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嬴山面君

?櫟陽是櫟水北岸的一座小城堡,距離東北方向的洛水只有二百餘里。cOm/

在此之前,它默默無聞,當新秦公嬴師隰作雷霆巨響,一口氣把國都從三百年老根基的雍城遷到了此,這纔算是讓這個小城揚了名。

可縱然如此,嬴師隰在遷都後並沒有對這座小城大興土木,是以,這座國都比之雍城還要窮苦,小就不說了,還很簡陋。

但問題在於……秦國自嬴師隰後,再也沒有多餘的錢做這些事了,哪怕是多唰一道漆!

就在這一天,忽然一匹快馬獨自而來,馬上一名騎士,黑衣秦裝,頭上束冠,腰下垂劍,是一個秦國的官員。那人打馬直往北門,到了北門,正要勒馬,哪知道,那馬長嘶一聲,忽然失了蹄子,整個身子幾乎倒翻過來,好在沒有馬蹬,馬上的人一個斜腰翻身,避免了給馬壓在身下的慘境,憑藉着利落的身手站定。

城頭上的秦兵高呼喝道:“好——”

這騎士擡起頭,痛罵道:“好個屁,***,竟然這時裂蹄了……”他目光一掃,已經看見,從馬蹄處流出的血,這匹馬是匹好馬,所以這人打馬也就急了點,馬跑得一兇,結果……蹄子裂開了,這下可是不好,馬是站着的動物,它從生下來就要站着,當它死時纔可以倒下。

對於馬的體重來說,如果它的蹄子傷了,倒下了,不要想再起來了,它的蹄子會受不了的。所以……騎士拔出劍,一下子刺在了馬頸上,從這裡直直透入心臟,那馬立時結束了痛苦。騎士也是不捨的看了看自己的這匹馬,恨憤道:“不爭氣的畜牲!”又對城門上的士兵說:“還不快下來,一會兒你們不吃呀!”

“來啦……”幾個笑着的秦兵過來,道:“大山叔,怎麼跑這麼急,咱櫟陽還沒出事呢,你那雍城卻先出事了?”

“鳥——”嬴山高聲喝了一聲,道:“我老大山坐鎮會出什麼事?不知我的名兒嗎?就是一座山,專門壓你們這些小猴子……小心點,別讓血灑出來了……”

“曉得叻……”小秦兵們笑呵呵地把馬擡下去,至於怎麼打釀,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我回頭的時候,給我留一塊,別分光了……”嬴山不甘心地叫着。

那邊秦兵們出懶洋洋的聲音迴應。

因爲嬴山雖是老秦嬴氏親族,但他是出名的窮大方,爲人又和氣,所以這些嬴秦後生們一點也不怵他,當然,出了事,他們還是要來向嬴山討主意。這也是嬴山的威望。

甩開了這幫小子們,嬴山一邊緬懷自己的那匹馬,那可真是匹好馬,可惜了!另一邊,向着櫟陽宮城的內城走去。櫟陽不大,進了城,也不定就要騎馬,走路也是同樣的快。

嬴山沒有打正門走,他雖然來了,可並不想給那些公族們纏上,那些人中,甘龍還好,兩句話一說,就知道離開,可那個杜摯,是出了名的臭馬蠅,專門在你身邊嗡嗡,因爲這死小子拜在甘龍的門下,所以他還不敢過於得罪。

想到了此,嬴山心裡有些怕,他忽然又擔心起秦公的病情了,那個老頭,怎麼會想到這傢伙就病倒了?感覺自己死上兩回不定能趕上他一回,可世事總是出人意料。

進入了宮城,嬴山立時從正門側開,向着偏門直接進入了第四進寢宮,他知道,傷病的老秦公此刻一定在寢宮療傷,然,剛進偏門,就見院內崗哨林立,戒備異常,顯然與城門和宮外的鬆弛氣氛迥然不同。

嬴渠樑手持一方食盒,正向外走,一下子撞上了嬴山。

“死小子,也不看點!當我和你一樣壯嗎?”嬴山笑罵,其實嬴渠樑雖看上去比嬴山要年青堅壯,但實質上,嬴山不覺得自己比他軟和多少,這下,只是在嘴上討個便宜罷了。

“山兄?”嬴渠樑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喜色,這對於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嬴渠樑來說,是相當難得的。頓了一下,道:“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雍城出事了?”

