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君熠沒有理會韓琦,走到其他架起來的鍋前,將鍋蓋通通打開查看了一遍。鍋裡的東西大同小異,基本上都是些難以入口的東西,吃這樣的東西怎麼有力氣上陣殺敵?
韓琦跪在地上,帶着一臉認罰的表情。百里君熠轉頭看向他:“你之前告訴朕,你軍中的糧草還能支撐半個月,那麼你告訴朕,如果不是朕發現了軍中無糧,你打算怎麼度過這半個月?讓朕的士兵們跟着一起吃樹根、嚼樹皮,吃這些壞掉的摻着沙子的米?”
韓琦滿臉羞愧:“末將罪該萬死,請皇上懲處。原本皇上已經下旨開倉放糧,可是遂城的地方官根本沒有按時開倉,外面百姓幾乎餓死了,末將不能看着他們餓死而不管啊!遂城的百姓都是這些兵士的家人,遂城所有的成年男丁都來這裡守衛國家,末將不能看着他們流血又流淚啊!”
其他的士兵已經趕了過來,看到韓琦之後紛紛跪在他身後:“皇上,韓將軍所爲都是爲了奴才等人,若皇上要責罰,請皇上責罰奴才們,饒過韓將軍!”
百里君熠掃過跪地的士兵,他們都帶着憔悴之色,可是看向韓琦的眼神卻帶着滿目的尊敬。葉易快步走過來:“皇上,外面聚集了很多百姓,他們帶着口糧過來,說要將糧草還給韓將軍,請皇上不要懲處將軍。”
百里君熠想營外走去:“去看看。”
看到皇上離開,韓琦連忙向身後的士兵使眼色:“這件事情是我自己做主,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湊什麼熱鬧,都滾一邊去,趕緊滾,該站崗站崗,該放哨放哨,快點!”
“韓將軍,我等願意與將軍一同接受責罰。”
“屁!老子無牽無掛,你們可都是有家人的,充什麼大頭鬼,老子纔不稀罕,趕緊滾,哪裡用得着你們。”
“將軍……”
“這是軍令,都回去!”
士兵們默不作聲,韓琦看皇上走遠,狠狠地瞪了兵士們一眼,快步的跟上去。營帳門口站滿了百姓,此時他們臉上滿是忐忑,眼巴巴的看着營帳門口,看到百里君熠之後,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見過皇上,請皇上不要懲罰韓將軍。”
百里君熠看着一羣面黃肌瘦的百姓,眸色越發的深沉,他擡了擡手,朗聲說道:“朕已經大致瞭解了事情經過。遂城知府何在?”
“下官在。”跟在百里君熠身後的一名官員走出來,額頭上不斷的冒着冷汗。
“朕問你,遂城官倉之中的糧食呢?朕下令開倉放糧,爲何你不照做?”
“微臣……微臣罪該萬死,糧倉……糧倉中無糧可放……”
“無糧可放?朕雖然才登基不久,但是先皇每年都會下令屯糧,難道遂城沒有接到聖旨?”
“……接到了……”
“那爲何不按照聖旨屯糧?”
“微臣……微臣……”
底下有百姓忍不住高呼:“我們是按照規定交了糧食的,然後糧食都被這個貪官倒賣了!”
“是,草民也可以作證,每年都徵收六層糧食,然後這個狗官就將糧食賣掉!”
百里君熠看向跪在地上汗出如漿的知府,從腰間一把拔出長劍,一劍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百姓們一片沉默,而後轟然爆發出一陣叫好聲:“好!”
“皇上聖明!”
百里君熠看向面色激動的百姓,冷聲說道:“諸位百姓,若是你們還知道那些官員私下裡徇私舞弊、貪污受賄,儘管讓人告到朕的面前,經查證如果屬實,朕親手給你們一個交代!將軍韓琦私自動用糧草,這樣的行爲有違軍法,因此不可不罰。”
百姓們有些騷動:“皇上,韓琦將軍是好人啊……”
“要不是韓將軍,我們都要餓死了……”
百里君熠再次開口,分明聲音雜亂的很,可是他的聲音卻清晰的傳揚出去:“朕明白,韓琦所作所爲事出有因,但是這樣的行爲不能縱容,因此朕命他當先鋒,隨朕親自上場殺敵將功贖罪!散發出去的糧食,你們都帶回去,不過,朕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諸位百姓儘量節省,朕所帶糧草不多,但只要打敗大越國軍隊,我們就能夠從他們那裡獲得糧草!”
下面的百姓眼神發亮,韓琦也愣怔的看向皇上,沒想到自己犯下的罪名竟然這樣輕輕揭過,當先鋒殺敵,好啊,他盼的不就是上陣殺敵嗎?自己的父母和小妹都被大越國的士兵殺死了,他活着就是爲了殺敵!
