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人擁擠起來,有人大喊着,“來了,來了……”
接着是銅鑼開道聲。
丁四富趕緊把小窗打開。
荀香的腦袋鑽出去,向東看去。
丁立仁道,“還有一會兒才能來,妹妹不要涼着了。”
丁立仁一說這話,薛恬馬上拉着荀香的衣裳,溫柔地說道,“香香,聽話。”
這一對從來都這樣,只要丁立仁說話,無論什麼薛恬都會溫柔地附和。還沒有成親,已經顯現出夫唱婦隨的樣子。
荀香能跟哥哥擰着,卻不會拂未來嫂子的好意,只得縮回腦袋。
丁大牛和丁四富的腦袋又鑽了出去。
隨着鑼聲和馬蹄聲漸大,嘈雜聲也大起來。
丁大牛喊道,“來了來了,最前面是打鑼的人,後面是兩人騎着高頭大馬。那人穿着蟒袍,一定是王爺。”
丁四富非常上道地縮回腦袋,荀香的腦袋又鑽了出去,其餘人在他們上方看。丁二春見媳婦擠得歡,嚇得趕緊用手護着她的肚子。
四個衙役銅鑼開道,接着是騎馬的景王和一箇中年將領。
那個人肯定是李副總兵。
他們後面又是四個將軍,其中包括王慶。
丁大牛高聲笑道,“是姐姐的公爹,王大伯,王大伯……”
再過幾排是四個小將,其中包括丁立春和鄒慶。
旬香欣喜極了,大聲叫道,“大哥,大哥,大哥……”
其他人都跟着一起叫,叫聲淹沒在外面的嘈雜聲中。
丁立春如夢中一樣,黑了,瘦了,銀色盔甲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着金光。他左右看着,咧着大嘴笑,就是沒往上面看一眼。
幾人正失望之際,丁二富響徹雲霄的大嗓門響了起來,震得茶碗裡的茶水都起了漣漪,衝破那些雜音。
“大哥,立春,看這裡,妹妹也來了……”
丁立春已經快走過這個小窗,似聽見了他的聲音,側過頭向上看來。
他看到他們了,衝他們招招手,嘴咧得更大,大白牙在黑臉的襯托下顯得更白。
荀香幾人一陣尖叫,如前世見到偶像那種。
丁立春的身影越來越遠。
進京的將士不多,只有一千餘人,沒多久就走完了。
荀香幾人依然興奮不已。
他們吃完飯趕緊去了丁府。
不僅丁壯回來了,丁持夫婦、丁山一家也都來了。
衆人等到酉時末,丁立春同丁釗一起回來。
聽到下人稟報,荀香第一個衝了出去。
她好想像小時候那樣跳到大哥身上來個熊抱,再翹翹小屁股。
可惜不能。
她只拉着他的袖子說了聲,“大哥,你好威風哦。”
然後就是送上極其崇拜的眼神。
丁立春摸摸妹妹的頭,又比劃了一下個子,大笑道,“大半年沒見,妹妹又長高了。大哥給你弄了樣好寶貝,明天給你。”
他的東西由親兵押着,明天才能到京。
被海溢吞沒的不止有倭寇和大黎戰船,還有走私船。 在尋找董義闔和大黎戰船時,他們打撈到一些飄浮在海面上以及被衝到海島上的東西,他也得了一些。其中三樣最好,母親、妹妹、楊姑娘各一樣。
丁立春進屋跪下給丁壯和張氏磕了頭。
張氏拉着他的手直抹眼淚,“兒子終於回來了,娘都快把眼睛盼瞎了。”
丁立春起身望了屋裡一圈,沒看找那個美麗的身影……
楊姑娘……不,是他的小媳婦,小媳婦怎麼不在?
十月二十六是他娶親的日子,他以爲一回來就能看到她。
興許她得了什麼重病,不得已推後了婚期。這樣也好,他能親自把她娶回家……
荀香問道,“大哥上金殿了嗎?”
上次荀香進宮專門跟皇上提了幾句大哥如何英勇神武、高大俊朗又立下大功,還專門囑咐皇上要召大哥覲見,狠狠表揚他。
“是我大哥冒險去通知王將軍他們的,否則我大黎水軍還要損失更多戰船和將士……”
這是董爹爹專門給丁立春立功的機會。
皇上捋着鬍子笑,他知道外孫女的小九九。
丁立春感激地看了妹妹一眼,他知道一定是妹妹求了皇上。
他笑道,“進了,是皇上召我覲見的。皇上只跟五個人單獨說了話,就包括我。哈哈,皇上誇我‘年輕有爲,膽大心思,是董愛卿高徒’……唉,可惜表伯父陣亡了。”
他的笑容淡下來。
丁山又問,“皇上封你什麼官了?”
丁立春道,“今天沒有封賞。皇上和閣老們要聽取李副總兵的詳細稟報,十一那日再論功行賞。”
丁持頗老道地說,“皇上是香香的外祖父,兵部侍郎是香香的未來公爹,大侄子前程一片光明。唉,可惜我家利來不走仕途。”
丁釗忙糾正道,“皇上英明,是論功行賞。”
他也知道這個潛規則,卻不好明明白白說出來。
丁山又問,“王親家和王小將軍進金殿了嗎?”
丁立春道,“王將軍是中高將領,這次打仗又立了大功,當然要進金殿了,皇上還誇讚他‘不愧是董愛卿教出來的將領,得了董愛卿真傳’。
“王大哥沒進金殿。進京的將士有一千五百人,只有一百多人有幸目睹龍顏。”
丁壯笑道,“王親家這次立了大功,定能官升幾級。”
之前因爲皇上忌憚董義闔,不僅不會給董義闔實權,也不會重用他的親信。現在董義闔“陣亡”,皇上便沒有了那麼多顧忌。王慶有真本事,肯定能被重用。
丁山笑的山羊鬍子都抖了起來。
丁二富又玩笑道,“大哥,等你升了大官,別忘了拉兄弟一把。”
這話丁壯愛聽,敞着嗓門大笑。
衆人去廂房吃飯喝酒。
都是一家人,雖然分了兩桌,中間沒有擋屏風。
男人們大碗喝着酒,聽丁立春講如何打敗倭寇及海溢的可怕……
飯後各回各家,丁二富夫婦依然住去丁山家。
丁立仁和荀香也被打發走。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長輩們要與大哥談他的婚事了。
可憐的大哥,打仗回來,媳婦沒了。
看到祖父、爹孃的面容嚴肅下來,丁立春直覺他們要說楊舒的事情。
問道,“楊姑娘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