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的確像是御風能夠做出來的事情。既然他是修羅，就不會顧及任何人的感受，甚至還會覺得這麼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好像自己是捕獵者，看着獵物飽受折磨一樣，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理愉悅。
可是不對啊。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琉璃的斯德哥爾摩得多嚴重纔會願意跟在御風身邊啊？
難道御風對她來說，就像是洛沉對御風那樣？可也不對啊，她可沒有口口聲聲喊着要殺了御風，反而是對他很好，甚至想要幫他換眼，助他實現自己的夢想。
這麼說來，這其中應該還有別的故事。她看了琉璃一眼，期待她繼續說下去。
被扔到籠子裡的時候，琉璃真的怕得要死，她還能聽到外面的鬨笑，有人再說修羅這麼做實在是在殘忍了，根本就用不着任何對手，琉璃自己就能嚇死自己了。
琉璃蜷縮在鐵籠的角落裡，聽着外面的嘲諷，看着那些人蔑視的眼神，拳頭一點點緊握起來。
反正，遲早會被扔到這個地方來的，不管是被御風，還是被其他人，都沒有關係。
她遲早需要面對內心的恐懼。
反正，這鐵籠之中只有一個規矩，便是——剩下的那個人，是贏者。
她只要活下來就好。她只需要活下來。
她太過專注於自己的思緒，以至於她的對手都已經進來了，都沒有什麼反應。
如果不是外面又傳來一陣笑聲的話，她可能早就已經死掉了。不過在那把劍刺入她的胸口之前，她已經閃身躲開了。
籠子外的人似乎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竟然都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樣。
琉璃在另一邊喘着氣，看着自己對手的一舉一動。她的手上沒有任何而武器。不過那不過是在外人看來而已。她雖然不過才八歲，卻是五毒傳人，如果不是因爲家人遭到仇家的報復，她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她並不應該覺得害怕，反而是她面對的這個人應該覺得害怕。可是人們在面對看起來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對手時，總會沒有恐懼和警惕的吧？那她就要利用這一點纔可以。既然你並沒有把我放在眼中，那我就不用對你那麼客氣了。
第二劍刺過來的時候，她仍然閃身躲開了。她並非是什麼無名之輩，雖然籠子外的人都那麼認爲——
不對，至少有一個人並不是那麼認爲的。
她轉過頭，正好對上了御風饒有興趣的眼神。那個不過十歲的孩子，像是看透了她一樣，他的眼神之中不僅有欣賞，還有真正的恐懼。
如果修羅都怕她的話，那她還怕什麼呢？琉璃在心裡這麼想着，然後繞到了對手的身後。
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料到她還會有這樣的舉動，想要轉過身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就感受到了一陣暈眩。手中的劍都落到了地上。
琉璃只是看了那把劍一眼，她知道，用那把劍解決了眼前的人，她立刻就可以從這裡離開了。但那並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現在她纔是那個捕獵者，所以她願意看着自己的獵物受折磨。直到他開口乞求，讓她把他殺掉。
她已經見證過太多的死亡，看着那個人死去的時候，她的眼中甚至連一點波動都沒有。而鐵籠外的人在看到她出來的時候，連大氣都不
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成爲她的下一個獵物。
她轉身就找到了御風，問他那個時候爲什麼要那麼做，御風只是冷笑，他的聲音帶着和年齡極其不相符的嘶啞和滄桑，“因爲我害怕自己會成爲你的對手。”
的確是因爲害怕。
後來你御風和她解釋說，他有打聽到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從而判斷，如果是在鐵籠之中，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即便有人真的能夠殺了琉璃，那琉璃也會選擇和他同歸於盡的。
“說得好像你很瞭解我一樣。”琉璃說得嗤之以鼻。
“我並不瞭解你，我只是把你當成我的對手稍微分析了一下。我之所以會把你扔進籠子裡，是因爲我怕你今天不進去，明天就會成爲我的對手。而我沒有把我從你的手中活下來。”御風說得十分誠懇，在知道琉璃是五毒傳人的時候，他就猜到她身上或多或少會帶着一些毒藥。除了她，沒有人會是最後的勝者。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琉璃對着他伸出了手，她原本想要看到他眼中和先前同樣的恐懼，但是看到的卻是修羅嘴角的一抹笑容。
“你在籠子裡可以贏我，但是到了這外面，你一點勝算都沒有。我想你需要記住這一點。”說完，御風就轉過了身。
不過他沒有走出多遠就回過頭來，說道，“其實，除了知道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之外，我讓你進入鐵籠還有別的目的。以後，暗衛營都不會再有人敢欺負你了。你分明有厲害的本事，卻不願意展示出來給他們看，我就只好幫你這個忙了。”
