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大師,佛法無邊,能渡世人,可爲何還有男娼女盜,手足相殘,這些傷盡天理之事?”
大殿之上,趙光義語中似乎帶着些責問之意,那被賜座的了空雙手合起,面無變化應道,“阿彌陀佛,趙官家之言有所不妥,佛曰衆生皆善,只是因所經之事不同,心中才有了善與惡,世間也纔有了悽苦。
地藏菩薩曾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佛門弟子當以此爲己任,領受佛祖之意,行走人間,普渡衆生。..
至於官家所言世間醜惡之事,貧僧只能言求佛之路任道而重遠,這也是貧僧今日來覲見官家的緣由。”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趙光義臉色有些寒意,對於佛宗,他自幼並無喜好之意,如今大宋日趨繁盛,這些整日裡吃齋唸佛之人前來求見,用心昭然若現。
每朝都有國教,大宋朝也不會列外。
“了空大師今日是爲了佛教一事而來?”
被一言點出來意,了空臉色仍是無驚無喜的從容,又唸了句阿彌陀佛,不否認的道,“我佛慈悲,大宋朝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官家若是定佛家爲國教,以佛家慈悲之心渲染臣民,想來民心會更加安定,無論是對百姓,還是對官家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哼!沒想到大師除了佛法高深以外,還是個口舌厲害的說客!”
“阿彌陀佛,趙官家謬讚了,若是民心向佛,懷悲憫之意,則·民安,此事了空便言於此,望趙官家三思,貧僧告退。”
起身,行了個佛禮,了空便轉身離去,待走到殿門時,回首道,“了空時日不多,很快便要去行走塵世,宣揚我佛真諦,若是官家有了計較可派人往相國寺尋貧僧師侄,悟則。”
望着了空二人離去,趙光義一言不發的坐着,身邊的王繼恩忙低下頭,心中不免埋怨着,了空大師這些方外之人行事雖說是灑脫了,但總不能如此的藐視君王,這下官家要是發了火,他肯定要遭殃。
“羅網那邊傳來的消息可派人搜查了?”
半晌,王繼恩聽到這聲音,忙慌張的低聲道,“龍神衛的韓大人已經着領在汴梁城中進行搜索,應該很快便有消息了。”
“給流沙傳信,此事交由羅網和龍神衛廂軍負責,他們不必插手了。”
“小人領旨。”
待王繼恩退去之後,趙光義靜坐了稍許,退去了跟在身後的宦官與侍從,徑直的走向皇宮的內院。TXT小說網 。
福寧殿,太祖曾經的寢宮,如今已經空了下來,無人居住。
揮手讓守在殿外的一隊禁軍退去,趙光義推開門,腳步猶豫了片刻,但還是跨了進去。
許久沒人居住了,雖有人來打掃,桌椅不染塵埃,佈置一切如舊,但少了那道身影,讓曾經很熟悉它的趙光義感覺到絲許的失落。
看着牆上掛着的玉斧,趙光義臉上閃出狠戾之色,大步走上前,將其取下,在手中舞了舞,“爾之斧鉞今爲朕之臣下,治理江山,朕比你強!”
喘着粗氣,在清冷的宮中顯得格外清晰,待理智恢復之後,將那玉斧又掛到了牆上,“既然你已經去了,便在此好生的看着朕如何將大宋治理的國泰民安!”
一甩衣袖,趙光義走向牀邊,在牀頭雕刻的龍頭上轉了兩圈,吱呀的聲音響起,牀竟往一邊移開,一條密道露了出來。
看着密道下點點的燈火,趙光義順着石階而下,兩側的磚壁刻着飛禽走獸,待他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一間密室出現。
隔着厚重的鐵門,趙光義輕咳了兩聲,見密室中卻無聲音傳來,臉上閃過一絲的不快,又是咳了兩聲。
“譁……”
是鐵鏈的聲音,隨之密室傳來蒼老的聲音,“有話便說,要是有病就回去治,別在攪了此處清淨。”
慍色生起,趙光義捏緊了拳頭,好一會才深吸了口氣,“多日不見,你的精神依然不錯,倒是讓朕有些意外……”
“有話快說!”
