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古代對女人嚴苛。
女人憑丹青或文才，絕對能成高雅的大家。
而女人憑音律麼，若生在高門大戶，把握好度，可以成大家。若門戶低，再不算自愛，就跌落到塵埃裡去了。
荀香充分相信，就荀鳳好強和急功近利的性子，不可能自愛。
兩人說了一陣話，荀香又去荀大奶奶院子，還給兩個孩子帶了小禮物。
五歲的謙哥兒已經開始啓蒙，正在祺哥兒的牀頭給啃着小拳頭的弟弟背文章。
小祺哥兒半歲了，又白又胖，繼承了荀家的好基因，極是清秀可愛。
荀香抱着他親了幾下，逗得他咯咯直樂，一串口水流下。
謙哥兒又拉着小姑姑揹他這段時間新學的文章和詩。
荀香誇獎道，“謙哥兒跟我爹一樣學問好，將來考狀元。”
謙哥兒認真地說道，“我要像二祖父一樣考狀元，卻不想當駙馬。”
這一家子被東陽嚇怕了。
荀大奶奶嗔怪道，“胡說什麼，駙馬你想當還當不上呢。”
荀香樂起來，小聲道，“哪個公主看中你，我幫你拆了。”
謙哥非常認真地說，“謝謝小姑姑，小姑姑說話可要算數。”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兩人還擊了一下掌。
荀香一走，荀大奶奶就跟荀壹卿笑道，“二叔走的時候，公爹和婆婆還讓我多去關心香香、壹博的生活。他們哪裡知道，二叔和東陽公主不在家，小兄妹的日子更好過。”
荀壹卿笑道，“沒有那位拖後腿，日子可不是好過。”
老祖宗看見荀香笑得像個孩子，伸出手埋怨道，“小妮子好些日子沒來了，我想得慌。”
老手像老樹皮，青筋鼓得老高，白頭髮也沒有幾根了，嘴裡的牙又少了兩顆。
老頭兒明年滿八十歲，像前世的百歲老人。
他二十年前就癱瘓，之所以扛到現在，跟吃多了雞頭峰的寶貝有直接關係。
荀香一點沒嫌棄，緊走幾步握住他的老手，笑得歡暢，“哎呀，我也想老祖宗呢。”
老頭兒幽怨道，“想我不多來看看我。”
一旁的老姨太笑道，“老爺子每天念道香香不下十遍。”
荀香笑道，“老姨太太辛苦了，你把老祖宗照顧得非常好。”
又送了她一對一滴油赤金鐲，一對鑲珍珠赤金耳環，一匹深色軟煙羅，兩柄宮扇。
荀香從來都手面大，老姨太太笑眯了眼。
她出去後，一老一小手拉手說着話。
荀香先嬌言軟語哄了幾句老孩子，逗得老爺子笑哈哈。口水流下，荀香又用帕子幫他擦淨。
之後她才問起端王年少時的事。
晌飯送來，荀香先喂老祖宗吃兩口，再自己吃兩口。 老頭兒吃得噴香，還多吃了小半碗，覺得小香香喂的飯比其他人喂的都要好吃。
老祖宗也當過皇子們的老師，只要記着的，他都說了。
人老了很奇怪，近期發生的事經常忘，相反越久遠的事記得越清晰。
上學時，高明永遠坐在最邊上，眼皮幾乎沒擡起來過。從來不回答問題，問也低頭不答。唯一的優點是寫字非常有耐心，一手字寫得極爲端正漂亮。
十歲之前還在講堂上尿過褲子，經常被弟弟和堂兄弟欺負，甚至伴讀都敢譏笑他……
“有一次我看到明明是二皇子高奉犯了錯，高奉卻推到他身上，他也認了。我跟他說，我看到是高奉做的，本官替你教訓他。
“他目光裡滿是驚恐，向我深深一躬就跑了。我知道，他害怕我說出有人故意整他。唉，宮裡的陰私比別的地方都多……
“我記得好幾次高明因犯錯被皇上訓斥甚至罰跪，還有幾次被皇后派人訓斥。八成都是替高奉或者別的皇子受過，但這話我不好跟皇上明說……
“那是個可憐孩子，若他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就不要爲難他。這話早年我也沒少對千里和千岱說……”
老祖宗當了四十幾年的官，是老牌政客，卻有該有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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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荀千岱和荀千里都像了他，荀千岱更純粹。
荀香非常喜歡荀家的底蘊和氛圍。若當初老蘇氏沒有硬塞給荀家一個顧氏，荀家會更清明。
荀香覺得，端王再是生母身份低也是皇子。他被如此對待，肯定有老蘇氏和蘇氏的故意縱容指使，高奉的教唆。
他們應該是給端王一種暗示，他受苦是因爲皇上和葉皇后恨他的生母和他，或者說他受苦是葉皇后縱容的。在給皇上和葉皇后樹敵，甚至給所有皇子皇女樹敵……
帶他長大的下人都是由老蘇氏派去的，肯定會這麼引導他。
那個老蘇氏禍亂宮闈，幾十年前挑唆先帝滅了董家滿門，她都死了十幾年，留下的隱患還在發揮作用。
端王不僅貌似有九五之旺，還是大旺，有這個命格的人不應該受這麼多苦啊。
難道他真的要想成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荀香對端王瞭解越多，也越加希望他沒做傷天害理之事，能夠餘生順遂。
荀香也更加堅定了之前的猜測，端王或許是老蘇式留下的最後一張底牌。若高奉能順利登上大寶，就把這張牌處理了。若高奉出現意外沒登上大寶，端王就該起作用了。
作用當然就是繼續禍害大黎朝。
那麼，她還應該給端王留下了什麼未知的助力……
甚至荀香還覺得，端王的生母不僅跟了皇上，還跟過樑途。
蘇氏希望宮女生下的孩子是樑途的。
只不過端王的長相有些隨了皇上，才認定他是皇上的種。
希望端王不要按照老蘇氏的思路走。
荀香把自己的猜測跟老祖宗說了，老祖宗的表情也凝重下來。
他說道，“老蘇氏和蘇氏禍亂宮闈幾十年，或許皇上也有所懷疑，才讓邱望之去調查端王的底細。”
爺孫倆說到庭院被橘光染紅，荀壹博和荀千里先後回來，又把荀千嶽和荀壹卿請來這裡吃飯。
幾個男人一桌喝酒吃飯，炕邊放一個小几，荀香和老祖宗一起吃。
荀香喂老祖宗吃兩口，自己再吃一口，讓老孩子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