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背影

阮綿綿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起身。

剛纔那樣的情況又再次上演,鳳九幽繼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而阮綿綿則是繼續看着他喝。

這樣的情況繼續持續着,直到鳳九幽第十杯酒下肚,阮綿綿終於忍不住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鳳九幽臉上已經有了三分醉意,不過他的眼神還是非常深邃幽暗。在這樣的黑夜中,像是一枚磁石,緊緊地吸引着周圍所有的光芒。

笑了笑,鳳九幽懶懶道:“沒什麼事,昨晚去了一趟世子府,見到了南郡王。”

心瞬間提了起來,阮綿綿努力忍着,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你爲何去世子府,鳳長兮可好?

但是她在鳳九幽面前問鳳長兮,這不是將自己往火坑裡推?

好在理智尚在,阮綿綿微微一笑,柔聲道:“好端端地,怎麼去了世子府?”

“不是前兩天才在未央宮中設宴款待南郡王嗎?”將鳳九幽面前的酒杯拿到一旁,示意他不要再喝了。

鳳九幽也沒有再堅持,而是望着她輕笑着道:“皇叔對我鳳天王朝忠心耿耿,又只有鳳長兮那麼一個兒子。”

“這次鳳長兮犯下那樣的大罪,皇叔先去找了太上皇,在太上皇的崇明宮待了近半月纔來見朕。”

低低一笑,鳳九幽笑道:“朕遲遲沒有下令如何處置鳳長兮,皇叔的心,便一直擔着,他終於是忍不住了。”

阮綿綿猜不透鳳九幽爲何忽然對她說這些事情,不過對方願意講,還是關於鳳長兮的,她自然也願意聽。

上次在未央宮的晚宴,她雖然只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卻知道他過的並不好。

眼角的餘光總是有意無意落到鳳長兮身上,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替自己斟酒,連旁邊南郡王的眼神,都直接選擇無視。

鳳長兮不會那樣消沉,可是事實證明,那晚一直不停地喝酒的人,就是鳳長兮。

快速打住心思,阮綿綿柔聲道:“南郡王雖然女兒衆多,可是隻有鳳長兮一個兒子。”

“鳳長兮被壓入天牢,南郡王自然擔心。”與公與私,在鳳長兮方面,她知道鳳九幽不會輕易出手。

那日答應隨他回來,心底最擔心的,莫過於身重請命的天字號。那會兒的天字號,半刻都拖延不得。

鳳九幽擡眸看向阮綿綿,見她眼神淡然,面色溫柔,提到鳳長兮,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那般在意緊張。

心中忽然又軟了幾分,輕輕道:“南有西流國步步逼進,西北邊塞國時常騷擾。”

“內有洛桑王心懷鬼胎,梧愛,朕這個天下,可亂着呢。”慵懶一笑,雖然是緊張的局勢,可是從他口中說出來,似乎都無關緊要。

阮綿綿見他又要拿過酒杯喝酒,連忙攔住他道:“少喝點兒吧,天下正亂着,若是你也亂了,這哥天下便真的要亂了。”

若是鳳天王朝亂了,將來必定是戰火紛飛。皇室貴族如何,自然有他們的去處。

可是百姓呢,一旦燃起戰火,最倒黴的,便是天下百姓。

鳳九幽的手微微遲疑,目光莫測探究地望着阮綿綿。好半響,他才輕輕開口:“你不是關心我,是擔心這個天下,對不對?”

阮綿綿心口一窒,不過並未退縮,而是直直地望着鳳九幽,一字一頓道:“我關心誰,皇上難道不知道?”

“如今在我眼前的,我心底所想的,除了面前的人,還能有誰?”說完,阮綿綿直接收回手,再不去管鳳九幽,起身準備離開。

剛走出一步,腰上忽然纏上一隻手,鳳九幽直接將她摟在了懷裡。低柔曖昧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你又叫我皇上。”

阮綿綿用力想要掙脫鳳九幽,可是他的力道這次大的嚇人,她一動,他便緊上幾分,幾乎讓她有點兒透不過氣來。

“皇上方纔不是自稱‘朕’嗎?梧愛喚皇上,理所應當。”阮綿綿垂眸,面頰因爲鳳九幽在她耳畔呼出的熱氣一點點紅了起來。

從背後摟着她的人,身體在輕輕顫抖着。阮綿綿疑惑不解,想要回頭看看。只是鳳九幽摟得極緊,她根本幾乎動彈不得。

好半響,她終於聽到鳳九幽的聲音,那是曖昧的,慵懶的,含笑的,打趣的:“你是爲這個與我置氣?”

阮綿綿:“……”

她會因爲鳳九幽在她面前自稱“朕”而生氣,真是天大的笑話。可是倘若她不這樣說,鳳九幽便會一層層剝開她的僞裝,直至她的心思,看透她所有的心思。

可是聽着他在她面前自稱“朕”,確實覺得不舒服呢?莫名的情緒,她很不喜歡。

寢宮中是鳳九幽低沉放肆的大笑聲,笑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停了下來,因爲酒氣泛着桃紅的面頰越發勾人:“再陪我坐一會兒。”

她再陪着他坐在便是傻子,阮綿綿淡淡道:“皇上若是再想要喝酒,自己喝便是。梧愛睏了,想要休息。”

鳳九幽眼底劃過一絲光芒,稍稍側頭,張嘴便含住她粉嫩的耳垂。察覺到她的身體一顫,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梧愛何時變得這麼敏、感?”

阮綿綿面頰緋紅,她最聽不得鳳九幽這樣挑、逗的話。扭了扭身子,希望鳳九幽鬆開她。

鳳九幽閉上眼繡着她髮絲的香氣,哪裡捨得鬆開:“你若是再這般動來動去,我現在便要了你。”

呼吸一頓,阮綿綿蹙起了眉頭。雖然不甘心,可是還是不敢亂動。今晚鳳九幽喝了酒,而且喝了那麼多,若是真的要與她親熱,她估計有些承受不起。

耳邊傳來低低的淺笑聲,鳳九幽忽然鬆開扣着她腰肢的手,轉而拉着她的手腕走到桌旁:“陪我說說話。”

阮綿綿的眉頭蹙起又鬆開,鬆開又蹙起。鳳九幽攔着她,只是含笑看着她。不催促,也沒有半分不耐。

最終,阮綿綿再次妥協,兩人又回到了桌旁。

鳳九幽看了她一眼,聲音慵懶迷人:“梧愛,你說天下間的女子,最羨慕的是什麼,最喜歡的是什麼?”

怎麼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見鳳九幽半眯着眼睛望着她,阮綿綿想了想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哪能一錘定音。”

思考從眼底劃過,等了一會兒,鳳九幽才慢慢問道:“那梧愛喜歡什麼?”

這個問題,阮綿綿早已經猜到鳳九幽會這樣問,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也並不想掩飾什麼:“梧愛喜歡的,是自由。”

鳳九幽的神態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半撐着椅子的手微微動了動。

想要自由麼?

慵懶一笑,鳳九幽柔聲道:“是嗎?朕知道了。”

說完,鳳九幽起身,轉身向寢宮的大門處走了出去。

阮綿綿坐在桌旁,看着鳳九幽的背影,越看,越覺得不懂。

他沒有留下來,也沒有問崇明宮的事情,在這裡喝了這麼多的酒,然後便走了。

但是阮綿綿也沒有叫住他,而是看着那道背影,一點點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