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有口難辯（四）
順利地出了槐江鎮，綰綰馬不停蹄地往西北邊趕去。
因爲走動,湘篁迷濛間醒了過來,疑惑地出聲：“綰綰？”
見湘篁這次醒來似乎比以前又清醒了些,綰綰愉快地笑了：“醒了？再忍耐會兒，我們找個適合的地方就下去。”
那日在槐江鎮住下,長風出去了一趟，回來便帶了一大堆的藥。
其中有一味，必須每二個時辰服一副。
“怎麼出來了？”因爲筋絡始終灼燒般的疼,湘篁的眉頭皺着,雙手雙腳無力地掛着。
“鎮上尋你的人多了,就避了出來。”綰綰輕描淡寫地說,看到前方一片密林,往那邊兒落下。
“哦。”湘篁握了握拳頭，手腕的疼痛伴隨着無力感襲來，她失魂般地喃喃，“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了。”
湘篁了無生氣的語調讓綰綰皺起了眉：“胡說什麼！不過是沒了身爲人類的修爲而已，我倒覺得這樣對你學習你爹留下的修妖冊子更有益處。”她抱着湘篁落了地，尋了個有三株大樹緊挨的地方，“至於你的手腳筋，放心，有方可治。”
地面上已經由綰綰一揮袖鋪好了厚厚一層乾燥的落葉，湘篁被綰綰小心放下，還有些難以置信：“綰綰，你不騙我？”
綰綰沒好氣地屈指在湘篁額頭扣了一下：“不然你以爲你的手怎麼能動。”
“……”湘篁默默看了眼綰綰，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確實笨了許多。
這時候，綰綰已經揭開湘篁手腕上的傷口，開始換藥：“這幾日你的精神漸漸恢復了些，若是沒事，可以想想該怎麼修煉。”
湘篁老老實實地看綰綰輕而快的動作，點點頭，又想到先前突然從槐江鎮離開之事：“是有很多人想找我出來殺我？”
綰綰看一眼湘篁，伸手將一枚藥丸遞到湘篁脣邊：“是，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們找，我們躲不就是了。”看湘篁把藥丸吞下，她又從一個玉壺中倒出一碗溫熱的湯藥，“把這個喝了。”
他們找，我們躲。
綰綰這句話還真是一語成讖，接下來的日子，她們幾乎沒有安寧之時。
每每找到隱秘的地方暫時躲藏，卻要不了兩天便被追蹤到了附近，必須逃離。
在這樣的日子裡，唯一值得高興的，也就只有湘篁的傷確實慢慢好轉起來。
“小竹子，我殺了他們。”一日綰綰出去尋水，回來時，身上卻溼漉漉的。
本勉強盤膝調息的湘篁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會兒道：“你沒有受傷吧？”
綰綰一雙盈盈水目看了湘篁一會兒，才微微一笑：“沒有，但是、一直不斷地被尋着蹤跡，你的傷會拖太久。”
她並不是被逼絕境才反擊，她是確實想殺了他們，這羣像是蒼蠅一般追着她和湘篁不放的人類。
“你沒傷就好。”湘篁閉上眼，似是不去再想的模樣，只不過她的喃喃話語還是出賣了她心裡的那點掙扎，多年爲人的掙扎，“那些，都已經與我無關了，他們是要殺我的……”
綰綰走過去，靠近了湘篁，抱過她瘦了許多的身子：“事到如今，你心軟，他們卻不會心軟。”
“……嗯。”湘篁沉默了會兒，突然低聲說，“綰綰，你身上都是水。”
“……”
湘篁偷偷笑了笑，正色：“有沒有找到……嗯……他們的蹤跡？”
一路往這邊走，一是躲避那些修行者的追蹤，第二，也是爲了順道看看能否找到明玕昔日手下的大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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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無垠老人所說，他們主要所在的範圍正是這靈氣不算太濃、並不爲修行者門派所看好的地方。
綰綰微微皺眉，搖頭：“沒有。”
別說是花心思去尋找了，她們甚至都沒法弄清楚自己到底跑到了何處，只能不斷地躲避掩藏。
“嗯。”湘篁的聲音低低的。
“小竹子，你一定不知道，在過去那麼長的時間裡，我有好幾次都幾乎要死了。”綰綰突然轉了話題，帶着輕鬆地說。
這個話題，當然引來了湘篁的注意。她還是第一次聽綰綰說過去，她真正的過去。
“那時候，我想盡一切的可能努力活下來，現在想來，那段時間還真算得上膽戰心驚。”綰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若是再死一次，那邊是真的沒了。”
“綰綰……”湘篁不禁喊了一聲，還好，綰綰沒有出事。
“你一定想不出有那麼多辦法。拼着不過三成的成功可能去強行佔據一個人的身軀，硬是在裡面呆了近一個月。有一次實在沒辦法，還好對方被馭鬼之法引誘，卑躬屈膝了好一段時間，最後纔想辦法逃了出來。至於欺騙和殺戮，更是習以爲常。”
