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四年是一晃而過,但在接近尾聲的日子裡,卻是掰着指頭數着過的。就那些學生也不好惹,沒準那個愣頭青就敢幹你一頓,現在他甚至有點懷疑學校郭啓深教授那件爛事都和某幾個學生有關。
不過,他倒是沒有這個擔憂,胸有成竹地郭科長輕輕叩響了王校長的辦公室門,每週也只有這個時候在,應聲而進時,王恪功校長正給屬下幾位簽着報銷單,示意着郭戰峰坐下,半晌打發走屬下這纔看着郭科長,郭科長不迭地起身,把兩個月的準備的調查結果,細細地、一樣一樣的放到了校長辦公桌上。
雖然遲了,可總比沒有強。而且有理有據,做得很細,比半吊子出身的苟科長要強不少,王校長略略看過,不時地注視這位班子提名通過的這位新科長,說起來根子也在學校,否則在這多教職員工的單位根本無法孚衆。
“說說你的看法。”王校長看完了,往椅子上一陷。
這個時候,郭科長知道是領導考驗你洞察力的時候了,整了整思緒條理地說着:“據我調查,應該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鬧事,在事發的時候,保衛的監控捕捉到了幾個鏡頭,一個戴着帽子扛着裸模上樓、還有廣播室周圍的探頭,在這一時間,被一個伸着長竿上面蘸着顏料的東西抹黑了,後來發現是油漆,雖然乾得很巧妙,可我們連續活動的時間的監控區別鏈接可以把肇事者鎖定在小範圍之內,我們已經找到幾位重點排查對象,我幹過消防,清查火源可比這個要斷………綜合這些情況可以這樣斷定,這位組織和策劃者同時指揮了兩到三拔人,扛裸模扮跳樓、擴大聲勢引起圍觀;同時接駁校園的數路廣播線路造成惡劣影響。這裡面有個關鍵點很容易把握,誰掌握了這份錄音,那他就應該是組織者,最起碼他知道組織者是誰。”
清晰、條理,那個名字呼之欲出了,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事,王校長笑了笑吐了兩個字:“單勇。
“還有,你看看下一個視頻。”王校長笑着道。
點了點鼠標,卻是剪輯的畫面,魅力潞州開機的盛況,一個揚天吹嗩吶的年青農民形象,背景是絢爛的鐵水鋼花,那人是誰自不用說,看得郭科長愕然不已。好像自己關注的這人場場不離回回在,好事壞事,一個人佔全乎了。
“你覺得是巧合麼?”王校長問。
“難道是……”郭科長愣了下,靈光一現,沒說出來的潛臺詞也不難,有人蓄意地保着這人。讓你投鼠忌器。
都是混成精人物了,看人不能看長相,先得看看背景咋樣,可這樣捧起的半公衆的人物,誰動能惹出什麼動靜來就不得不考慮在內了。
“沒錯,是有人保着。”王校長笑了笑,翻着桌上的文件裡,夾在中間的東西不少,抽了幾份來遞給郭科長,郭科長粗粗一覽,好傢伙,鎮教委的、鄉中的表揚信;魅力潞州攝製組的邀請函,邊看王校長邊說着:“你可能不知道吧,前天宋教授出院,是左老的姑娘左熙穎和單勇兩人送回來的。”
“那……傳說是真的?”郭科長嚇了一跳,有點暗自慶幸沒捅這個馬蜂窩了。
“真真假假誰說得清呢,既然沒有防範於未然,追究於事後意思就不大了。停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何況現在對於學校的聲譽都是好事,小郭呀,你知道你爲什麼能當上學校的保衛科長麼?”王校長突來一問。
“那是校長您提攜我,我一直感激不盡呢。”郭科長謙虛地道。
“錯了,是因爲你在潞院的根子很深,不少在職和離退休的老同志是你的叔伯,這是好事,可有時候也不一定就是好事。有些事你得站到一定的高度看,得有大局觀念,比如國平就缺這麼點耐性,其實他根本不必那樣,如果不給他機會,他就翻不起什麼浪來,誰也動不了後勤這一塊。
一班的女生多,有個領頭的叫了兩宿舍的女生齊刷刷來了個露腿照,好傢伙,十幾條大腿晃得遠處看的雷大鵬直跌下巴,早幹什麼去了,都這個樣子誰還逃課不是!?
