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別動！今天啊，你就當一回少奶奶，由我這個長工來伺候。”
今天時大年三十，一大早，張青山就樂呵呵地趴在向雪琴那隆起的肚皮上，聽着胎兒的心跳聲，笑的嘴都裂開了。
孕婦本就身子乏力，加上難得今天張青山可以好好在家裡陪自己一天，向雪琴睜開眼就見張青山如此，她也懶得動，由他樂呵。
足足半個小時，向雪琴覺得差不多了，就想起身，張青山趕緊攔着。
隨即，張青山屁顛屁顛地穿衣下牀，先去燒開水。
然後把自制的火炭裝到盆裡，等感覺到屋裡暖乎乎地時候，才伺候向雪琴洗漱，又小心翼翼地把向雪琴扶到大椅子上坐下，這纔給自己洗漱，開始生火做飯……張青山身爲團長，一連到頭都是忙於公務，難得今天休息，內心有愧，自然伺候的殷勤。而向雪琴也難得享受一下張青山的伺候，自然沒什麼可說的，就這麼笑眯眯地看着張青山忙前忙後。
吃完早飯，張青山很不錯的又開始忙活着洗碗，順帶跟向雪琴閒聊，享受着二人世界。
“哈！哈！姐，姐夫，就知道你們還沒走，我和姐妹們來給你們拜年了。”
就見秦芳帶着兩個姐妹，邊推門笑嘻嘻走進來，邊搓着手。
“快來烤烤火！”張青山趕緊拿着火鉗，從竈孔裡又夾了幾顆火炭放在火盆裡，笑道：“就知道你們冷，這不，早就給你們準備好火炭了。”
隨即，張青山又趕緊拿出瓜子和花生，用盤子裝着端上來。然後邊給她們抓瓜子邊笑着說：“到姐夫家都別客氣，使勁裝！”
秦芳三人也沒客氣，每個人手裡都接了一捧，然後又放回去一多半，最後，三人邊嗑瓜子邊互相看了眼，也不說話，就是笑，看起來神秘兮兮地。
“三隻小麻雀平日裡嘰嘰喳喳個沒完，今兒這是怎麼了？”張青山見她們三個如此，邊笑着坐下。
誰知，手上的火鉗剛沒放到火盆邊，就見三隻小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做什麼？”
“我們特意來給姐夫拜早年啊！”
“是啊！姐夫，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秦芳在總部醫院的護士中，資歷都算是比較老的。蓮姐犧牲後，她就頂替了蓮姐的位子。後來因爲張青山的家屬關係，加上組織上考慮到突擊團也確實需要有經驗的護士帶隊，所以，就把秦芳調到了突擊團當醫護隊的副隊長，兼護士隊的隊長。雖然她因爲有孕在身，一直沒怎麼去上班，可資歷和職位在那兒擺着，因而，突擊團的整個醫護隊伍都叫她向姐，張青山自然就成了姐夫。
另外兩人說的相對還算含蓄，可秦芳卻一點都沒客氣，直接催促道：“姐夫，快點，壓歲錢。”
張青山一楞，下意識的就摸向口袋，可手剛碰到口袋邊沿，就縮了回來，笑道：“今天才大年三十，明天大才是年初一，哪有提前給壓歲錢的？”
另外兩位頓時就噘嘴不說話，秦芳卻咋呼呼地說：“姐夫，這可是你說的，你等着，明天天不亮我就帶着所有姐妹來給你拜年，到時候，我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張青山嘿嘿一笑，道：“我現在就是窮人過年——過一天是一天！”
一旁的向雪琴笑着搖搖頭，指着一旁的矮櫃子，笑道：“好了，好了，小芳，我在那櫃子裡特意藏了點橘子，你們吃點，剩下的都拿回去給姐妹們分分，也算是給大家發壓歲錢了。”
橘子在這一帶本就沒多少，就算有，多半也都是富戶人家的東西，窮人就算有，也吃不起，多半都是拿出來換生活用品。更何況小鬼子進來後，搜刮的厲害，弄的本地原本就很高的物價，更是飛漲，弄的窮苦百姓就算是想在過年時買幾個嚐嚐鮮，也都感到壓力大……說的難聽點，好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又哪來的閒錢買這些？
而突擊團雖然比以前富裕了很多，可是，那都是公家的財產，不管是胡英澤還是張青山，都沒有權利把公家的東西變成私人的。
雖說，張青山因爲職位，而向雪琴也因爲職位和孕婦的身份，兩人每個月都有補貼，可那補貼也沒多少。加上張青山要抽菸之類的開銷，每個月基本上都是月光族。就這袋大約十五斤左右的橘子，還是向雪琴省吃儉用，足足存了三個月，纔剛好。
說白了，橘子這東西，無論是對於突擊團還是窮苦百姓，現在都屬於高檔物品，捨不得買，也買不起多少。絕對可以當禮物送人……兩個橘子，就足夠當豐厚的壓歲錢了。
尤其是對於秦芳這樣的吃貨來說，橘子絕對是稀罕物，平時到鎮上也只能是在一旁流口水乾看的份而已。
