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打開背後的門

它藏在你身後 你轉身 它還是在你身後其實那扇門已經打開 那後面 是空

我在房間裡織第二條圍巾,齊祖邊吃蘋果邊在網上跟別人聊天。屋裡很暖和,可窗外的風卻很瘋狂地呼嘯着,這樣惡劣的天氣小開還要出去跑業務,我真是擔心。

“阿久姐,來看這個FLASH!”

我剛站起來,齊祖的手機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是一個很好聽的手機鈴聲,溫馨愜意,讓人一下就想到了溫暖的家。

齊祖打開接聽,那邊傳來了一個女聲,齊祖說:“網友!”然後蹦蹦跳跳地跑進房間裡。真調皮!我過去看那個FLASH,是一個彈吉他的小雞,戴着墨鏡,嘴裡還唱着怪腔怪調的歌。我笑了笑,順手把它關了,可是電腦屏幕上的一封信讓我停下來,我看到題目上寫着:許念久。

我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那封信。

親愛的哥哥:

展信快樂!

謝謝你幫我照顧姐姐,她很好我就放心了,我很想念她,但是沒有辦法去看她。我一直都想不通爸爸爲什麼不要姐姐,其實我知道爸爸和姐姐的年齡相差很大,但是我只是想和姐姐在一起,我想讓她像媽媽一樣地照顧我。我始終都忘不了,她在我吃蛋糕的時候溫柔地抹掉我嘴上的奶油,對我說:“慢一點吃。”也忘不了她在辦公室裡爲了我和老師吵架。從小到大,我周圍的人都沒有辦法讓我喜歡,同學們因爲我家有錢而避開我,大人們又因爲我爸爸而討好我,他們都讓我噁心。可是姐姐不一樣,她身上有一種力量讓我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我愛她。你總是說,大人有大人的難處,可是大人們都自私,他們就不能多關心一下身邊的小孩嗎?他們是不是以爲我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就會最幸福?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些,我想要的,他們給不了。

我聽你的哥哥,試着跟我那個所謂的媽媽相處,希望會像你所說的那樣,我會找到我想要的幸福。

注意身體。聽說你們那裡好冷的,要多穿衣服,也讓姐姐穿得暖一點,她要是病了我可饒不了你!

珂雯

我徹底呆住。

“你需不需要我的解釋?”齊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看着他,他的眼睛裡充滿對欺騙的歉疚,於是我坐下來,示意他講。

“我是受人之託跟着你們的,他們分別是我的舅舅沈以年,我的妹妹沈珂雯,我的媽媽沈怡珠。

“我從小在美國長大,十二歲的時候爺爺奶奶來到我家裡,從此我們一起生活。中途也回過國,我對中國很熱愛,它很神秘,也很文明,所以我一直都想回到這裡。去年媽媽突然就同意了,只是她希望我能夠找到你們,並且跟着你們,照顧你們。珂雯聽說了以後,寫信給我告訴我你和舅舅的故事,我想舅舅肯定對你充滿歉意。果然,在你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派人一直跟在你們後面,知道你們的一切,所以我很輕易地就找到你們了。

“本來是想就這樣一直默默地跟着你們,可是我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一來到這個城市,我就決定要認識你們。這個想法只得到了珂雯的認可,我媽媽不想讓我去打擾你們,而舅舅卻怕你誤會他。我不知道你是否還恨他,但是你得知道,舅舅爲你做了很多,他在盡力補償你。”

“不,”我搖頭,“我從來就沒恨過他。”

我突然哭了起來,我捂着臉抽泣着說:“我從小就是一個軟弱的人,我不懂得,也不想去恨一個人。我周圍愛着的人們一次次的離開和拋棄讓我傷痕累累,可是這些我都獨自承受着。我不知道上帝究竟想把我怎麼樣,他一次次地把我的心提起來,又在很高的空中扔下,只剩下很多的碎片,可是我又能怎麼樣?”

齊祖看着我,幫我擦乾眼淚,問我:“你要不要去見見我媽媽?”

