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
又是一日夕陽西下,又是一處乾燥之地,張青山負責挖坑生火,周平負責把馬栓好並拿出糧食,周寶玉則負責挑水和洗沿途採集到的野菜——這就是人少在吃的方面的優勢,很容易就找到野菜。
周寶玉用小鍋打來水後,抱起那捆野菜就去洗,結果,剛走到一個水坑邊,就嚇的驚叫一聲。
張青山和周平同時看過去,只見周寶玉正手腳並用的向後倒爬,身邊灑的到處都是野菜,一看就知道是被驚嚇的不輕。
作爲一名共產黨黨員,張青山本來應該是不迷信的,可因爲長期生活在迷信思想之地,加上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因而,他對於鬼怪之說也是半信半疑。周平跟他差不多。
兩人放下手裡的東西,邊衝過去邊掏出槍。
“寶玉,鬼怪在哪兒?”
“老子還從來沒見過鬼怪的樣子,今天正好開開眼。”
兩人衝到周寶玉身邊,拿着盒子炮就四下打量,嘴裡自然要不服氣——咱有槍,還就不信打不死這些妖魔鬼怪。
沒見到想象中的鬼怪,兩人又同時扭頭看向周寶玉。見周寶玉一臉蒼白,嘴脣哆嗦,顯然不像是開玩笑,張青山眉頭一皺,問道:“寶玉,鬼怪了?”
“那……那裡!”
聽着周寶玉哆嗦的話語,順着他哆嗦的手指之處看去,張青山和周平同時吸了口涼氣,立馬就體諒了周寶玉被驚嚇到的原因了:只見清水坑中,一隻潔白的右手骨正向上豎立着,指骨半握,猛不丁的看到,確實嚇人。
張青山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這手骨之人最後時刻的畫面:此人不小心陷進去,在最後時刻,依舊本能的掙扎着想爬出來,所以,右手始終向上,並因不想死而不斷的向上抓着,只是一切都徒勞無益,最後,只能在緩緩地抓動中被吞噬……
“寶玉,你好歹也上過戰場,見過生死,怎麼還被一隻骨頭給嚇成這樣?”
“我……我正要洗菜,突然見到水中冒起這東西,確實有些害怕嘛~!”
“好了,趕緊生火做飯,抓緊時間休息。”張青山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道:“老周,你去生火,寶玉去幫忙,我來洗菜。”
周平點點頭,轉身走出兩步,回頭對張青山說:“老張,重新選個地方洗菜。”
“咱們死都不怕,還怕這個?”
“這跟生死無關,只是一想到用泡着屍體的水洗菜,我就想吐。”
周寶玉回過神來,一時覺得有些羞愧,但一聽周平這話,立馬就抓到空子,插嘴道:“老周,只有孕婦纔想吐,難道你有身孕了?”
“小子,找打是不是……站住,沒大沒小的,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
看着他倆嬉鬧中走人,張青山收集起散落的野菜,抱着到另外的清水坑裡去洗。
洗完菜,回到火堆邊,三人繼續笑談着,就算是一顆野菜,也能因它到底有多長而爭論不休,屬於典型的沒話找話,而最好的方式就是相互擠兌:這天地間實在太靜了,不主動交談,不用聲音來打破這種寧靜所產生的壓抑感的話,會讓人憋屈的想發瘋。
而現在,張青山的話格外多,尤其是不斷的主動的找周平說話,因爲他心頭一直憋着一個問題:周寶玉打來的水,也是從那指骨處取水的。既然周平這麼在意這點,那麼,等下他喝這小鍋裡的水的時候,自己再說出來……哈!哈!想想周平到時候的反映,絕對是件讓人無比開心的事。
周平嚴格執行着衛生條例,把水煮了三次,覺得乾淨後,問道:“老張,是先把這鍋水當開水喝,還是先煮飯?”