百里君熠繼續開口:“葉易,將朕帶來的糧食發放下去,先讓兵士們吃一頓飽飯。韓琦,將你的營帳騰出來,朕今晚就歇在軍中。”
“皇上,這軍中條件艱苦,您……”
“不必多言,將士們衝鋒陷陣都能受得了,朕如何受不得?”說完,便轉身向着營地中走去。
韓琦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連忙爬起來去收拾自己的營帳:皇上真不是一般人啊!
百里君熠這邊開始佈置,京都之中,沈凝華也沒有放鬆。
碧珠將國庫中的東西清點出來之後,大批的白銀流水一般發放出去。很多鄉紳糧商都是明事理的,知道這個時候國難財不應該發,在皇家願意收購的情況下,留夠自己吃的,剩下的都賣給了皇室。
不過也有些死活不願意的,沈凝華便讓人挨個查證,一般這樣的人多少背地裡都有些不法的勾當,最終直接抄家下獄,這樣查辦了幾個,挑事的人少了許多,畢竟老老實實的將糧食賣出去,雖然價格偏一些,但賺了好名聲還有錢,堅決不賣的,被抄傢什麼都得不到,還要受到百姓唾棄。
沈凝華認真聽着下面官員的稟報:“皇后娘娘,如今糧食的價格上升厲害,百姓民心惶惶,甚至有些不好的流言傳出來。”
沈凝華擡眸,道道暗光在眼底流轉:“不好的流言?”
“是,有人將之前大越國提出來的條件散播了出去,很多百姓不明事理,便想着應該……”
“應該廢掉本宮?”
“請娘娘息怒。”
沈凝華冷笑一聲:“如果廢掉本宮的後位便能平息一場戰爭,本宮就算是犧牲性命也不會讓百姓經受戰火,只是,兩國交戰耗費那麼多人力物力,流淌了那麼多的鮮血,是一個皇后的廢立就能解決的事情?”
“是,娘娘說的有理。”
“你們先退下吧,明日早朝,本宮有些事情要辦,讓德親王和三王爺、四王爺也來參加。”
“是,娘娘。”三王爺百里瑾鈺和四王爺百里瑾靖……自從先皇過世後,他們可是從來都沒有上過朝啊,如今皇后娘娘讓他們前來,看來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啊,明日上朝還是小心爲妙。
沈凝華回到後殿,不由得坐在座位上愣神。紅菱上前幫她捏着肩膀,緩解她連續多天看奏摺的疲勞:“娘娘,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畢竟之前您身體受損嚴重,還沒有完全的休養好。”
沈凝華閉上眼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哪裡有時間讓我休息。孩子們呢?”
“三皇子已經睡下了,大皇子和公主正在一旁看着。”
“嗯,四王爺的事情查的如何?”
“雖然確定他聯絡官員,但是證據並不確鑿,流言也查到了四王爺頭上,只是,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沈凝華睜開眼睛,冰冷之色一閃而過:“特殊時期,需要用特殊的手段,證據不證據的,也不重要了。”
“是,國家危難當頭,四王爺還只顧爭權奪利,這個時候散佈一些讓百姓動搖的流言,實在是不應該。”
沈凝華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心中的怒意壓下去:“皇上那邊如何?”
“回稟娘娘,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西北那邊不是也有糧商的倉庫,傳話給碧珠,讓她想辦法先將西北糧商的屯糧送往遂城,然後在慢慢的向西北調集糧食,這樣能節省時間,也免得皇上手中無糧,陷入窘境。記住,一定要多派些人馬,萬不能讓糧草出事。”
“是,娘娘。”
等到紅菱下去,沈凝華不由的走到窗邊,看向一片蕭索的窗外:“最爲奢華的皇宮之中,都是一片蕭條景象,更何況是西北苦寒之地。君熠,你可要萬萬的珍重纔是。”
遂城駐軍營帳,百里君熠看着軍隊佈防圖,滿臉都是凝重之色:“朕預料有誤,西北諸城的情況估計和遂城差不多,每個城池的糧草都極爲緊張,若是不能儘快解決,用不了多久,諸多城池便會不攻自破,到時候……大安焉在?”
葉易道:“皇上,事情或許不會這樣嚴重……”
“不,事情只會更加嚴重,這個時候不能存在任何僥倖心理。葉易,儘快輕點兵馬,朕需要獲得一場勝仗,將大越國勢如破竹的氣焰打壓住!”
“皇上,一旦打仗,我們的糧草只夠支撐七日,若是七日內……”
百里君熠沉下眼神,視線落在地圖之上:“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朕自有辦法。”
“是。”
等到葉易出去,百里君熠不由從懷中掏出一隻精美的荷包,那是沈凝華親手給他繡制的,他捨不得掛在腰間,便一直在懷中揣着:“凝華……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