話被打斷,趙光義臉上已有了殺機,但是想着此人身上的秘密,不由得忍下了這口氣,“今天佛門的了空來找了朕,他想讓朕立佛門爲國教。”
說出了來意,密室中卻沒了動靜,不過趙光義卻沒有離去,靜聲而立,他知道,對方肯定會有話要說。
因爲自己手中有着他所忌憚之人。
“佛門之人滿口虛言,猶如中山之狼,立其爲國教,不足可取。”
“朕亦是如此認爲,可佛教門徒之廣,猶如草木比比皆是,對我大宋朝可謂是利刃懸在脖頸之上,可有解決之法?”
“呵……”
一抹譏笑響起,“你不是自詡定能打造出一片盛世的麼?如今怎麼連佛門都解決不好?”
“難不成你想看着後脈子嗣被朕所殺?”
密室中的小聲戛然而止,沉默了許久,纔開口道,“世上不僅僅只有佛門一宗,既然他要做國教,受萬人朝拜,你儘管以此爲議,羣臣中自會有幫你排憂解難之人。”
“朕的身邊到底有多少宗派之人!”
趙光義沉聲低喝着,卻是聽到一陣苦笑,“有多少?誰會知道?若是當初我能早點察覺,又怎麼會淪落於此?”
確實如此,想着當年的事情,趙光義不禁頭皮發麻,隨即心中涌出無限的怒意與殺機,“朕的江山,膽敢染指着,殺無赦!”
“好,好,多殺幾個,也讓牢中人跟着舒坦舒坦!”
鐵鏈嘩嘩作響,伴着長笑之聲,趙光義沒有理會,徑直往前走上幾步,“告訴朕,那東西究竟在何處?”
“要是想說,早就說了,你那虛情假意的兄長也不會死了。”
“哼!”
這答案,已經聽趙光義都膩了,雖然心中有氣,但密室中之人確實不能殺,唯有甩袖離去,留下身後那恣意暢快的笑聲。
汴梁街市上,八妹的兵器一事已經解決了,小丫頭的心情也愉悅了不少,便拉着楊延昭逛起街來。
“兄長,小弟還要去商會的總閣去一趟,據說上面來人了。”
半路之中,何鈺走上前輕聲道,自從與杜泉合作的時候,他便被告知時刻留意聚寶閣幕後之人,本還想晚上回去時再將經過道來,沒想到半路途中遇到了楊延昭。
聞言,楊延昭心中生出好奇,不過作爲拿兩層股份的人,既然沒有通知,說明對方並不想見自己,貿然去,或許適得其反,遂對着何鈺道,“好好的留意留意,有了發現,我們夜晚再議。”
“恩。”
何鈺應聲點頭,道了別,起身上了在幾人之後緩緩跟着的馬車,稍後,車伕掉了頭,朝着街的另一邊行去了。
“排風我們去看那邊有什麼好吃的!”
沒有理會何鈺的離去,聞着不遠處傳來的香氣,八妹拉着排風小跑而去,身後的楊延昭只得搖頭跟上去。
“真是好吃,排風你這糖人甜麼?”
一邊吃着,八妹一邊問着身旁的排風,後者忙點了點頭,“很好吃,比代州城郭大叔賣的好吃多了。”
“好吃你們倆小饞貓就多吃一點,要是渴了我們便到前面的鋪子喝杯茶,歇上一歇,再去尋秋白他們。”
“魚兒不要去尋張大哥,他們肯定是在茶館裡搖頭晃腦的說着我聽不懂的事情,倒不如六哥陪我們逛街,吃好吃的吧!”
“排風也這麼覺得……”
見兩個小丫頭這般,楊延昭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已經許久沒帶她們出來玩耍了,今日便讓二人盡興的溜達。
人流攢動的街道上,不時走過的一隊鎧甲之士,楊延昭正與八妹、排風從一家玉器店裡出來,聽着八妹念念叨叨的說着,“六哥,這個是魚兒幫你挑的,回頭要是羅家姐姐看着歡喜,你可得好好的謝我。”
見她人小鬼大的模樣,楊延昭不禁在八妹的臉上捏了捏,後者已經習以爲常,扭過頭,躲過他的蹂躡,並對一邊不作聲的排風道,“排風,剛爲你買髮簪爲何不要,你頭上這一支都舊了。”
排風低着頭,聲音輕若蚊蠅,“這挺好的,還能繼續用着……”
“既然舊了,自然是要換了。”
楊延昭笑着從懷裡拿出落後兩人幾步,偷偷買下的玉簪,身後擦在了排風那一咎頭髮上,將舊的髮簪給拔下了。
排風仍是低着頭,只是臉頰上出現絲許的紅暈,只是楊延昭並無注意,看着那當初買的劣質簪子已褪去了光澤,不由得感嘆時間眨眼已過了兩年。
正當他心生感慨之時,一陣慌亂傳來,街市上人羣紛紛朝兩邊散開,不多時,馬蹄聲伴着驚呼聲一道傳來。
不好,是馬受驚了!
