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去?留?

現場很快陷入了一片混亂, 人羣中議論聲起,沒有絲毫猶豫,海川馬上摟住小曼的頭, 將她快速帶離。

他帶她走入一樓的一個房間, 關上門, 扶她在沙發裡坐下。

海川吻了吻她的額頭, 說, “在這裡等我。”

他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只是有些微沙啞。

小曼捧住臉,沒有應他, 也沒有試圖挽留。

海川走了,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

小曼縮在沙發裡。

怎麼辦?

那女孩是誰?

是葉美崙嗎?還是海川以前結交過的女朋友?

總之, 一定並非無風起浪。

怎麼辦?

那女孩說她懷孕了。這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 那海川怎麼辦, 我又該怎麼辦?

本該覺得理直氣壯的。

可是突然間,自己的地位變得如此令人難堪。

小曼捧住亂成一團的腦袋。無論怎麼想, 都仍然無法理出一個清晰的頭緒。

等了很久,海川也沒有回來,小曼後來獨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一頭撲到牀上,片刻之後,她竟然睡着了。

睡到半夜, 她突然醒過來, 她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經蓋上了被子, 她轉了一下頭, 馬上就看到海川正坐在牀邊的位子裡, 支着額,靜靜地看着她。月光照上了他清瘦的容顏, 他看起來好憂傷。

小曼忽然感到一陣心疼。

而這,竟不是爲了她自己,而是爲了海川。明知他是個渣男,此刻,卻一點也沒有想要去責怪他的意思,僅僅只爲了他此時望着自己時,他眼裡的那抹無助與無奈,就爲他感到心軟。

小曼嘆了口氣,從牀上緩緩地坐起來。

該說些什麼嗎?

該問他些什麼嗎?

可結果,他們卻只是長久地保持着對坐的姿勢,誰也沒開口。

海川這時候倒希望能聽到小曼的咒罵,哪怕她像個潑婦一樣,撲上來打他咬他都沒關係,可是她看上去卻那麼的平靜。

剛剛他已經確認過那個女孩的身份,儘管記憶不是那麼深刻,但他們的確相識,並且發生過關係。女孩名叫可兒。對這個名字,他早已忘記,但當她說她是把自己的處女之身交給他時,他終於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了。可兒說她已經懷孕三個月。

海川不知道該怎麼對小曼解釋這一切。

要是她能吵一吵就好了。

可是小曼一直也沒開口。

第二天一早,海川醒過來,發現小曼正在收拾衣物。

他的臉當場就變得刷白。

他衝上去阻止,但小曼狠心地推開了他。

突然間,他感到無辜。

“誰知道那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的!”

小曼驚瞪着眼,彷彿不能相信這話是出自海川之口。

“海川,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海川憤怒,“什麼瞧不起,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胃狠狠地抽搐,那是經過一夜的折騰後,又持續揚起的風帆,但他沒有做出任何安撫自己的動作。要是能痛死就好了,要是痛死了,心裡對小曼的這些愧疚也就能跟着消失了。

小曼這時反而冷靜下來了,她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來,抓住海川揪自己頭髮的手。

突然間,她覺得他像個孩子,一個犯了錯而又不知道該怎麼彌補的孩子。海川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那他過去的那些瀟灑,惡劣,無情,難道都只是假象嗎?

她帶着他坐到椅子裡,然後蹲在他面前,溫柔地撫開他額前那些被他扯亂了的黑髮。

“海川,海川,看着我。”她輕喚。

海川擡起頭,看見小曼正努力地衝着他微笑。

可是她的笑容是如此的蒼白,蒼白到他爲之心碎。

小曼對他說,“海川,你一定不知道吧,我是個私生女。”

“我從來沒見過我爸爸,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只知道我的媽媽曾經深深地愛過他,因爲這份愛,她把我生下來,因爲這份愛,她從不說他任何壞話。不向我透露有關他的信息,也許是不想讓我去依賴他,或者是不想讓我去恨他。我不知道。孩提時候,在受到欺負時曾深深渴望過父親的出現,也因此的確產生過怨恨他的念頭,爲什麼他不能爲他的風流負起責任來,爲什麼他不能給我一個完整的家。”