這不，一聽說有這麼多橘子，秦芳和另外兩位年齡差不多的姐妹，根本就不顧淑女形象——好像秦芳也沒在張青山和向雪琴面前，將就過什麼淑女等形象，唯獨只有吃貨形象。立馬大呼小叫的就衝了過去。
打開櫃子，看到裝橘子的布袋，打開布袋，看都金黃的橘子後，三人立馬同時發出歡呼雀躍的大叫，並立即把每人抓一個橘子，當即剝開，也不管酸甜，一口一半是絕對的……
看到三個小姑娘如此不顧形象，張青山笑着抽菸，心裡卻暗暗地發誓：等打跑了小鬼子後，老子一定要請全團指戰員，每人吃五斤橘子，痛痛快快地慶祝。
三個小姑娘每人飛速的吃完一個橘子後，這纔想起還沒給張青山這個主人遞一個了。
趕緊提着布袋來到張青山和向雪琴面前。
秦芳還特意挑出兩個最大的橘子，分別遞給他倆：“姐！姐夫！來，給你們每人一個最大的橘子，祝你們身體健康，圓圓滿滿地迎接小傢伙誕生。”
張青山接過橘子，順手放到一邊，卻趕緊幫向雪琴剝了一個，笑道：“雪琴，你也嚐嚐。”
向雪琴搖搖頭，道：“我等下吃。”
張青山卻知道，向雪琴以前很愛吃橘子的，現在不是不想吃，而是節約。
可還沒等張青山開口，一旁的秦芳邊給兩位姐妹一人一個橘子，邊對向雪琴說：“姐，這橘子可甜了，你就吃一個，要不然，別說姐夫面子放不下，就是我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
另外兩位正要剝橘子的護士一聽這話 ，趕緊幫腔。
向雪琴這才吃了半個橘子，就找藉口說自己實在不想吃，等一下吃。
張青山看着向雪琴有些躲閃的眼神，再看看秦芳三人‘兇猛’的吃相，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些小姑娘來當兵，打鬼子，保家衛國，在戰場上冒着槍林彈雨把傷員擡下來，平時也是吃苦受累，任勞任怨，可是，卻連個橘子都饞的她們如此大呼小叫……反觀有些人，魚肉百姓，作威作福不說，甚至還給給小鬼子當狗，助紂爲虐……公平嗎？
“姐夫，你在想什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
“沒什麼？”秦芳看着他手裡那剝了一半的橘子，疑惑的問道：“這麼大的橘子你都不吃，還說沒享受什麼？我可告訴你，這麼大的橘子，肯定很甜，而且，水很多……”
張青山直接把手中的半個橘子遞給秦芳。
果不其然，秦芳立馬就不嘮叨了，直接剝開這半個橘子，跟另外兩位姐妹分享。
可是，等着半個橘子也吃完後，張青山卻敏銳的發下：三個姑娘雖然都開始嗑瓜子，可是，眼睛還是時不時的瞄向裝橘子的布袋，顯然，她們還沒有吃過癮。只是不知爲何，她們三個都硬生生地忍着。
張青山含笑問道：“都吃飽橘子了？”
“嗯！吃飽了。”
三人異口同聲的點頭答完後，又互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張青山卻很上道的又從布袋裡抓出三個橘子，要分發給三人。
哪知，三人又是同時搖手。
隨即，不管張青山怎麼勸，她們三人就是不吃橘子，哪怕看着橘子直吞口水。
“吃！這還有很多，都別客氣。”
秦芳見推遲不過，只得說實話：“姐夫，雖然我們都知道，你關心我們醫護隊，而這袋橘子是你和姐一起送給我們的，可是，咱們醫護那麼多人，還有那麼多傷病員，這麼一袋橘子雖多，可平均分下來，恐怕最多也就一人一個……我和她們倆剛纔是實在沒忍住，就多吃了點，已經有點不好意思了，你就別再勸了，要不然我們都不好意思待了。”
“是啊！姐夫，這東西金貴，吃兩個已經很滿足了，可不能再吃了，要不然，怎麼對得起別的同志和傷病員？”
說的張青山心裡很是感動：多好的同志，多好的戰友，卻如此……哎~！自己這個團長當的不稱職啊——雖然他現在是突擊連的指導員，可無論是在張青山自己的心裡，還是在別的同志心裡，他張青山依舊是突擊團的團長。
“好！你們思想覺悟這麼高，我就不說了……不吃就不吃，那就多吃點瓜子和花生，來，都裝着。”說着，張青山又給她們每人捧了一大捧花生瓜子，還逼着她們用衣服口袋裝滿。
如此一來，氣氛又熱鬧起來。
大家閒聊了一陣後，秦芳三人告辭。
只是，在橘子的問題上，秦芳三人死活要給張青山他倆留下一些，張青山自然不同意，最後，勉強留下了六個。
看着三人興高采烈而去的背影，張青山嘆了口氣，嘀咕道：“橘子見人心啊！”
向雪琴也笑道：“都是好同志，好戰士，你應該感到驕傲！”
張青山點點頭，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