我思考了一下,點頭。

車在一幢五星級酒店門口停了下來,齊祖帶我進去。客房是一模一樣的門,可是這其中某一扇後面都有一個我始料未及的真實存在。這一點都不有趣。

齊祖停了下來,敲開一扇門。門打開,一個和藹的中年婦女站在我們面前。

“媽媽,這是阿久。”齊祖說。

沈怡珠比我想象中的要溫和得多,她四十多歲,但皮膚很好,有嬰兒一樣的粉嫩。她穿着寬鬆的毛衣和褲子,笑容祥和。

“快進來吧!”她熱情地招呼我。

房間裡開足了暖氣,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書。

“阿祖還是被你們識破了,不過這不是一件壞事,我一直都想找你說說話的。”沈怡珠衝了杯咖啡給我,問,“阿祖沒打擾你吧?”

“沒有。”我說。

齊祖說:“我回去找小開,告訴他一切。”然後他就走了,房間裡只剩下我和沈怡珠。我不知道要說什麼,齊祖帶給我的驚訝實在是太大了,在此之前我無數次地懷疑他的真實身份,可是我從未把他和沈以年聯繫到一起,我以爲,那個名字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沈怡珠終於開口:“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說清楚。”

我看着她,她說:“你要知道,讓阿祖跟着你們,是出於對你們的保護和照顧,也是讓我們能夠知道你們情況的唯一辦法。”

“可是,你們爲什麼一定要知道我的事情呢?”我問她。

“算是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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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並沒有欠我的。”

“我們確實沒有欠你的,但是欠良心的。”

我說:“愛與不愛是沒有辦法勉強的事情。”

“對,愛與不愛是沒有辦法勉強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人決心要愛你,你根本是拒絕不了的。”

我問她:“你指誰?”

“珂雯。”

我睜大眼睛。一年都過去了,這個小丫頭卻仍在掛念着我,並且發動全家來關注我的一舉一動,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負擔。

“我想我得講一下我的家事。”沈怡珠呷了一口咖啡,緩緩道來,“我的家族並不大,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就去世了,幾個叔舅在世界各地,不常見面,所以我們沈家幾乎就是一個小的個體家庭。

“我家裡的情況跟大多數人一樣,爸爸工作,媽媽是專職的家庭主婦,很傳統,我們的生活很平靜。

“二十歲的時候我去了美國,兩年後小我五歲的弟弟——也就是沈以年也過來了,我們一家分居兩地。

“四年後以年大學畢業,回國接替爸爸的任職。那時候公司很不景氣,以年一心想讓它起死回生,所以全身心地都撲到事業上。三年後他總算是有了點業績,於是爸爸讓他成家,介紹蘇雅芬給他認識。

“然後他們就結婚了,那幾天我回國,要看看是怎樣的一個女人能配得上我們家以年。結果是大吃了一驚。”

她講到這裡看着我,我示意她講下去。

“如果單是有美貌的話,這樣的女人有成千上萬,可是蘇雅芬不僅有傾國傾城的容顏,還有一種不一樣的精明。她渾身上下散發着迷人的魅力,同時也預示着危險和不安。看她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不會有人能管得住她的。”

她一言道中我心裡想的,對,就是危險和不安,在蘇雅芬身上熠熠發光。

沈怡珠繼續說:“果然,兩年後他們就離婚了。”

她嘆了口氣,那嘆氣聲和沈以年如出一轍,悠長尖銳,帶着數不盡的疲憊和無奈。

她又說:“後來爸爸媽媽相繼去世了,珂雯一天天地長大。以年寫信給我,說珂雯想要一個媽媽,可是他一點都不知道要怎麼辦,因爲他不願意跟別的女人結婚,他已經害怕婚姻了。我回信告訴他,夫妻和情人不一樣,情人需要愛情維持,但夫妻只要生活就夠了。一個月後,他說他要再結婚了。

“我對他的第二次婚姻持中立態度,所以沒打算回國。”她頓了一下,說,“但是蘇雅芬來找我。”

我再次瞪大眼睛。

“很吃驚是吧?”沈怡珠笑了笑,說,“當初我和你一樣吃驚,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這個女人有任何接觸,但是,當事實擺在眼前時,人真的是弱小啊,逃也逃不掉。

“她是爲以年來找我的,她希望我能阻止他們結婚。”

“你同意了?”我問。

她搖頭:“開始我沒在意也沒拒絕,我只是問她爲什麼,她說她愛他。她的直接讓我無言以對,她繼續說:‘我猜你會幫我,因爲你愛你的弟弟,不會放縱他做一個放蕩子’。”

這話從蘇雅芬嘴裡說出來一點都不稀奇,她一向如此自信。

我問沈怡珠:“所以你幫她了是嗎?”