海川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撇過頭,煩亂地揉着太陽穴。

“爲什麼你要跟我說這些……”

他感到無力極了,心裡一片絕望。

他知道他沒有資格叫小曼留下來,可是一想到就這樣讓小曼走,他又受不了。

“給我點時間,”他不等小曼回答,就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急迫地說,“讓我把事情調查清楚,我不想否認我曾經做過錯事,但僅憑她的一面之詞,我無法接受。”

“可是海川,孩子是無辜的。”

小曼冷淡的語氣突然又激怒了海川。

他跳起來,“那你想怎麼樣,分手嗎,就這樣離開我嗎?”

海川突然難過起來。

“你明明說過,你永不拋棄我的!”

海川無助地向後退去。他知道自己這樣說很過份,可一時間他也難以承受這變故。他灰心喪志,憤而轉身,拿手狠狠砸向了窗戶。

玻璃刺破了他的手,鮮血跟着窗外的雨滴靜靜地滑下來,小曼尖叫,撲過去,抓住海川的手。剛一看見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她就淚如泉涌,“海川你瘋了嗎!”

小曼慌亂地幫海川包紮傷口。

一邊包,一邊還在叭嗒叭嗒地掉眼淚。

海川窩在沙發裡怔怔地看着她。

從昨晚開始,出了這麼大一個亂子,小曼一直沒哭,而現在,她卻爲了他手上流了這麼一點點血就哭成了這樣。

他真該殺了他自己。

他決定放她走。不能再讓她呆在這裡受折磨,所有的事該由他一人承擔,他沒理由讓小曼捲進來,還無恥地要她並肩作戰。

“下午,小曼,下午,我會送你回去。”

傭人來請他們下樓吃早餐。

可誰吃得下。

餐桌上,只聽向叢山痛罵向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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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敢出聲阻止。

海川也是,一直白着一張臉端坐靜聽,隻字未應。

他額上一層一層地爆着冷汗,桌下的一隻手,早已悄悄把胃部的衣服深深揉皺。

向叢山罵到血壓上升,海琳這纔敢藉由扶他回房休息的理由放了海川。

海川起身,在衛生間裡嘔吐。

小曼站在他身後,小心地幫他拍背,眼睛不時地看向水池,生怕他會吐出什麼叫人膽顫心驚的東西來。所幸沒有。吐完後,小曼遞上水給他漱口。

海川說已經約定上午會去見可兒。

小曼擔心他胃痛成這樣,怎麼走,“要不然,我陪你去?”

完全沒想到小曼會這樣說。

海川心裡一陣酸楚。

“傻瓜。”

海川像往常那樣,寵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可是突然間,他們倆卻都像受了某種震撼似的呆住了。

海川突然把小曼扯進了懷裡,用力的,像要把她整個人壓進懷裡似的抱住了她,接着,就是雨點般的親吻,接二連三地落在了小曼的頭頂上。

此刻,他們倆誰也沒說話,但心中的愛意,卻是前所未有的爆發。

小曼送海川到門口。

海川摸摸小曼的臉,對她笑了笑。

“覺得悶的話,就出去走走。”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

“能等我回來?”

“嗯,等你。”

海川抱住她。她也馬上用手環住了海川的腰。

外面下起的細雨,漸漸撲進門來,洇溼了他倆的身體。

整個上午,小曼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站在窗口,默默地向下望着庭園裡的那片玫瑰花海。

昨晚宴會的佈置現在已清除一空,細雨下,只有那些盛放着的玫瑰花,依舊吐露着芳華。

如夢境一樣的昨天,過去了,所有的喧囂、華美也一一散去了,如今,只剩下一片悽零與哀傷。

以後會怎樣呢。

想到這裡,小曼不由地嘆氣。

不知道海川和可兒現在談得怎麼樣了。

可就算知道了又怎樣,難道自己還心存僥倖嗎?

根本就不是走跟不走的問題。

而是不管是走,還是留,都是痛苦,無盡的痛苦。

她感到眼前一片霧朦朦的,卻不知道是因爲窗外的風雨,還是她眼前浮出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