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華在宴會之上大出風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這裡,沈棟這個時候前來,她怎麼都不可能拒之門外,不然明天的流言蜚語就會將她的郡主府淹沒。
“白渃,備茶迎接父親。”
“是,小姐。”
沈凝華換了衣服,親自走到大門口,對着沈棟行了一禮:“見過父親。”
和上次見面相比,沈棟的模樣比以前憔悴了很多,在當丞相時他極爲注重養生,現在卻要每日盤算着生計,巨大的差距越發的讓他感覺難以承受。
“凝華。”沈棟嘴脣一動,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女兒。
沈凝華神色如常:“父親,既然來了哪有在門外說話的道理,女兒已經備好了茶水,您請進來吧。”
沈棟點點頭,邁步走進郡主府。
再次回到曾經居住的地方,饒是他另有目的,仍舊忍不住感慨心頭髮顫,這處皇上賞賜下來的園子已經改變了很多,沒有了他喜歡的假山亭閣,倒是多了幾分靈秀水氣:“凝華,你自己居住在這裡可是還習慣?”
沈凝華笑笑:“原本就是自己家,哪裡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還不是一樣?”
沈棟乾巴巴的笑了笑:“你說的也對。”
進了芮喜堂,沈棟不由的愣住,看到院子外面改動了很多,他原本以爲芮喜堂定然也模樣大變,沒想到這裡竟然除了多了幾件擺設之外,其他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不由呆愣住:
“這裡……”
“雖然父親離開了,但是這裡畢竟是您住過的院子,礙於規矩,我必須搬過來居住以示一家主位,但除了多添了幾樣傢俱外,其他一概沒有胡亂改動,若是有一天父親能夠重新搬回來住,這裡正好可以騰出來。”沈棟這次來定然有自己的目的,甚至這個目的還有可能和沈靈菡有關。
沈靈菡是他寵愛着長大的明珠,她一個瓦礫和沒資格和她相比,雖然上次沈棟暗中有些放棄沈靈菡的意思,但是這幾天過去了,誰知道事情會不會有變,因此提前給沈棟畫個餅看着是極爲有必要的。
自己現在是郡主,沈靈菡可什麼都不是,而且下半輩子還要在牀上度過,哪個女兒有幫助一目瞭然,沈棟若是有其他心思也要好好地思量、思量。
“我現在是戴罪之身,哪裡敢妄想。”沈棟口中這樣說,眼底卻燃燒起一股火焰,現在有多落魄,他心中就有多渴望再掌權勢!
沈凝華垂下眼眸,掩蓋掉眼中的諷刺:“父親說的哪裡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事情輪迴流轉,誰說得準呢。對了,妹妹上次受傷,可是大好了?”
想到沈靈菡,沈棟才猛地想起今天來的目的,一時間有些遲疑:“她現在……唉……”
“父親爲何嘆氣,可是妹妹的傷勢有什麼不妥?”
“嗯,上次扭傷了腳,她的整條腿就開始腫脹,現在連牀都下不來了,張念大夫也給看過,說是……說是這條腿估計廢了。”
沈凝華神色動了一動:“竟然是這樣,還真是可惜了。”
“凝華,父親知道現在開口有些爲難,可是你身爲靈菡的姐姐,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她下半生毀掉不是?”
“父親這是什麼意思?”正戲來了!
“你和陳院正不是有些交情,不如,你請陳院正給靈菡看看。”
“父親!”沈凝華突然冷喝一聲,驚得沈棟一顫,“這話我就當沒有聽說過,父親也不要再說了。”
聽到如此生硬的拒絕,沈棟心中一股無名火竄起來:“靈菡是你的妹妹,難道你見死不救?”
“我若是見死不救,那也不會請張念大夫前去幫她醫治。父親,你只看到我和陳院正有私交,怎麼就不想想這背後的意義。能夠得到陳院正的賞識極爲不易,關鍵時刻這點情面可是能夠救命的!張念大夫和陳院正是好友,當初張大夫來咱們府上就是陳院正推薦的,兩人醫術不相伯仲,只不過是各有所長而已。他下了決斷說妹妹的那條腿好不了,那就是真的好不了了,請大羅金仙來也一樣!難道父親要爲了已經確定的事情,而浪費掉一個珍貴的機會?”
沈棟最爲注重利益,他知道該怎麼選擇!
果然,聽到沈凝華的話,沈棟立刻沉默下來。
沈凝華接着道:“父親,你之前不是也對張大夫推崇有加,這次怎麼會懷疑他的醫術?”
沈棟一顫,想到之前沈靈菡的對話:
“父親,大姐現在貴爲郡主,隨便從指頭縫裡漏點東西出來就對我們有大用處。可是你看看她被封爲郡主多久了,這次又在宮宴上出盡了風頭,我們卻一點好處都沒有得到,她分明是忘了本分,忘記了咱們是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既然這樣,那就應該好好地提醒她一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要和你大姐作對?”