琉璃怔愣。她不過進來兩天，不知道已經受了多少罪，她都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撐下去了。她從來都沒有真的想過自己身上會有什麼本事，尤其是看到那些人在鐵籠之中廝殺的時候，她都能夠想到自己的喉嚨被割開，鮮血直流的樣子。
可是她不應該忘記的是鐵籠之中的那個規矩。只要活下來就可以了。
只要活下來。
慕梨瀟聽完，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心裡的那種感覺。
或許，那個修羅還是有一點溫情的吧？至少他知道要怎麼保護另外一個人。或許真的是因爲害怕也不一定，但是她最終不是收穫琉璃的忠誠？而且直到現在琉璃都還跟在他身後。
“如果之後你們真的在鐵籠中相遇了怎麼辦？”她還是很好奇這個問題。
如果是在鐵籠之中，面對生死抉擇，琉璃會選擇自己，還是御風？
“其實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惜後來暗衛營就廢除了那個選拔制度，因爲太過於血腥殘忍了。於是乎，現在的暗衛基本上都是些廢物。”琉璃真的覺得朝廷當時的舉動很可笑，想要最厲害的暗衛，又不想讓他們通過殘忍的選拔，那最後剩下的只會是廢物。
畢竟要是在以前的話，暗衛們會害怕自己會死在鐵籠之中，會拼命地訓練自己，讓自己成爲殺不死的那個人，而之後，除了她和御風，所有人都懈怠了。
而在瞭解到御風的真實身份之後，琉璃就決定跟在他的身邊了。因爲他最終是會離開這裡，離開暗衛營，離開梓錦國的。而琉璃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心思留下來，她並不想成爲什麼暗衛，不過是年幼的時候走投無路纔會選擇進入暗衛營的罷了。
等到她有選擇的時候，自
然就會爲自己選擇一條更好的路了。
而從她的神情來看，她真的沒有後悔過。
“不過,你真的覺得御風那個時候是想要讓你不受欺負？”其實她心裡並沒有真的懷疑這一點。御風並非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至少慕梨瀟能夠在他身上看出他善良的一面來。不過他只是隱藏得很深，根本不願意展現出來罷了。
或許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應該是一個壞人吧？
“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琉璃笑道，她的眼光之中並沒有閃爍，所以她說的應該是真話，“你知道，在當時的那個環境裡面，我只有一個選擇，要麼信任他，要麼殺了他。不過洛沉是絕對不會讓我殺了他的，他實在有太大的利用價值了。不過後來我說要離開暗衛營的時候，洛沉也沒有多說什麼。”
“洛沉讓你離開了暗衛營？”還真的是和御風一樣的口是心非，她忍不住扶額，“所以京城巷子裡的，也是一個胭脂鋪？”
“嗯，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事情能做的。我總不能在大街上賣毒藥吧？所以我就只能夠賣胭脂了。當然，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會賣胭脂。”琉璃看到了慕梨瀟眼中的瞭然。
應該也是想要爲御風找到那雙合適的眼睛吧？沒想到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尋找了，可是一直都沒有辦法找到，或者是說，並不是沒有找到。
“我想你應該遇見過很多合適的眼睛吧？”慕梨瀟突然的問話讓琉璃臉上一僵，但是隨即就笑了。
“是，我遇見過很多合適的眼睛，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能力進行，所以就只能告訴主人，我沒有能夠找到合適的。主人自然不會懷疑我說的話。可是後來我真的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的時候，還是不敢輕易告訴主人。畢竟風險太大了，雖然那是幫助主人實現自己夙願的最快的途徑，但是我就是沒有辦法下手。”
慕梨瀟自然能夠理解琉璃心中的擔憂，所以當初她會告訴御風，自己這雙眼睛是最合適的，應該也是看出了御風對慕梨瀟的在意，不會輕易對她下手吧？
“我倒是沒有想到，還有這麼簡單的方式，只用喝藥就可以了。”琉璃翻遍了醫書都沒有能夠找到的方法，慕梨瀟竟然會知道，她也不明白究竟是爲什麼。
“不過是巧合罷了。”御風知道她來自另外一個地方，但是她還不準備把這個秘密告訴其他人，所以就只能這麼說了。
琉璃也知道慕梨瀟並不想說，她自然也不會勉強，反正主人馬上就能夠實現自己的夙願了，他會坐在金月國的王座上。
但是她自己，又將何去何從呢？她並不知道。
“謝謝你。”
“其實不應該你來說謝謝，也用不着任何人對我說謝謝，我不過也是……想要實現對另外一個人的承諾罷了。”慕梨瀟的情緒忽然就一落千丈。
看到了她臉上悲傷的神色，琉璃也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坐着，看着夜色一點點降臨。
“我好像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慕梨瀟知道自己是真的餓了，好不容易纔覺得有一點胃口。
“好像真的有。”琉璃轉過頭去，也看到了遠處升騰的炊煙，“應該是開飯了吧，畢竟明天還有艱難的一戰。”
慕梨瀟看向了碎葉城。的確會是艱難的一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