有人搶風頭還成,雷大鵬四下尋着本班的男生,拽着司慕賢、拉着趙輝,三人又挾着陳福利、李報春,擠一塊你摸我胸、我抱他的脖子、還有他貼他的臉、喀嚓一照,雷大鵬跟專業攝影的喊着:“打上字啊,二班集體搞基照。”
哈哈一笑而過,正聽到任羣班主任喊着,這幾位又是湊到了擺好的椅子凳子前,蹲着站的支凳子,準備畢業照了,班長數着人,和王華婷小聲說着什麼,王華婷一瞅還缺人,叫着雷大鵬道着:“大鵬,單勇呢?通知了怎麼還沒到場。”
“快了快了,在路上呢。”雷大鵬正和旁邊的男生玩着,把人推過一邊,非把小個子的司慕賢往身邊拽,還專給身邊留了個位置很正色地道着:“你和蛋哥倆一左一右站着襯托雷哥我啊。”
擠掇着,等待着,珊珊來遲的老師不少,可單勇還沒來,王華婷又是電話催了一番,說是快到了,稍等着的功夫,同班的趙輝不經意看進場方向時,驚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直道了句:
“我靠,蛋哥威武!”
不少同班的一瞧,俱是靠靠靠……一大堆靠字直帶豎着中指,羨慕嫉妒了,雷大鵬也驚訝了,手撮着嘴巴,剛要來個口哨,卻不料吧唧被誰捂住了,不迭地掙開瞪着眼罵着司慕賢:“捂我嘴幹什麼?”
“雷哥,你別吹口哨,別一口唾沫吹老師身上好不好?”司慕賢身受其害有準備了。
話音剛落,卻是一聲尖銳的口哨聲起,不少其他班的也跟着起鬨:蛋哥、蛋哥、蛋哥……
蛋哥咋啦這是,沒啥,拽啦,騎着破電動,車後載着左熙穎,笑吟吟地來照畢業照了,一陣起鬨,不知道誰把起鬨詞改了,改成:蛋嫂、蛋嫂、蛋嫂……一時間全場鬨鬧,好不熱鬧,已經坐定的王主任和任羣老師相視,互來了無奈的笑容。
“大鵬。”一聲輕喚,雷大鵬哎了聲,卻見得不知道什麼時候王華婷站到了他的身側,那表情同樣的落寂,愕然間,雷大鵬關切地問:“怎麼了?你臉色這麼難看?”
“沒怎麼。”王華婷坐下來,瞥眼看得雷大鵬那麼關切的眼神,微微地有點感動,勉力笑了笑道着:“一轉眼就畢業了,我還真有點留戀學校。”
“可不,平時巴不得放把火燒了這地方,到這會了,我又覺得捨不得畢業了,你說這是爲啥呢?”雷大鵬說着自己心裡簡單而樸實的想法,王華婷笑了笑,直說着:“那是因爲無憂無慮的生活就要結束了,在學校除了考試是負擔,其他都不會考慮,可一出這兒,除了考試,也許都成負擔了。”
“那倒是,鬱悶死了,沒意思。”雷大鵬撇着嘴道,看看落寂的王華婷卻是有點不解了,直問着:“怎麼了,支書?你和班長掰了?”
噗哧聲王華婷笑了,八成自己這樣得被傻雷當成畢業分手的標準模板,笑着搖搖頭道:“就沒有開始過,還有什麼掰不掰……對了,明天外市同學回家,來和我一起送送他們吧?”
“嗯,必須滴,一定來。”雷大鵬點點頭。
王華婷起身了,笑了笑說了聲謝謝,那落寂的樣子看着雷哥好不心疼,別說送同學了,就送小命也得來,對不對!?