她點點頭:“你要知道,她的語言很有說服力,她讓我很討厭卻又無法拒絕,她簡直就是個魔鬼。”

我贊同。又問:“你把沈以年的未婚妻藏到哪兒了?”

她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好一會兒才問:“你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嗎?”

我恍然大悟:“是蘇雅芬!”

“對。她很巧妙地利用了我,只是讓我出面說了句沈家不適合你,剩下的她自己擺平了。”

想想一年前蘇雅芬對我的威脅,我絲毫不懷疑她有這個能力。她根本就是個魔鬼,讓人在無形中恐懼,退縮。可是這樣的一個她居然和沈以年如此相愛,真讓人無法相信愛情。

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沈怡珠拿起來接,然後把電話遞給我。我接過去,那邊傳來齊祖的聲音:“阿久,小開發瘋一樣地喝酒,你快勸勸他吧。”

“讓他接電話!”我又急又氣,這個傢伙,好好的喝什麼酒!

小開並沒有接電話,我聽到他粗魯地說:“滾開!”齊祖只好無奈地說:“他不接。”

“想辦法送他回家,”我說,“我隨後就到。”

掛了電話,沈怡珠問:“怎麼了?”

她關心的口氣讓我突然想到了梅朵姐,這麼長時間沒有聯繫,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我這個乾妹妹當的還真是不合格。可是沈怡珠對我而言,無疑是個陌生人,我受不了她負罪一樣地跟我說,於是搖搖頭,說:“我得先走。”

“等一下,”沈怡珠攔住我,非常嚴肅地說,“有一件事我想阿祖可能沒告訴你。”

“什麼?”

“家父留下一筆遺產,但既不是留給我的,也不是留給以年的,而是給了珂雯。那筆錢不多,但也不少,”她伸出小拇指和大拇指說,“六位數。你知道的,珂雯並不需要那筆錢,所以她把錢全部給你。”

我睜大眼睛,珂雯還真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並不是說錢多錢少,但單是“遺產”兩個字就能夠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可珂雯……我說:“珂雯還很小,不懂事,她的話當兒戲就好。”

“請別拒絕,”沈怡珠說,“我們都尊重她的決定。從小到大,她只把你當過媽媽,你要知道,她心裡有傷,而這些傷害都是我們給她的,所以請你給我們一個彌補的機會,滿足她的願望,別讓我們爲難可好?”

我不語。這筆錢對我而言,是甜蜜的負擔,我當然不能輕易地接受。可是如果真的有了錢的話,我和小開就可以開一家店,我們可以過稍微寬鬆一點的生活。一想到小開風裡來雨裡去的奔波,我就感到深深的內疚和心疼。也許道德可以原諒我,更何況,我是光明正大地接受別人的饋贈,非偷非搶,又關道德何干?

沈怡珠見我遲疑不決,於是說:“你考慮,決定以後可以找阿祖,當然也可以來找我。大家同是女人,我知道你的苦衷和難處,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姐姐,我們可以隨意地說說話,這很好,對不對?人活一世,不可能永遠都是陌生人。”

“那麼,我們再聯繫好了。”我說。

“好的,祝你一切順利!”她微笑着說。

離開沈怡珠的住所,我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天哪,這可是一份遺產啊!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小開能少吃一點苦,做什麼我都願意。我情不自禁地開始描繪我們的明天,它真實,它簡單,它平和,它美好。

可是回到家,一個人也沒有,阿祖和小開還沒回來,我開始擔心,小開發酒瘋的樣子彷彿就在眼前。我還記得一年前他帶我去一個叫“SQ”的酒吧找梅朵姐,那個酒吧有一條長長的隧道,躁動不安的音樂好像隨時都會掙脫鏈鎖的野獸,危險近在咫尺。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地面的雪花被揚起,它們不安分地跳着激烈的舞蹈,動作誇張而粗暴。

我正準備出去找他們,門打開了,齊祖攙着一堆泥一樣的小開進來。兩個人都衣冠不整,面有怒色,顯然是經過一番激斗的。

“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齊祖把小開放到地上說。我連忙倒了一杯水端過來,扶起小開讓他喝,他卻一把打掉杯子,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滾,你們都給我滾!我不要你們的可憐!”