“喝的水是第一位,先把水壺裝滿。”張青山假模假樣的拿起腰間的水壺,搖動了一下,聽見水響聲,正兒八經的說:“我這還剩下半壺,你先裝你的……”
說完,猛地想起:既然在算計老周,而寶玉又如此恐懼那手骨,那麼,乾脆連寶玉也一起算上得了。於是,笑眯眯地扭頭對周寶玉說:“對了,寶玉,你的水壺也要裝滿。”
周寶玉拍了下水壺,毫不猶豫的搖頭:“我的水壺還是滿的,不用加水。”
隨即,周寶玉直勾勾地看向周平,道:“老周,我有些餓了。你快裝,裝滿了好再燒一鍋煮飯。”
看你這麼着急的催促老周,難道說,你小子打的也是跟我一樣的心思?張青山掃了眼周寶玉,再看看周平,他很自覺的閉嘴。
周平也沒多想,打開水壺蓋子後,拿起勺子舀了瓢水就要往水壺口裡灌水。
“老周,你怎麼能直接裝了?好歹先試試水到底有沒有怪味。”周寶玉責怪似的說:“扎西大叔可是特別警告過:要是喝起來有怪味,表示水還沒燒好,得繼續燒,要不然,喝下去會得病的。”
周平還是沒有多想,還感激的看了眼周寶玉。隨即,把勺子湊到嘴邊,吹了幾下後,輕輕嘗試了一小口後,對周寶玉笑道:“沒怪味。可以裝了。”
“真的?”周寶玉有些不信的說:“才燒了這麼幾次就沒事了?老周,你可別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要不信,你自己嘗。”
說着,周平把勺子遞向周寶玉。周寶玉立馬搖頭:“肯定沒燒好,你又想騙我,我纔不上你的當了。除非你把這一瓢水都喝了,我纔信你。”
一聽這話,張青山終於確定:周寶玉這傢伙跟自己想的一樣。不過,正好樂的看戲,因而,張青山還不得不一本正經的陪着點頭,心裡卻早已樂開了花,越發期盼想象中的那一幕。
“你這小鬼頭,沒事這麼疑心做什麼?”
說是這麼說,可週平大概真的有些渴了,又對着勺子吹了幾下後,一口將勺子裡的開水喝乾。
確定周平將勺子裡的水喝乾後,周寶玉刷地一下站起來,邊後退邊得意的指着正一臉奇怪周寶玉這是要做什麼的周平大笑:“老周,你上當了。哈!哈……”
周平不解的看向周寶玉,又茫然的掃了眼張青山。
“老周,這水可是從那隻手骨的地方打的,也就是說,你喝的是浸泡屍體的水……哈!哈!哈……”
“哈!哈!哈……”早就忍不住的張青山,終於有了爆發的機會:一手指着老周,一手捂着肚子,最終,大笑着仰天倒下。
“你……你們……嘔~!嘔~!”
周平大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右手食指點着周寶玉和張青山,最終,將勺子一扔,轉身跑了兩步後,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張青山和周寶玉不僅沒有一點上去安慰的意思,反而笑的越發肆無忌憚了。
周平吐了三次,用時十多分鐘,差點沒把苦膽水給吐出來;漱口無數次,連張青山和周寶玉的水壺都被其搶過來漱口,算是找回點利息。
總算是好了點,隨即,在張青山和周寶玉嘲笑的大笑聲中,勃然大怒。
衝過去就跟張青山算賬,結果同樣悲劇:跟張青山摔跤摔的勢均力敵之時,被周寶玉從後偷襲:一把抱住了右腿,一拉,周平頓時仰天倒下,被張青山和周寶玉聯合壓在身下。
只得仰天感嘆遇人不淑的惡果:“老子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纔會在這輩子跟你們兩個王八蛋一起長征,真是……真是……唉~!回頭的看看祖墳去。”
這回,周平是親自從別處打水,親自燒水,總算是能痛快的喝一壺了。
心中惡氣難出,自然得嘮叨,這不,就連吃飯時,他都是邊嚼着野菜邊詛咒回到隊伍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倆永不相見。
最後,還是張青山和周寶玉賭咒發誓,絕不將此事說出去,並且保證今後不提這事,周平心頭纔好了些。
吃完飯,休息時,三人誰都沒提如何處理那手骨及其手骨下面的屍體,因爲張青山先前就提過這種事:這一路上,肯定會遇到不少犧牲的戰友屍體,那麼,爲了保證體力跟得上,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風險,三人一致同意:在內、外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掩埋犧牲戰友的遺體。而像那具手骨及其下面的屍體,那就屬於有風險的範疇——一看就知道那水坑的風險巨大,甚至比沼澤還危險,最少,沼澤是一點一點地吞噬你,別人還有機會搭救你,可這水坑,萬一不小心掉進去,可就麻煩了,甚至直接吞噬掉,連救都來不及。還是以活人爲大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出發的時候,三人搓土爲香,算是對這位戰友的一種祭奠。每個人說了幾句祭奠的話,敬軍禮,離開。
離開那一小片乾燥的地方不到三十米,三人依舊如昨天那樣,並排而行。
也不知是因爲對這具屍骨印象深刻,還是對於昨天被嚇到的場面記憶猶新,周寶玉邊走邊回頭。
一旁的周平還以爲周寶玉想着昨天戲弄自己‘喝水’的事,惡狠狠地瞪着他,說:“小鬼頭,不快點走,想什麼了……你要敢說一個字,老子立馬把你放到那兒洗澡去。”
周寶玉沒好氣的扭頭瞪了他一眼,張嘴想要說什麼,誰知,沒注意到腳下,頓時一腳踩偏,身體直接向左邊倒去,嚇的周寶玉邊死命抓住一堆水草邊大叫:“大哥!救我,快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