張眼望去,果然一匹發了狂的馬正從遠處撞着周邊商販的攤子飛奔而來,而馬背上,卻是早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的女子。
這女子他也恰好見過,四大書院比試,她跟在趙德昭身邊,如同上次一樣,仍是一身的紅裝。
“朵兒,快起來!”
一聲焦急喚聲傳來,尋聲望去,街道上,一蹣跚學步的女童正跌坐着,那馬蹄正朝着她逼近。
見此情形,八妹和排風大呼着要上前,卻被楊延昭伸手拉住,目光閃爍了幾下,快速的衝上前,抱着女孩兒,朝着路邊翻滾而去。
沒有使用氣勁,整個身子摔在青磚路上格外的疼痛。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衝了出來,手中拿着一根木棍,舞了幾下,徑直的打在了馬腿之上!
“嘶!”
馬吃痛的到底,砸起了磚石路上的灰塵,而失聲尖叫的潘影卻被來人給及時伸手扶住了。
將女孩兒交給感恩戴德的婦人,楊延昭不禁朝着來人看了起來,畢竟剛纔那一手,他沒有感覺到氣勁,完全是靠的手臂之力。
“多謝壯士搭救之恩,請告知小女姓氏,也好讓我兄長登門答謝。”
潘影此刻臉色多了血色,一邊說着,大眼卻不自主的望向楊延昭。
“姑娘嚴重了,吾本就是朝廷之士,所行不過是盡忠職守。”
淡淡的道了句,繼而轉過頭,對着楊延昭道,“可是新科狀元楊璟?”
愣了一下,楊延昭點首,“正是在下,敢問閣下大名?”
沒有理會楊延昭的所問,深深的看了一眼,便掉頭離去,而八妹與排風這時也撲了上來,查看着他是否傷到哪裡。
“六哥,剛纔那個人舞棍子的樣子魚兒看起來覺得很眼熟。”
八妹嘀咕着一句,而此時楊延昭正被潘影看的毛骨悚然,哪裡聽得進,也幸好潘集兄弟二人隨即帶着潘府的人前來,才替他解了圍。
雖然再三解釋潘影並非他所救,但是潘文卻連連道謝,“楊兄高風亮節,潘文鳳甚是佩服,那廂軍壯士我兄弟二人自會登門拜訪,倒是楊兄大名一直讓潘文鳳仰慕,卻無相見機會,改日府上擺酒,你可以一定要賞光!”
說着,也不等楊延昭說話,便笑着帶人離去了,那潘影有些不情願的回着頭,連看了幾次,才轉過了身。
“六哥,你是不是欠她東西了?”
待潘影走後,八妹嘀咕了一句,楊延昭自己也覺得不明所以,遂苦笑着在她腦袋上摸了摸,“哪有你小丫頭想的那樣,走,我們繼續逛街去!”
汴梁城東,聚寶閣的總閣,綠珠取下了面紗,躬身的走近柴清雲身邊,“小主,都依照你的吩咐,將手中的幾個府的生意交由給何鈺了。”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待綠珠說了兩遍,後者纔回過神來,卻是問了個不相干的事情,“他沒來麼?”
主僕多年,綠珠當然知道柴清雲口中的她是何人,若是可以,兩人郎才女貌,倒也是一段良緣。
只是小主不言,對方哪能知曉?
“小主不是吩咐綠珠不告知楊公子的麼?”
此言一出,柴清雲從座椅上一怒而起,“不告知就不來了?那何鈺怎會不告訴他此事!當真是惱人,珠兒,準備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