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鄔府三日後,蘭陵侯府便遣了人來商談退親事宜。
負責幫兩家妥善處理這門親事的官媒人稱朱嫂子,說話從不天花亂墜,但保管讓你聽了心裡舒坦。
賀氏請了朱嫂子落座,一臉歉意。
“這事還要煩勞朱嫂子了。”
朱嫂子欠身笑道:“鄔二太太客氣了,親事雖然不成,但這中間錢,我還是拿了的。”
賀氏便也陪了個笑。
朱嫂子望了一眼她身邊兒的鄔八月,喜道:“這位應當是四姑娘吧?有一陣兒沒見,倒真是長成大姑娘了。”
鄔八月對朱嫂子輕輕點頭,朱嫂子笑問賀氏道:“四姑娘可說親了?”
賀氏搖搖頭:“還不曾。”
賀氏不多言,朱嫂子便也不再問,讓她的隨從遞上一本裝訂精美的簿冊,笑道:“二太太貴人事忙,我也不說別的客套話。今日前來便是爲高家和鄔家兩家整理高家二爺和鄔家三姑娘親事的。二太太可以先看看,這本冊子上記載下的,是當初兩家定下親事時互相贈與的一些信物。既然不能合兩姓之好,之前有關親事的所有往來,還是一一整理妥當爲好。”
賀氏自然沒有異議。
雖然蘭陵侯府是世家勳貴,但鄔家卻也不差,自然不會貪圖蘭陵侯府的東西。
賀氏喚了巧蔓巧珍引了朱嫂子帶來的人去庫房裡將簿冊清單上的東西都一一起了出來,有損壞或者是已經用上,無法還給蘭陵侯府的,賀氏讓巧蔓擬了單子,一一折價算了出來。
一番折騰下來,也花了近兩個時辰。
鄔八月起先瞧得新奇,到後來漸漸覺得無趣,歪在一邊打盹兒。
賀氏還和朱嫂子有一句無一句地聊着,話題轉到了這門親事的當事人,鄔陵桃和高辰書身上。
“……貴府三姑娘和蘭陵侯府二爺的親事雖然作罷,但想必三姑娘有更好的前程,二太太也不用心焦。只是高二爺……”
朱嫂子嘆了口氣。
清風園中陳王爺調|戲鄔陵桃的事情雖然沒有在民間傳揚開,但基本上所有伴駕清風園的人都知道。
沒有去清風園的世家、官家,也都從各種渠道知道了這一“醜事”。
賀氏微微沉了沉眼。
她對高辰書的印象還是不錯的,那孩子溫文爾雅,性子也很和順,若能和陵桃結爲夫妻,倒也不失爲一樁好姻緣。
只可惜……
賀氏低嘆一聲:“高二爺如今怎麼樣了?”
朱嫂子搖搖頭:“聽說如今足不出戶,每日吃喝也很少,身子消瘦了許多……蘭陵侯爺和侯爺夫人束手無策,讓我前來和貴府了結這樁婚事時也說,不好繼續拖着,耽誤了貴府三姑娘。”
賀氏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整理完畢,朱嫂子便讓人將東西都搬上了馬車。
“二太太看什麼時機恰當,好往蘭陵侯府收回貴府當初送過去的信物?”
朱嫂子詢問賀氏的意思。
賀氏道:“朱嫂子那兒應當也有記載,還是朱嫂子帶人前去就行了。”
朱嫂子心領神會,兩家如今退親,都不好相見,少不得要她這個中間人多跑跑腿。
朱嫂子應下這差事,收了賀氏給的謝媒錢,便帶人離開了。
賀氏讓巧蔓送朱嫂子出門。
她嘴角緊抿,瞧着似乎是憋着怒氣。
鄔八月心裡疑惑,上前去親自給賀氏端了茶,道:“母親同朱嫂子說了那麼久的話,嗓子定然幹得緊,喝點兒茶水潤潤喉。”
賀氏端過飲了一口,擱下茶盅的時候力道大了些,茶水灑出來了些許。
鄔八月眨眨眼望着她。
“母親,三姐姐的親事退了不就好了嗎……母親爲何生氣?”
鄔八月仔細回想了下,沒覺得朱嫂子有說什麼不好的話。
賀氏瞧了她一眼。
“方纔朱嫂子說,蘭陵侯爺和夫人遣她來辦退親之事,是因爲不想耽誤了你三姐姐。”
賀氏冷哼一聲:“當我兩耳不聞窗外事?陳王爺自回京城後,雖然被皇上下了禁足令不許外出,但卻日日遣了人去蘭陵侯府鬧騰,逼着蘭陵侯爺退親……蘭陵侯府話說得倒真是又冠冕堂皇,又至情至性,沒人會說他們做得不對不好。反倒是我們,被退親有礙名聲不說,待以後你三姐姐出閣,想必還要受一番流言蜚語的影響。”
賀氏捏了拳頭重重地捶了桌。
退親之事兩家都很快辦完了,官媒處的婚書也已經作廢。
鄔陵桃無婚約在身。
陳王迫不及待,在得知婚約解除後的第二天便巴巴地遣人來求親。
賀氏推了兩次,第三次的時候方纔應了下來。
鄔居正全程都未過問。
交換了信物定下親事後,西府闔府聚在一起用了一頓飯。
定珠堂裡,二房、四房和五房的人齊聚。
鄔國樑簡單招呼了一聲,讓各自就座。
四太太裴氏和五太太顧氏都前來恭喜賀氏和鄔陵桃。
鄔陵桃矜持地笑,賀氏卻瞧上去沒有太多高興勁兒。
未來女婿和自己的年歲相差不大,賀氏如何笑得出來?
裴氏和顧氏見她興致不高,倒也不好繼續說這茬。
鄔國樑也不提這茬,只問四老爺鄔居明和四太太裴氏有關三爺鄔良梧的婚事。
四房有兩子,嫡子鄔良梧和庶子鄔良植。
三爺鄔良梧已有十六歲,之前定下御史中丞的嫡次女爲妻,年後便要成親了。
見提到自己的名,鄔良梧忙站了起來。
“梧哥兒是咱們西府的長孫,娶親一事必要慎重。”鄔國樑提點四老爺和四太太:“你們身爲父母,可要盡心去操辦此事。”
四老爺和四太太齊聲應是。
“都說成家立業,待梧哥兒成了親,也該去謀份差事兒做。他書讀得不精,做事倒還算可靠,謀個閒職先歷練歷練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鄔國樑此話,是要替鄔良梧打點鋪路了。
四老爺忙替兒子謝道:“父親說的是,梧哥兒定然會好好做事的。”
四太太也扯了兒子謝鄔國樑。
一頓家宴,說的都是鄔良梧成親、立業之事。
鄔陵桃將爲王妃的事情似乎被衆人拋諸了腦後。
鄔八月擔憂地朝鄔陵桃看了一眼,卻意外地發現,她似乎一點都沒有爲此生氣。
“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家宴散後,兩姐妹照樣是攜手回所居院落。
鄔陵桃牽着鄔八月的手,說話的聲音淡淡的。
“既然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那麼就不必再計較那些得失,更不需要爲此而失落生氣。喜怒形於色,是內宅大忌。這是母親教我的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