的那一愣,宋曉章暈針的屬性倒是慢慢的散發出來,“就算暈針我也得陪你。你受了傷,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我是有點暈針,不過沒關係,我,我出去等你。你好好聽醫生的話,等你弄好了一出門就看見我了,我就在門外。”話罷,宋曉章“一溜煙兒”的出了門。
司梨看着枕頭在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間穿梭發起了呆,絲毫感受不到縫合傷口的疼痛。司梨反覆的琢磨着,爲什麼那綁匪竟可以逃得如此的乾淨,綁架的地點就在這所醫院附近的廢棄廠房裡,難不成,那綁匪逃到了醫院?可以消失的如此無聲無息,那綁匪肯定是已經逃到了這間醫院......那樣的話,如果那綁匪混進了醫院的人羣裡僞裝成了病人,那麼後果......
“不會留疤。放心吧,你不會變成醜八怪的。”一直安靜的縫合傷口的醫生突然開口,這句話也中斷了司梨腦海中的思索。司梨回過身,看了一眼眼前的醫生,禮貌的迴應,“沒關係大夫,留疤也沒關係,我不是擔心這個。”
“既然不是擔心留疤我勸你還是專心一點。我是實習剛轉正的醫生,你要是想的事情太多不專心晃動的話,我還真擔心我這一針下去會縫偏了。”那醫生的語氣雖是帶着些漫不經心,可眼睛一直牢牢的盯着司梨的傷口,看樣子卻也不像個愛主動聊天的人。司梨看着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那醫生卻突然擡起頭看她。似是全情投入的看着,卻一句話也不說。空氣似乎一下子靜止了,司梨只覺得自己被這樣注視着,有些驚訝,有些尷尬,有些自己也形容不出的感覺。雖然被口罩遮住了了鼻子和嘴,可司梨總覺得那一雙眼睛中的神采很熟悉,可是隱隱透着的些許一閃而過的悵然和落寞卻又陌生的很。“你是警察?”那醫生在注視了司梨良久之後突然又開口。“是,是啊。司梨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越發的看不懂眼前的這個醫生。
“這個工作倒是很適合你。”那醫生笑了笑,又看着司梨的傷口縫上最後一針,“這個該不是你打不過逃跑的時候才被壞人手裡的兇器劃傷的吧。又是這樣,我怎麼能不擔心哪一天你會‘橫屍街頭’。”司梨一愣,她望着眼前的醫生有些發呆。“因爲知道你一定考不上醫生,又害怕萬一受了傷你傷口沒人治全都留下疤會變成醜八怪......所以只能是我了,總得有個人幫你處理傷口吧。”那醫生不再說話,任憑司梨怎樣看着自己,自顧自的低下頭將縫合好的傷口做最後的處理。待傷口完全的縫合完畢,他才重新擡起頭,“司司,好久不見。”話罷,他緩緩的摘下自己的口罩,露出最暖和的笑臉,“你好嗎?”
“小年......”司梨只覺得開心又不可思議,她好像一下子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一下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直到她的目光落在蕭華年胸口的名牌上並有意識的停留了片刻,她纔回歸了全部的思緒開心的笑,“小年,好久不見。”
“宋曉章,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吧。就是一道劃傷,小傷口而已。而且我也不想住院,也不知道袁萍萍現在怎麼樣了,被解救之後她的身體檢查結果也該出來了。”司梨本以爲傷口處理好了只要過幾天再來醫院拆線就可以了,沒想到自己還要留院觀察。“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宋曉章非常篤定的看着司梨,“袁萍萍被解救之後也順利的回家了,小姑娘受了驚嚇,不過沒怎麼受傷,你也別太擔心了。還有司梨姐,傷口什麼的是小事沒錯。可是你現在高燒不退就是大事了,留院觀察看看,是不是傷口引起的很有必要。”
宋曉章給出的理由只讓司梨覺得哭笑不得,她無奈的笑着反駁,“那,我那也許只是,只是營救人質的時候着了涼。碰巧發燒而已,跟傷口有什麼關係。再說,這麼豪華的病房......報銷嗎......”“哎呦我的司梨姐,你的腦袋裡都在想什麼呀。什麼碰巧發燒,還報不報銷的,真是拿你沒辦法。”宋宋曉章忍不住笑,打斷了司梨的話。又安撫司梨安心住下,“放心吧司梨姐。就算不報銷,着豪華病房的錢也有人替你出了。你就安心修養,身體都好了才能更精神的工作。
“有人替我出了?”司梨一臉的疑問,不過她環顧了一下病房四周,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也好,我先住下。正好在醫院裡查查那個突然消失的綁匪。那天我就懷疑他應該是逃到醫院躲起來了,咱們若是大張旗鼓的查只怕會打草驚蛇。現在正好我留院觀察了,也好暗中在這間醫院裡查查那綁匪的蹤跡。只要他在這裡留下過一點點的痕跡,我們後面的事也會更好辦一些。不知爲什麼,我總是覺得這次的綁架絕對沒有簡單。”
“司司,我來看你啦。”門外傳來蕭華年的聲音和敲門聲。只見,蕭華年提着果籃微笑着走進來......
“這,這不是縫合傷口的蕭醫生嗎?司梨姐,你,你們......這縫合個傷口的功夫,就......”宋曉章看着蕭華年一臉微笑的朝着司梨走過來,心中的好奇被全部的點燃。“宋曉章,你還真厲害。縫合傷口的時候他帶着口罩捂得那麼嚴實,你又提前出去了。沒想到如今穿了便服,同那時完全不同的樣子,你還能一眼就認出來。要是你一眼就能認出罪犯的本領也能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哦!我想起來了!”宋曉章恍然大悟的靠近蕭華年,又細細的看了看他,“記得你在縫合司梨姐傷口的時候愣了一下,我還以爲你是被傷口嚇到了。現在看來,是因爲我叫了司梨姐的名字,你們早就認識對不對!對不對......”“請問,這裡是司警官的病房嗎?”宋宋曉章正想乘熱打鐵的盤問,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順着聲音望過去,那男子的身邊一同站着一個捧着花束年輕的女孩兒。
女孩兒一見司梨在病牀上便直接抱着花束衝了過去,“警官姐姐!”隨後,同女孩一起的那男子也十分禮貌的上前,眉眼間盡是溫潤的柔和,“司警官,多謝你們解救我妹妹。這次萍萍被綁架家裡的人都急壞了,真是太感謝你們了。司警官爲了救我妹妹受了傷,一定要好好休養。要是還有什麼需要的,請一定要告訴我。”一聽那男子的話,司梨心中便沒了剛纔的疑惑。原來,這樣好的病房都是這個人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