“小開!”我扶他坐起來,幫他脫掉外套。

齊祖冷冷地說:“他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幸虧你沒嫁給他!”說完,他轉身要走,我叫住他,問:“你要去哪兒?”

“回家,我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嘭”的一聲巨響,門被緊緊關上。

我發呆,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開突然衝進衛生間,裡面傳來了劇烈的嘔吐聲,我慌忙跟進去,拿了毛巾給他擦。

好久後他才停下來,倒在地上。

“小開,到底怎麼了?”我問。

他看了我半天,冷笑着問:“你是不是接受了那筆遺產?你是不是很想要那筆錢呢?”

“你在說什麼?!”我氣極,雖然不得不承認,我的確嚮往那筆錢,但即使是沒有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小開猛地把我拉倒,他靠近我的臉很大聲地問:“說,你是不是還想嫁給沈以年,他有那麼多錢,你一輩子也花不完吧?”

“周垠開!”這是我第二次叫他的大名,我是真的生氣了,他嘴裡的酒味實在讓人難以忍受,於是我站起來衝他喊,“你簡直不可理喻!”

“那就不要理我!”小開吼了起來,“我有什麼值得你理的?我是一個窮光蛋,我什麼也沒有,我連一個女人也養不活,我還要看別人的臉色生活,我算什麼?我有什麼力量留住你,你走吧……”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竟抽泣起來。

我難過地抱住他,柔聲說:“小開,別這樣,我很愛你的。”

他卻一把推開我,大叫:“收起你的同情吧!我不需要你,你給我滾!”

我坐在地上,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沈怡珠說“人活一世,不可能永遠都是陌生人”,可是現在的小開,對我而言的確就是個陌生人。我們在一起整整一年,他從來都是溫柔的,體貼的,他不抽菸,不喝酒,他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發瘋了一樣地衝我亂喊亂叫。他竟然叫我滾,那麼好,我們連再見都不要說了!

我迅速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可是剛到門口,一隻手擋在我的面前,我回頭,嘴脣卻被堵住,醉酒的小開霸道地吻住我,我能感覺到他即將要燃燒起來的身體。他抱住我,抱得那麼緊,我幾乎沒有辦法呼吸,可是我知道,我一直都在期盼這樣的一次激情,這樣真實存在的愛。

小開拉開我的衣服,手伸進我的毛衣裡,在的皮膚上游移。他的吻是致命的子彈,擊中我最脆弱的靈魂。他把腦袋放在我的胸前,眼淚帶着灼熱的溫度,他喃喃地說:“你不能就這樣離開,不可以,你要償還我所爲你付出的一切。”

我聽清了他說的話,猛地一震。不能就這樣離開,要償還他爲我付出的一切,什麼意思?難道這就是償還嗎?我成什麼了?

“小開,放開我!”我艱難地說出這麼幾個字,可是根本沒有用,他不僅沒有聽,反而變本加厲,一掀手把我外套脫掉,再繼續撕我的毛衣。我用盡了一切力氣去推他,卻怎麼也推不開,他的手簡直在我身上紮了根。

天哪天哪!我該怎麼辦?我突然哭了起來,我哭得很大聲,我希望小開能夠清醒過來,能像以前一樣用他最珍貴的溫柔眼神看着我,看着這個他如此深愛過的女人。她也許不夠美麗,不夠動人,可是我堅信,他還是愛她的。

總算如願以償,他停止了動作,擡頭看着我,沙啞着嗓子問:“怎麼?你害怕了嗎?那你爲什麼還會在半夜爬到我的房間裡?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嗎?你想要我對不對?今天我滿足你,你應該高興纔對啊,哭什麼呢?……”

天!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飛快動作的嘴脣,這真的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嗎?這真的是小開嗎?

我幾乎是憤恨而絕望地舉起了手,“啪!”