“嘿!有我老大山在,雍城能出什麼事?小子,心往肚子裡放嚴實了!對了,你這是幹什麼,這是給誰送吃的?君上不在屋裡嗎?”嬴山問,他的老狗鼻子,一下子就從裡面聞到了肉味兒,嬴山知道,老秦公正常是十分簡樸的,肉也不見得多吃,這必不是老秦公的,哪怕他現在是這樣的病。

“這是給魏國丞相的,一般的東西他根本不碰,就是這肉,還要燒得爛了,不然他咬不動……還得要酒……”嬴渠樑對此很不滿,神情有些委屈,但這表情一閃而過。

“鳥!”嬴山大怒:“一個魏國狗頭,對他這麼好?吃肉?老子還是啃硬馬肉呢!來,給我,老子吃了也不便宜他,君上問起說我,不信他爲了一個魏狗砍我的頭!”嬴山說着就要奪肉食。

嬴渠樑哭笑不得,道:“山兄,這是公父的命令,你犯得着和我爲難嗎?”

嬴山也是開玩笑,他訕訕收回了爪子,嘿嘿笑道:“玩玩嘛,死認真相,君上也是的,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做這種事呢?你那老丫頭呢?咋不讓她送?女娃兒家,才適合幹這事哩,虧你一個男爺們,卻行此賤役!”

嬴渠樑道:“公父說了,他在魏國多受老公叔的照顧,老公叔也曾親自給他弟箸端盆,所以要有回報,不過他身體不行了,就讓我來頂替,至於熒玉,她能一劍把他殺了,怎敢讓她出馬,她現在天天練射術呢,也不怕把身子擰了……”說着搖搖頭。

嬴山點點頭,道:“也對,咱老秦人就是點滴之恩,要泳泉相報,你去吧……對了……等等……君上的傷怎麼樣了?”

嬴渠樑道:“不知道,太醫不敢說話,母親也不好多問,只是天天拜祖,公父的精神還是不錯的,現在也當是醒着,你讓黑伯通報一下就可以進見了吧……”

嬴山不再多問了,嬴渠樑也提着他的東西走了。

長嘆了一聲,嬴山回過頭來,向着裡面走去。

到了門口,果然,那個陰森森的老內侍就出來了。黑伯。

可憐嬴師隰也算是一國之君了,身邊竟然沒有一個嬖臣(這裡面,嬖臣不是指太監,而是指寵臣一類的,可能是男人,但也會是女人。),來來回回,就是這一個黑伯。

嬴山也不客套了,上揖一禮,道:“勞請黑伯通報一聲,雍城嬴山求見,不知可賜見否。”

黑伯也不說話,轉身進去,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輕聲道:“君上請你進去……”

嬴山先正冠,後理衣,最後一震雙袖,大步踏入。

屋內還是那樣暖洋洋的,讓人有些提不起勁來,在那銅爐之中,縷縷的有清煙飄出來。

嬴山不喜歡這股味道,但他知道,這是用來掩飾老秦公身上的體味的。因爲受了傷,嬴師隰的身體不能見水,就說用熱溼巾擦的,也是會有讓老頭暈的危險,想給老頭擦身子的熒玉哭了好幾回了。

結果,這個老頭就只能這樣子,年紀大了,身上味道重,還不能洗,那可不是沖人麼。

嬴山怔了怔,忽然鼻子酸,心頭直抽搐着,兩滴濁淚就這麼滴下了來,嬴山忙用袖子擦了,上步前來。還沒等嬴山說話,嬴師隰先說了:“我們的雍城令來啦……”他一邊說,一邊想讓自己的身子起來一點。

嬴山如何敢讓他動,忙上前道:“君上勿動,保重貴體要緊……”

“保重個啥呀……”嬴師隰曬然一笑:“一把老骨頭,早就該死了,什麼時候死不都是一樣,外頭的老人到了歲數,自己上山裡頭等死,我也就是做了國君,不然我也早上山了……”

“君上說得哪裡話,要不得,要不得……”嬴山連連搖頭,把嬴師隰重新塞回到被子裡,這才放心,耳邊聽到一陣悉擻的聲音,那是獨孤夫人離去,這位草原上出生的夫人一直盯着每一個入進的人,她深深的知道秦國曾經面臨的亂法,所以這個老女人以一種不正常的心理盯着哪怕是她的兒子。

嬴師隰呵了一口氣,搖搖頭,幅度很小,然後道:“什麼話,實話,你當我不知道嗎?你自己知道,出去看看,老秦人大多過得是什麼日子……我……我……”他的手擡了擡,沒成功,最後道:“我心裡難過哇……”

“君上有心,只是時運未至……”嬴山道:“如果不是運氣不濟,此戰就可鼎定成功,那我老秦人就可以好好活一個喘氣年了……”

嬴師隰雙目出淚,一會兒道:“你不是說這馬後話的,說吧,什麼事讓你從雍城來了?”

