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爺,軍爺,您行行好,我家裡還有阿媽和孩子,一家老小就等着我用這擔柴換點糧食回去,您……”
說不下去,這傢伙直接把槍口杵到站青山右腰上,一臉怒容的說了個字——“滾!”
用槍口把張青山趕到幾米外。
“老三,好了麼?你快點。”
“來了。”順口應了聲,收起槍,滿眼威脅的掃了下張青山,轉身而回。
擡了擡扁擔,又看了眼張青山,站了個馬步,用力挑起扁擔,結果,只是挑起,就憋的面紅耳赤,看的張青山心頭髮笑:老子特意買了好幾個人的柴,疊加在一起足有一百二十斤重,就你這小身板,抽鴉片都要抽死了,能挑起來才見鬼了。現在,你不要求我幫忙送進去,纔出奇了。事實上,張青山還有下一招:這傢伙萬一不叫自己挑着柴往裡送,那就以要回扁擔爲由糾纏着,弄清楚他們的口令,便於下次混進去。
果不其然!
“你,看什麼,就是你,給老子過來。”
“軍爺,您發慈悲,不要我的柴了?”
見張青山屁顛屁顛地跑來,開口就想要回柴,那傢伙嘴角一撇,不屑的看了眼張青山,指着這擔柴,道:“挑着,跟我進去。”
“軍爺,這不好吧?裡面可是軍營……”說着,張青山裝出一副要逃的架勢,驚恐的說:“軍爺,您不會要抓我壯丁吧?軍爺,求求您,我真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您把我抓走了,他們可就都得餓死,軍爺,求求您……”
“就你這狗熊樣還想當兵吃糧?美不死你。快點,把這擔柴送進去。”
見張青山磨磨蹭蹭地,極不情願的挑起柴往團部裡走去,這傢伙才滿意的說:“你老實點,一路上不要亂看,說不定老子一高興,賞你一兩碗米。”
“太好了,謝謝軍爺。”
這一進去,張青山不僅亂看,還亂打聽,而且,心頭把先前打聽到的情況跟這裡對照,很快就弄清楚了哪兒是指揮部所在地。
而那個叫老三的傢伙也沒時間去管他,因爲他領着張青山一路而進,路上碰到的人,全都是先看一眼張青山身上的柴,然後笑嘻嘻地對老三說“老三,不錯嘛,站個崗都能撈到外水。”這傢伙則忙則跟人嬉笑打招呼,嘴裡一個勁地說運氣好。見這傢伙高興,張青山委婉的打聽這團部裡的人爲什麼這麼少,果然得到答覆:大家長途行軍,很累,全都在休息,抽鴉片。讓張青山很是無語:果然是雙槍兵。
一開始,張青山見他們連老百姓的柴火都搶,以爲他們是剛到,急着搶柴火做飯——他們禍害老百姓的事多了,搶點柴火,米肉之類的事,對他們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大事,習以爲常嘛。後來,等張青山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後,徹底無語:跟他想的基本上不沾邊。按說,這些人是兵,豬肉、柴火之類的廚房裡的事跟他們不沾邊。長官們有自己的來錢門路,不屑於這點柴火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再怎麼說這也是一道油水。於是,他們跟廚房裡的人勾結,從外面搶來廚房需要的東西,低價賣給炊事班,炊事班裡的人則按市場價往上報,如此一來,他們和炊事班裡的人都能弄到油水,獨獨禍害的是老百姓。
挑着柴,跟着這傢伙來到廚房。
“楊哥,我給你送柴火來了。”一進門,這傢伙就對一個胖胖地中年人笑着打招呼。
被稱爲楊哥的中年人對此顯然是輕車熟路,笑着走過來,看了眼張青山擔子兩頭的柴火,指着竈臺後面,道:“放在那裡。”
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抽出一張遞給老三。
老三一看就不幹了,嬉皮笑臉的說:“楊哥,別人送來的柴也就五十斤左右,還能得個一角錢。我這一擔柴絕對不下於一百二十斤,您老行行好,怎麼也得再多點吧?”
“一擔柴,一角錢,都是這個價。”這確實是黑,雖然現在物價漲的快,可百姓們生火做飯少不了柴火,是生活必需品,而鎮上需要的柴火,全都得從山上砍。在街上,五十斤柴火能賣兩三角錢,能換三四斤大米。他這一百多斤柴火,在街面上,怎麼也能有五角錢。雖然是白得的,可這價格壓的太厲害,老三自然不幹了:“楊哥,您老就行行好,這一角錢什麼用都沒有,連抽口煙都不夠。這可是一百多斤了,您老吃肉,給兄弟我喝口湯總可以吧?最少得三角錢,否則,兄弟我費了這麼大的工夫,卻連口煙都抽不上,您也看不過意不是?就給個三角錢吧。”
“長官,我這肚子有點疼,您能不能……”
話沒說完,就見那老三向外一指,大喝一聲:“滾!”,然後還對張青山這沒眼力勁的行爲十分惱怒的罵道:“搗他媽什麼亂,沒見老子心煩麼?”