巴掌打下來的時候周圍安靜至極,只有風聲還在張牙舞爪,它們刺耳地尖叫:“許念久,你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小開轉過頭看着我,一瞬間,他的眼神又恢復到了我熟悉的溫柔,可是,我已經不需要了。

我拉開門拼命地跑了出去,風兇惡地向我撲來。我只穿了一件毛衣,臉上還掛着眼淚。我在人羣中跌跌撞撞,可是我知道我哪兒也去不了,我一直一直,都是一個無家的人啊。在人生的迷宮裡,我一次又一次地走錯了路,被荊棘剮得渾身都是血。我沒有翅膀,不會飛,我沒有魔力,看不到終點,我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我只剩下我自己,殘疾的自己,生命如失去水分的花瓣一樣可以輕易地被風帶走。

終於,我停了下來,身體失去力氣,風刺骨。我不知道這個時候,誰可以給我溫暖。慌亂中,我用身上僅剩的幾枚硬幣撥響了沈以年的手機號碼。那個號碼,曾經被我設置爲婚禮進行曲的鈴聲,一年來,我對它已不再熟悉,但此刻它像一隻白鴿一樣突然地從我的腦袋裡跳了出來,在天空中盤旋,給我唯一的僅剩的希望。

“阿久,是你嗎?我在姐姐那裡,你在哪兒?”熟悉的聲音響起時,我的眼淚再次流下,滾到嘴邊,苦苦的鹹。

“以年,我快要死了。”我說。

“先別慌,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馬上去接你。”

我看了看周圍,說:“我在一個白色的大樓門口的電話亭裡。”

“好的,別走開,在那裡等着我們。”他說。

我掛了電話,身體順着冰冷的玻璃倒在地上。

又下雪了,我從未見過那麼大的雪,雪花像羽毛一樣飛揚着落到地面,很快就鋪滿一地。馬路對面的冰雕路燈還發着隱約的光,那一天,就是在這樣的燈光下,在擁擠的人潮中,在璀璨的煙花裡,小開微笑着向我走來,我們約好要永遠都不分開的,可是怎麼現在就成這個樣子了?究竟哪一個纔是真的?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憐,我的身體一點一點冷了下來。我撫摩自己冰冷的皮膚,心疼地想:它們都是無辜的呀,難道要這樣安靜地離開了嗎?可是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什麼值得它們留戀的呢?

有一輛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沈以年大步向我走來。

我的淚斷了線地涌出來,他把外套脫下來裹在我身上,緊緊地抱了我一下。

“好了好了,沒事了。”他說。

一年以前,這個男人,我愛他,因爲他是這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多想有一個這樣的爸爸。而現在,這個男人,他像一個爸爸那樣,讓我依靠。

可是我突然地想到,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已是別人的夫,我想掙脫他的懷抱,卻沒有絲毫的力氣。

他抱我坐進車裡,我看到旁邊坐着的一個女人,黑衣長髮,戴着深色的風鏡。她看到我,把風鏡摘掉,竟然是加媚。如果沒有猜錯,他們是爲一野而來。

果不其然,沈以年說:“陳先生想要再見見你。”

“他怎麼了?”

雖然在瞬間,我已有了不好的預感,可那句話從加媚嘴裡說出來時,我還是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說:“一野快要死了。”

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八 遇見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十 SAY GOODBYE六 爲你打開三 回不去亦走不完的華彩大道六 爲你打開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二 借我你的手十二 一切六 爲你打開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一 沒有名字的故事三 回不去亦走不完的華彩大道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十 SAY GOODBYE九 打開背後的門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九 打開背後的門十二 一切一 沒有名字的故事九 打開背後的門十二 一切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二 借我你的手五 我們的城堡三 回不去亦走不完的華彩大道六 爲你打開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十 SAY GOODBYE十二 一切十 SAY GOODBYE七 不是冬天在作怪九 打開背後的門三 回不去亦走不完的華彩大道六 爲你打開十 SAY GOODBYE九 打開背後的門五 我們的城堡九 打開背後的門九 打開背後的門十 SAY GOODBYE十 SAY GOODBYE十二 一切三 回不去亦走不完的華彩大道七 不是冬天在作怪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八 遇見十 SAY GOODBYE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十 SAY GOODBYE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六 爲你打開十 SAY GOODBYE一 沒有名字的故事七 不是冬天在作怪四 有一瞬間我愛過九 打開背後的門十二 一切十 SAY GOODBYE九 打開背後的門一 沒有名字的故事六 爲你打開三 回不去亦走不完的華彩大道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七 不是冬天在作怪九 打開背後的門十一 天使暫時離開六 爲你打開五 我們的城堡十二 一切九 打開背後的門五 我們的城堡一 沒有名字的故事八 遇見九 打開背後的門五 我們的城堡十二 一切九 打開背後的門五 我們的城堡十 SAY GOODBYE九 打開背後的門三 回不去亦走不完的華彩大道七 不是冬天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