嬴山正色道:“君上,我觀我大秦……我老秦人這些年……”他說到了這裡,卻是欲言又止,說不下去了。嬴師隰如何不明白他,當下道:“我都是一個要死的人了,你還顧忌個啥?有什麼話就說吧!”

嬴山沉默片刻,忽然俯身跪下,他的動靜之大,讓黑伯從暗中都踏出了一步,然後,又緩緩的以微不可察的度,又退了回去。嬴師隰看着嬴山跪下,嘆道:“事真多……還不說嗎?”

嬴山沉聲道:“嬴山近日得遇一賢人,得他之言,臣覺得,君上這些年的攻戰之策,全是錯!讓我大秦白白的費去了大量的國力,每出戰,雖勝而無所得,或入不濟出,致使我大秦現在江河日下,如日薄之西山,處境慘淡,幾有亡國之危!”

嬴師隰面不改色,道:“說下去。”

嬴山道:“當年穆公稱霸,不是沒有東進,但東進之途受阻於晉,每經苦戰,幾損盡國力,如不是全國上下奮惕利,亡國也不必在眼前了,當時就沒了我老秦人!萬幸穆公三戰而勝,之後明白晉國雖敗而不可勝,不能壓服,這才力圖西戎,始有穆公之霸業……”

嬴師隰道:“你是說,我對魏國用兵……錯了?”

嬴山斷然道:“不是錯,而是大錯!魏國霸業以成,舉國五十萬戰兵,不行大徵,就可力戰天下,魏武卒之精,天下人所衆知,當然,我老秦人也不是說笑的,只是君上請想,如果我們不是把主力精兵白白用於此,而是致力於它處,取得的成就,當不會使我大秦無有所得,過往士兵行徵,退回歸田,國府多少也要拿出一點豆子,可現在,國府連對重傷重殘者都是無力資助……如此下去,國人怎麼不心冷?現在,國府內裡空虛,君上大病,我大秦前途堪虞呀……”

嬴師隰痛苦道:“嬴山呀……你這根老直腸……這話也就是你敢說……我何嘗不知道哇……二十年苦心……一無所得……我……我……”

他的臉驟然間變得僵紫!

嬴山急急道:“君上,君上……”

一名老婦從後殿走出,連聲大喝,不一會,一個太醫出來,看了一會兒,再行退下。

嬴師隰卻是緩過了氣來,他看看妻子獨孤夫人,搖搖手,道:“你下去!”

獨孤夫人當真是給面子,一句話也不說,甚至沒給嬴山一個白眼,立時轉身下去。

嬴師隰道:“那你說,我大秦現在……是否會有亡國之危?”

嬴山斷然道:“不會,我大秦必無此等危機,縱是有,也是在內不在外!”

嬴師隰喝道:“何以見得?”

嬴山道:“天下可滅秦者,放眼而過,只魏一國也,然,魏國也犯了與我大秦一樣的錯誤,魏人放着韓趙不吞,卻是打楚攻齊,平白的幫趙人攻打中山國,它本得罪了我大秦,又和楚齊開戰,雖連戰得勝,有天下霸主之相,但魏國的國力已經到了盡頭……”

嬴師隰精神上來了:“說下去。”

嬴山道:“現今的魏國分成了一東一西,爲了佔我河西,魏人的國境不能成團,受擠於韓趙之間,國力擴張已經到了極點,它東臨齊國,北面趙燕,南對韓楚兩國,西面,又有我大秦虎視眈眈!你說,魏國能這樣安心的攻打我大秦麼?”

嬴師隰道:“不錯,魏人空多了二十萬兵,置於東,就是爲了防範齊楚,他又想壓着趙韓,又想繼續做老大,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我料……魏王……想來也不會再攻我大秦了……只是……嬴山……這可不是你這腦袋瓜子能想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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