…………
…………
單勇和左熙穎從宋教授家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
出院的宋教授好在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女兒和女婿從外地專程回來照顧老人一段時間,挽留着單勇和左熙穎倆人吃了晚飯,那些家常小菜自然不入單勇這個大吃貨的眼界,不過濃濃儼儼的親情讓他感動了好一陣子。”左熙穎冷不丁地,把不願意說的話說出來了,一說出來就後悔了。果不其然,單勇嗯了聲,慢悠悠地走着,背後的左熙穎似有不忍,輕輕地、彷彿思忖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臉靠着單勇厚實的背,那吃貨感覺到了,明顯地身後一陣戰慄。
左熙穎暗笑着,一起出去玩了這麼多天,除了牽手未有過其他親暱的舉止,有這麼一個親暱舉止不知道會不會讓他輾轉反側再抑鬱一晚上。不過,在靠着的時候感覺他的後背很堅實,反而讓她有一種喜歡的感覺。
慢悠悠走了好遠,左熙穎輕聲問着:“我要走了,你會想我嗎?”
“嗯,當然會。”單勇道。
“那我要不回潞州了,你會怎麼辦?”左熙穎又問。
“我掙點錢,去看你去唄。”單勇道。
“掙多少去?”左熙穎又問。
“掙個百把十萬就去唄,總不能去了還騎着電動自行車拉你吧。”單勇道,笑了。
正不解地時,單勇回過頭來,信心百倍地指着酒店道着:“師姐,其實我有個很大的理想誰都沒告訴過。”
“開這麼大一座酒店?”左熙穎冰雪聰明,一下子猜到了。
“差不多,這是第一座。這時百驢苑酒樓的原址。”單勇指指道,補充着遠大理想道:“這一座我必須收回來,然後再開上十座八座同等規模的酒店。”
“再然後呢?”左熙穎饒有興致地問。
“再然後你來潞州了,咱就想吃那家吃那家。”單勇正色道。
左熙穎掩嘴輕笑着,嗯聲點點頭,算是答應了,這下單勇的興致卻是更高了,載着左熙穎回酒店的途中,又是吹噓了一番如何如何遠大的抱負,這抱負自然是要成爲一位偉大的吃貨,而偉大的吃貨自然不能是僅僅當個大師傅,得當吃中的大師來着,左熙穎雖然知道單勇的身家能在那些檔次的酒店裡吃幾頓飯估計都有問題,不過並不妨礙她陪着單勇一起yy一個偉大的吃貨帝國的誕生。
情長路長、笑多語少,繞了好遠終於還是到了凱萊悅酒店的門口,下車的左熙穎整整情緒,正想安慰一句時,卻不料單勇問着:“明天幾點?”
“早上十點……你會來送我嗎?”
左熙穎問,此時有一種想相擁的衝動,卻不料似乎看着單勇並沒有那份激情。只是笑着點點頭道着:“謝謝你啊,師姐。”
“謝我?爲什麼?”左熙穎怔了下。
“謝謝你爲我做的這些……”單勇道,看着左熙穎迷懵着,提醒道:“我知道我背後有個推手,又是支教上電視,又是邀請參加魅力潞州攝製組、還有教委的表揚信……謝謝你,本來我以爲回校還要有什麼事,不過沒料到卻是我大學四年最平靜和最幸福的一段時間。”
這話聽得左熙穎雲裡霧裡,蹙了好大一會兒眉睫,這下子倒把離別的情緒沖淡了,乾脆順水推舟問着:“那你想過沒有,也許我能幫到不止這些。”
這句話憋了好長時間了,如果說初見因爲喜歡,那麼在知道身份之後,左熙穎也很想知道,兩個人相遇,感情的純度究竟有多高。
搖搖頭,單勇很自信地道着:“不需要,我是個寧願自己恨自己,也不願意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人。”
左熙穎驀地一笑,手撫過單勇的肩膀,卻是順勢攬着單勇的脖子,彷彿是要情動一吻,卻不料一攬而收,只不過又一個親暱動作而已,爾後促狹地笑着道:“那你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機會,以後別恨自己啊。”
“不會的。”單勇笑着道。
四目相接時,朝思暮想的人就是眼中,單勇沒有分辨出是就事論事,還是話裡有其他的潛臺詞,依然是那副欣賞和傾慕的眼神,左熙穎卻是生怕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也似地,輕輕轉身,慢慢地、慢慢地加快着步子,往酒店裡走着,那飛揚的長髮,似乎手抹了把眼睛,又變成了一個攏發的動作,單勇看了良久,又摸摸自己的脖子,剛剛師姐攬過的地方。
似乎聞到一絲淡淡的幽香,隨着師姐身影的消失,輕輕地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