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的腳一下、一下的踹在姜暖煙的心口之上,那些仿若被冰凍了的前世記憶也一點點的開始復甦,牢獄中被穿了琵琶骨的表哥,被打斷了雙腿的父親,被打死在她面前的秋爺爺,還有那日在太子府她所受到的屈辱……
一股翻江倒海的噁心之感從肺腑直衝而上,“噗——”
一大塊血塊便被姜暖煙吐了出來,她微微揚起頭,盯着那踢的歡暢的孫嬤嬤,“老妖婆!要麼你現在便殺了我,否則,我便要了你的命!”
姜暖煙那凌厲的如利劍一般的目光讓孫嬤嬤愣了一下,一股惱怒之意更是涌上心頭,都到了此時此刻,這賤人竟然還敢威脅自己?
“好了,孫嬤嬤受驚了!”一旁的陳道生見姜暖煙吐出血塊,趕快出言制止,他並不是心疼姜暖煙,而是如今姜暖煙還未招供,若是就這樣被人打死,那會大大損壞他的官聲!
“哼!”孫嬤嬤雖住了腳,卻仍不解氣,又狠狠的啐了姜暖煙一口,這纔看向陳道生道,“大人不必憐惜這種心腸狠辣的賤人!就是她殺了姜府的二夫人!”
“哦?孫嬤嬤可是親眼所見?”陳道生一邊詢問孫嬤嬤,一邊讓旁邊的差役趕緊記錄下來!
孫嬤嬤長長的喘了口氣才道,“老奴奉了貴妃娘娘之命,將這些宮中的賞賜送到姜府,交代完畢之後老奴便離去了。可是剛走至姜府的大門便想起,貴妃娘娘交代的一句話,忘了轉告姜夫人,於是便同王嬤嬤一起又折返了回來!”
孫嬤嬤瞅了一眼如今還守在孔幽蘭屍首旁的王嬤嬤,繼續道,“誰料,我們回來一走到正廳門口,便看到這賤人正在試探姜夫人的鼻息,而那時姜夫人已經是滿臉污血!”
“我們走的時候房中就姜暖煙與姜夫人兩人,回來的時候姜夫人已經死了,哦,對了,還是老奴讓宮婢去尋的大人!”孫嬤嬤忙補充了一句,“大人,您說,這殺害姜夫人的不是這賤人還能是誰?”
陳道生看那差役將這些一一記錄在案,便看向還在嗚嗚抽泣的王嬤嬤詢問道,“王嬤嬤,孫嬤嬤說一直與你在一起,那她說的這些話可句句屬實?”
“是!句句屬實!”王嬤嬤剛纔被千面打掉了一顆牙齒,此時,說起話來已經有些漏風,但是她看向姜暖煙的怒火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加濃厚起來,“就是這賤人殺了夫人!”
“大人!走水了!西面走水了!”一名守在外面的差役突然衝進來道。
陳道生疾步走到門口向西望去,只見姜府的西北角已是火光映天,那是凝萃苑的方向,哪裡怎麼會失火?
正猶豫着是否要差人去救火,便聽隨後走來的孫嬤嬤狠狠啐了一口,“陳大人!您可不要上當啊!這明明就是有人想救這賤人!所以才聲東擊西!”
“是啊!姑爺!”不知何時出來的王嬤嬤也附和道,“她們既然想燒凝萃苑便讓她們燒好了!反正蘭溪姜家有的是銀子,所有的損失到時候自然會有人賠上!”
陳道生點點頭,不再理會那西邊的大火,而是又走向正廳中,半蹲下身子看着姜暖煙道,“姜暖煙!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可願意招認,是你殺了姜夫人?”
“人,不是我殺的!”胸口劇烈的疼痛一波波傳來,讓姜暖煙說話也不是很利索,或許,她的肋骨已經斷了一根!不過,即便是死,她也不會背上這罪名!
她已經想的很清楚,或許正是重生以來的一切事情太過順利,此次她纔會大意掉進梅貴妃的陷阱!
不過這次若是她逃不過死了,那母親對姜家肯定會更加怨恨,到時候父親也未必會再對姜家全心全意,只要他們蘭溪姜家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死,她也不怕!
“陳大人!”跟過來的孫嬤嬤又接口道,“您與她費什麼話?這小賤蹄子,膽量大的很,剛纔都敢挾持老奴,又有什麼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依老奴的意思,大人不如對她動大刑,我就不信她不招!”
“大人!”孫嬤嬤又走近了陳道生低聲道,“大人若是一夜之間便查明瞭姜夫人被害一案,娘娘對此一定會大加讚許!到時候,只要娘娘在皇上面前替大人美言幾句,那大人還不青雲直上?”
聽聞此話,陳道生忙向孫嬤嬤長長做了一揖,十分上道的道,“多謝嬤嬤提點!多謝貴妃娘娘提攜!天亮之前,卑職定會查明此案原委!”
對陳道生的奉承,孫嬤嬤顯然十分受用,“依老奴的意思,陳大人不如現場辦案,若將這賤蹄子再帶回京兆尹,不是白白浪費大人的時間麼?”
“是!嬤嬤說的是!”陳道生猶豫道,“只是這裡沒有什麼刑具啊?”
“遍地都是!”孫嬤嬤說着,一伸手從袖袋中摸出一根繡花針來,獰笑着便向姜暖煙一步步走去!