那個楊哥到是笑容不變的指着外面道:“出門左拐,順着屋檐一直走到頭,右拐過去就是茅房。”
張青山要的就是這話,爲自己的計劃得逞而高興,拿着扁擔,屁顛屁顛地一路小跑而去。
團部是徵用了鎮小學,本來就不大。以前,爲了方便孩子們讀書時能及時上茅房,因而,把茅房建在離讀書約十米的地方,現在,可就利於張青山打探了。
走到屋檐盡頭,張青山故意停了下,扭頭往右邊看去,順帶掃了眼身後,見沒人跟來。向右邊走了兩步,左右看了看,沒人,遠處的人也無人注意這邊,便扛着扁擔,慢悠悠地走過去,來到了團部的後面小樹林。
趴在第一個窗戶邊,聽了下里面有無動靜,沒有。
手指沾了點口水,侵溼窗戶紙,無聲捅破後,看了眼,是一間雜物室。
走過中間的窗戶,來到第三個窗戶口,聽了下,裡面有鼻鼾聲。依舊用先前的辦法,捅破窗戶紙一看,有個光頭大漢躺在牀上,窗戶口隱隱有酒氣飄出,顯然,這傢伙喝多了……遺憾的是,一心想找到該團作戰地圖的張青山不知道這位就是該團的團長,否則,溜進去將其無聲的殺了,那就熱鬧了。
一連走過多個窗戶口都沒發現對方的作戰會議室,眼看着就要到頭了,張青山尋思着:要是對方的作戰會議室在二樓,自己該如何在不驚擾對方的同時混進去了?
來到倒數窗戶口,聽了聽,裡面無聲。
在窗口上留下一個小洞,一看,張青山眼睛亮了:多張椅子並排成兩行,中間是兩張由學生上課用的長桌並排排成一張長桌,上面用藍布覆蓋,行軍地圖高掛在牆上。典型的作戰會議室鋪設。
“冷靜,一定要冷靜……”邊如此壓制內心的激動,邊在窗戶栓旁打開一個小洞,用手指慢慢將窗戶栓提起,打開窗戶,左右看了眼,如靈貓一樣爬了進去後,反手將窗戶稍稍關上,並沒有上栓。
好在他在軍訓時學到一點軍用地圖的知識,加上平時沒事就跟人請教,如今,看副軍用地圖害死沒問題。
看着地圖,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就是對方目前的真實部署情況,張青山咧嘴笑了。
從左腳草鞋裡取出一張二指寬,約十釐米長的摺疊好的牛皮紙,打開後,是一張本子大的紙張,又從右腳草鞋邊緣處,取出一根七八釐米長的鉛筆。
這種臨摹其實很簡單,不用畫的那麼仔細,只要把幾條紅色箭頭和藍色箭頭所指處,以及沿途經過的地名寫出來就成了。
張青山爲了能掌握的更仔細,不僅邊畫邊記,還儘量把草圖畫的更細緻。
七八分鐘後,就在張青山覺得差不多的時候,突然,他聽見了有人說話聲。此時,想從窗戶口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張青山左右掃了眼,只能冒險鑽進長桌下面。
不到兩秒,會議室大門打開,有人邊說邊進來。張青山不敢亂動,只能透過藍布下面的空擋看到四條腿和一個大籃子和四個長水壺。
“當長官就是好,好處拿大頭,卻什麼都不用做……老田,你說我們倆什麼時候才能混成團長?”提籃子的那位把邊說邊把籃子放在長桌上。
張青山只能看見兩條腿,看不到他們的動作,不過,從籃子放在長桌上的時候,發出一陣叮噹的清脆撞擊聲判斷,那籃子裡應該是瓷器。
“你小心點,這杯子要撞破了,一時可沒地方補充。”那個提水壺的邊說邊把水壺放在桌上。隨即,張青山聽見一陣倒水聲和那人的說話聲:“用不着羨慕,團長也是一步步混起來的,咱們慢慢熬,總有出頭之日……好了,還是快點擺好,再過幾分鐘,就要開會了。”
顯然,這兩人是來給即將召開的軍事會議做會場準備的。
“幾分鐘?哼!團長還沒睡醒,怎麼開會?”
“可以去叫嘛。”
“團長喝醉後誰敢打攪,不怕吃槍子?”
“嘿!嘿!”
兩人就這麼私下裡酸不溜秋的說着怪話,很快就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出門而去。不過,在他倆把桌上藍布拉直的時候,站青山確實被嚇了一跳,要是這倆人中有誰覺得布沒拉直而蹲下來看的話,絕對能發現張青山。感謝上蒼,這兩人的工作並不怎麼認真。
慶幸躲過一劫的張青山哪敢逗留,趕緊把草圖收好,從窗戶口開溜。
把鉛筆扔進林子,扛着扁擔原路返回,可剛走到轉角邊,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