“父親,你這樣說就誤會我了,我的腿已經廢了,再和大姐作對更加沒有任何好處,我只是在爲父親盤算,難道這樣的苦日子父親沒有受夠嗎?大姐身爲女兒難道不應該向您盡孝嗎?現在大姐賺足了關注,父親只需要讓衆人知道您是昭華郡主的生父,她在接受萬人稱讚而您在受苦就足夠了!”
沈棟怎麼會不知道沈靈菡的心思,她無非是想要用名聲來威脅沈凝華,如果可能最好是毀了她,他獨自思量了良久,最終還是來到了郡主府。
沈凝華眼底的嘲諷越發的明顯:“父親,我現在雖然是昭華郡主,但是您在朝爲官多年,其中的深淺比我瞭解的更清楚,現在皇上喜歡我,我便是昭華郡主,來日皇上惱了,那我就什麼都不是,一旦我的地位沒了,以後就是想幫助父親也幫不了了。”
“凝華,你想到哪裡去了,父親是相信張大夫醫術的,剛剛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主要的還是想來看看你,你也看到了,靈菡現在腿廢了,語蘭是個糊塗的,夢媛更是不懂事,你大哥他被流放,有生之日不知還能否相見,父親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到這裡來看看你了。”
沈棟還真是臉皮厚,這樣厚顏無恥的話都能說出來,說白了不就是現在的自己比沈靈菡有用嗎?
“原來是這樣,倒是我想岔了。”
沈棟臉上帶了笑意,滿是懷念的說起沈凝華以前的事情:“你這孩子歷來心思敏感,當初你的生母過世,誰抱你都哭得不行,最後到了我懷中卻是安靜了……”
沈凝華笑盈盈的聽着,眼中卻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小的時候她的確對沈棟很是孺慕,可是他一次次看着趙芸香責罰自己而選擇視而不見,一次次包庇趙芸香,一次次縱容沈靈菡,將她所有對父親的渴望磨滅了乾淨。現在他說的再多,也激不起她心中絲毫的波瀾。
沈棟回憶的正起勁,白渃進門稟報:“小姐,楚公子在門外求見。”
沈凝華一愣,楚君熠?他剛纔不是還在府中?
“父親,您看?”
“既然有人拜訪,自然不能拒之門外,你請進來便是,有父親在,也不算私見外男。”
沈凝華嘴角抽動了一下,若是你不在我還不能見人了?
“白渃,請楚公子進來。”
短短的時間內,楚君熠已經換了一身衣衫,此時他頭戴玉冠,穿着一身玄色金紋的錦袍,腰間繫着犀角帶,左邊綴着白色的玉佩,右邊掛着精緻的香囊扇袋,腳上蹬着一塵不染的蟒紋黑靴,整個人俊逸挺拔,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楚某見過郡主。”
沈凝華壓下眼中的讚賞:“楚大人不用多禮,不知道你來是?”
“楚某是代替蕭家來給郡主送禮的。來人,將禮物擡上來。”楚君熠握着摺扇敲了敲手心,立刻有小廝擡着兩個大箱子走上來。
楚君熠脣邊帶笑,上前將箱子打開,頓時珠光寶氣、綾羅綢緞險些晃花了人的眼:“郡主受到皇上稱讚,爲大安國爭光,蕭家特意送上禮物來祝賀,還請郡主莫要嫌棄。”說完,隱晦的對着沈凝華眨了眨眼睛,眼底一片狡黠的光芒。
沈凝華一愣,頓時明白這人的意思,他是來給自己撐腰的!蕭家的態度也代表了朝中衆多官員的態度,現在皇上看重她,她又爲大安爭了光,折損她就是往槍口上撞,誰也別想落得好處!
沈棟心中一驚,蕭家的地位他心中一清二楚,雖然現在皇上沒有以前那樣重視蕭家,但是百年世家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幸好剛剛自己沒有聽沈靈菡的意見,不然現在就慘了,想到這裡,不禁對沈靈菡多了幾分厭惡,那丫頭果真是上不得檯面的,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利用,哼!
在郡主府用了膳,沈棟回到了城郊的住處,一回去便怒氣衝衝的到了沈靈菡的院子,一腳將門踢開,劈頭蓋臉的對着沈靈菡罵過去:“你這個孽障,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算計,真是白生養了一場,若是知道你和你的母親一樣心思惡毒,當初我就應該將你送到別莊修養,而不是讓你大姐在外面受盡苦楚,以後不許你再說凝華一句壞話,不然我先拔了你的舌頭!”說完,一腳踹翻面前的桌子,頓時藥汁、蜜餞灑了一地,而後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沈靈菡臉色先是雪白,而後慢慢的漲紅,忽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沈凝華,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