“姜小姐,你可知這是什麼?”孫嬤嬤帶着猙獰的笑意蹲在姜暖煙身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姜暖煙瞪着那在燭火下閃着光的繡花針,只恨恨的又罵了一句,“老妖婆!”
“哼!”孫嬤嬤這次倒沒有生氣,只是輕哼了一聲,然後才道,“這繡花針的用處可大了,可以繡花,還可以懲治那些口誤遮攔的賤蹄子!”
說着,她便將手中的針向姜暖煙的手臂猛紮下去!
那尖銳的疼痛讓姜暖煙那本就熱血翻滾的心更是猛然一縮,一聲痛呼不由脫口而出,“啊!”
“呵呵!”孫嬤嬤輕笑道,“這滋味不錯吧?不過呢,這還不是最上等的滋味,你知道最上等的滋味是什麼嗎?”
孫嬤嬤伸手抓過姜暖煙被敷在身後的手,繼續道,“最上等的滋味呀,便是將這小小的繡花針插入你這指甲下,若是多紮上兩下,再用力一挑,還能剝下一枚完整的指甲呢!怎麼樣,不錯吧?”
“彆着急,老奴這就伺候你試試!”孫嬤嬤說着一手攥緊了姜暖煙的食指,一手便將那繡花針向那指甲處狠狠的捅去!
“住手!”
伴隨着這一聲大喝,一把摺扇便狠狠的砸在了孫嬤嬤的頭上,讓她“哎喲”一聲驚呼,緊跟着又“撲通”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卑職見過六皇子!”陳道生看清來人之後連忙行禮道。
門口站着的人,一身淡青色團窠雙龍戲珠紋錦袍,外邊披着一件墨色的大氅,整個人散發着如琢如磨、溫潤如玉的氣質,正是當今的六皇子!
雖說這六皇子在宮中一向不得寵,可他即便再不得寵,那也佔着皇子的身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京兆尹官員便可以肆意得罪的!
“呵!”門口立着的六皇子並沒有看向躬身向他行禮的陳道生,而是望向臉頰高高腫起,額頭、鼻尖密佈汗珠,脣角流着血的姜暖煙,“陳大人!好手段!原來京兆尹是如此破案的!看來我應該稟明瞭父皇,讓他好好嘉獎陳大人!”
凌墨?
姜暖煙此時纔看清門口所立之人,正是在慈安寺時爲雪兒送來燙傷藥的凌墨公子!可是剛纔她聽陳道生喚他爲六皇子?他是南宮凌墨!
她剛剛還在想,一會會是誰來救她?是諸葛長風?或者是蕭籬落?再或者是衝進來的千面。可是卻從未想過,出現在這裡的是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凌墨!
姜暖煙這邊正暗自感嘆,那邊陳道生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還請六皇子恕罪!卑職,卑職也只是稟公辦案,還望六皇子見諒!”
“哦?稟公辦案?”南宮凌墨說着走近了那跌倒在地上,正一手捂着額頭,藉機遮住大半個臉的孫嬤嬤,猛的一下拉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臉露了出來,“原來是孫嬤嬤!你不是在梅母妃身邊伺候的嗎?什麼時候開始跟着陳大人當差了?”
“誤會!誤會!”孫嬤嬤一臉訕訕的表情,“陳大人辦案,如今罪證確鑿,可這兇手卻死活不承認,所以,老奴便嚇唬嚇唬她!”
“哦,這樣啊!”南宮凌墨將孫嬤嬤從地上拉起,脣角含笑道,“原來嬤嬤沒有在京兆尹當值啊!那嬤嬤還要繼續幫着陳大人審案嗎?”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孫嬤嬤連連告饒道。六皇子在此,她若再敢指手畫腳,怕是永遠也不用回宮了!“只是不知六皇子怎麼會來姜府?”
“宮宴之後,我步行回府,卻見這邊火光沖天,看方向是大長公主府上,所以便來一看究竟。沒想到,卻又聽聞二夫人之事,便趕來看一看!孫嬤嬤,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老奴不敢!”孫嬤嬤趕忙低頭道。雖然六皇子一直是這種溫和的性子,可是他沒有生母庇護,卻在宮中一直活得好好的,這種人明顯不能得罪!
南宮凌墨這才蹲下身子將綁着姜暖煙的繩索解開,然後扶着她在一旁的紅木圈椅上坐下,“姜姑娘,你還好嗎?”
姜暖煙點點頭,正要開口道謝,南宮凌墨已經在她耳邊低聲道,“有我在,你放心!”
“多謝六皇子!”姜暖煙輕點了下頭,向南宮凌墨道謝。
“陳大人!”南宮凌墨到此時才轉向還跪在地上的陳道生,“起來吧!說一說,這是怎麼回事?”
“是!”陳道生站起身子,躬身道,“經仵作檢驗,姜府二夫人孔幽蘭死與鉤吻之毒,房中有一個酒杯中恰巧有鉤吻之毒!而且孫嬤嬤與王嬤嬤俱都看到姜小姐毒害了姜夫人!”
南宮凌墨點了點頭,沒有理會縮在角落裡的孫嬤嬤,而是望向跪在孔幽蘭屍首旁的王嬤嬤,“這位便是姜府的王嬤嬤了?我來問你,你是看到姜姑娘親自在酒杯中下毒了?還是聽到姜夫人臨死時說姜姑娘是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