說到這，綰綰突然一愣，不禁苦笑：“這話題好像不太愉快。”
湘篁搖頭：“要生存，都不容易。”她看向遠處，“其實我該多聽聽這些。”
綰綰聳肩，不置可否：“這並不必要，小竹子，其實只要記住，讓自己變強，強到一切只能聽你主宰。”她順着湘篁的目光看去，“要成爲鬼，總要對塵世有相當的執念。可是我已然忘了爲何會化爲鬼，我所記得的，就是變強。”
“綰綰，我會變強。”湘篁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
她要變強，強到不用再這樣東躲西藏，強到能夠讓人無法懷疑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強到掌握一切。
“嘿嘿嘿嘿，只怕是沒那機會咯，等下輩子吧。”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聽起來竟是近在咫尺！
在聲音響起之時，綰綰就已經一掌划向那兒，只這一句不長的話，竟然在十數個地方響起。
綰綰朝着每一給地方都做了攻擊，卻全數落空。
“好厲害的女鬼。”那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比先前還要清晰。
綰綰和湘篁立刻擡頭，正對上頭頂一雙黃橙橙的小眼睛。
一道白色光芒閃過，直刺那雙眼睛。
眼睛一個睜大縮小，又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久宿靈玉之中的小妖，精神抖擻地抓着樹幹來回警惕張望。
“哎呀呀，差點就栽在這小東西手上了。”聲音再度響起，在前方的樹上。
這一次，他沒有再東躲西藏，卷着樹枝看着小妖誇張地說。
他的體型不大，是一隻黃鼠狼。
但是，能悄悄靠近她們，並且做到先前那些的，修爲絕不簡單。
只見他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轉，黑色的眼珠子瞄着湘篁：“嘖嘖，這就是明玕之子？竟然這般沒用。”
湘篁愣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低頭看看自己。
綰綰不滿地擋在湘篁身前，盯着黃鼠狼精：“你來這兒目的何在？”
僅僅是直呼明玕，便可以看出眼前這雖說是妖，但與明玕定不是一路。這麼以來，這黃鼠狼精也非善者。
“大人要我來探探情況。”黃鼠狼精看似沒將兩人放在眼裡，不屑道，“如今看來，大人的顧慮實在是多餘。縱使有着明玕的血液，到底是不人不妖，哪裡會對大人有所威脅。”
放鬆之下，黃鼠狼精也沒保密，直接說明自己所屬。
這幾句話，足夠湘篁和綰綰知道，派他來的那位“大人”，指的當是如今的新妖王，玄涯。
原來，玄涯也已經聽到了湘篁的消息。
還派人過來打探，這絕不會是想要保護“明玕之子”的打算。
這一次，黃鼠狼精話音未落，幾道血紅色的氣息凝成利刃飛刺過去。
黃鼠狼精往側裡一躲，卻沒想到鼻尖幾乎撞上同時飛至的另一道氣刃，他只能扭腰堪堪避過往另一個方向越去。
但是，依舊是血紅的氣刃，連番險避，卻每次都撞上氣刃，最終他身上被狠狠劃出兩道口子。
這還沒完。
被突然攻擊，黃鼠狼精也立刻按照本能作出反擊。
妖氣瞬間充盈這一片山林。
綰綰也不示弱，同樣用鬼力相抗，保護住還帶着傷不便行動的湘篁不受妖力的壓迫。
“喵嗚——”小妖也大聲叫喚，從樹上落在湘篁身前，牢牢地守住湘篁。
被無垠老人帶走幾日，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麼，但回來的小妖明顯有了不同。
雖說體型模樣未見變化，但渾身的氣息有了明顯的不同，也少了幾分初見時稚嫩的感覺。
轉眼間，綰綰和黃鼠狼精打作一團，以湘篁現在幾乎與常人相同的目力，只能看到一紅一黃兩道模糊的人影。
片刻過後，綰綰和黃鼠狼精落地，黃鼠狼精捂着又添的傷口惡狠狠地衝着綰綰呲牙：“是我輕敵，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何況，要除了明玕之子，還不需要我們動手。”
說着，他又是一閃，快速的身形不見了蹤影。
“綰綰，你沒事吧？”湘篁擔心地問，但是她現在都站不起來，只能在那兒焦急地看着。
綰綰有輕微地一晃，轉過頭莞爾一笑：“小竹子，你如此擔心我，我可捨不得受傷吶~”她俯□挨近着湘篁，感受她臉上的熱意。
“……”湘篁一時間漲紅了臉，看綰綰似乎未見受多重的傷，都還能說這些話的。
纔想到這，綰綰突然又直起身，神色嚴謹地望向東邊。
“綰綰？”湘篁疑惑。
“我們又該走了，小竹子~”綰綰笑着說，伸手抱起了湘篁，讓小妖回了靈玉，“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