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和暮靄眼見鄔八月笑了,心情也暢快了起來。
“還有三兩月,小少爺也要出世了。”朝霞輕聲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是啊,奴婢還想着那會兒在漠北,冷得鑽心……”
暮靄縮了縮脖,笑道:“沒想到姑娘和姑爺的緣分能從漠北延續回燕京來。”
鄔八月莞爾。
今年大夏也是五穀豐登,宣德帝登基十幾年來,大夏的國力可謂是不斷往上攀升。四海昇平的景象,讓宣德帝也心懷寬慰。
年節時分總會有一些惠民的詔令發出,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減免一些稅,讓生活在底層的百姓能夠緩和上一段時間,已是宣德帝每年發佈的詔令中的慣例。
大家都歡歡喜喜地過大年,高彤蕾卻是從心裡鬱卒不滿。
大年三十那晚家裡的團年飯,高彤絲不請自來,言語上幾句挑撥,讓高彤蕾暴跳如雷,完全沒有大家閨秀本該有的氣質。
想起那晚的混亂,鄔八月就只覺頭疼。
她現在日近臨盆,可是不希望出半點兒差錯紕漏,蘭陵侯府要是能永遠安安靜靜的該有多好。
高彤蕾的婚期推遲到了元宵節後一天,大年十六。
元宵節那日,便是她出嫁的前一日。但那日又偏偏是個節日,總不能因爲她第二日要出嫁就不鬧元宵。
高安榮本身是個喜歡熱鬧的人,逢年過節也總會安排一些節目。如今次女要出嫁,長媳要給他添孫,雖說府裡仍有諸多不如意,但高安榮還是很樂意辦幾場宴,樂呵樂呵的。
所以元宵那天。高安榮擺了宴,邀上了幾位至交好友暢飲熱鬧,並大肆炫耀自己將要做祖父。長媳還是懷的雙胎等事。
高辰復和高辰書陪在下首,兩人皆是不語。
對這個父親。他們二人都有些說不盡的失望。
而現在對高安榮最怨憤的,無疑是淳于氏和高彤蕾了。
明日便要出嫁了,高彤蕾這會兒還坐在牀沿邊上哭。淳于氏在一旁勸了半晌還是勸不住。
“別哭了蕾兒。”淳于氏心疼道:“明兒你就出嫁了,要是軒王見你兩眼浮腫,哪還有那興致和你圓房?”
“母親,女兒就是氣不過!父親、父親他……”
高彤蕾氣得直抹眼淚:“父親明明知道我明兒就要出閣了,可他呢?這會兒還跟他的三五好友推杯問盞……他心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女兒?”
淳于氏也對高安榮這種不着調的行爲十分詬病,但當着高彤蕾的面兒。她總不能也說高安榮的不是。
“你父親本就是灑脫之人,蕾兒你別生氣了。他對你的婚事也是上心的……”
“他哪兒上心啊!”高彤蕾控訴道:“就連婚期往後推遲,他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兒!母親您都不知道,京裡的那些姑娘們,指不定背後怎麼嘲笑我呢!”
淳于氏頓時道:“你在意這個做什麼?等你成了軒王側妃,那些人也只敢背地裡說你兩句。況且她們嘲笑你,其實也不過是在嫉妒你罷了。”
高彤蕾心裡頓時好受了些。
“沒錯,明日以後我就是軒王側妃了,誰敢對我不敬?”
見高彤蕾收斂了情緒,淳于氏鬆了口氣。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高彤蕾的頭。道:“蕾兒,母親只有你和薇兒兩個女兒,母親自然希望你能過得好。聽母親的話。收起眼淚,別讓人笑話。”
高彤蕾擦了擦眼,擤了鼻涕,覺得眼睛挺乾澀的,眼皮已經腫了起來,便讓丫鬟去取了冰塊兒來敷敷,希望能將浮腫給壓下去。
高彤蕾抿着脣,沉默了片刻後又說道:“母親,我的嫁妝比起大哥娶親的時候。大嫂的嫁妝可要差多了。”
淳于氏身形又是一頓,無奈地道:“蕾兒。母親也沒辦法……”
淳于氏道:“你進門是側妃,婚禮的規模、嫁妝。這些都要參照皇家禮儀。嫁妝要是多了,人皇家還不樂意呢,會覺得咱們認爲皇家會虧待你。何況,這不還要注意不能越過了軒王妃去嗎?許家乃是清流,給軒王妃的嫁妝就不多。咱們也不能越過軒王妃嫁妝的數。”
話雖然說得冠冕堂皇,淳于氏心裡卻是不忿的。
她想着要是當初靜和長公主的嫁妝能夠讓她掌一些,高彤蕾出嫁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簡單,簡單得甚至讓她覺得寒酸。
高彤蕾垮了臉,良久後方才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哼,等將來我當了正王妃,母親你可要將嫁妝給我補齊纔是。”
淳于氏笑着應了句:“那是自然。”
高彤蕾抿了抿脣,忽然問道:“對了母親,肅民表兄今年也會考舉春闈,您說,肅民表兄能一舉奪魁嗎?”
“一舉奪魁恐怕不大容易……”淳于氏道:“不過名列前茅應當是不會錯的。”
高彤蕾立刻道:“您說許靜珊會不會在這件事上,讓她父親使手段?”
淳于氏一愣:“蕾兒何意?”
“肅民表兄是我的表兄,許靜珊不可能不注意。許翰林不是主考官嗎?許靜珊同他打個招呼,就算肅民表兄再出類拔萃,說不定也會被許翰林給刷下去……”
高彤蕾沉了沉臉,繼續說道:“還有,許靜珊和大嫂的關係好像也挺好的,大嫂養胎的時候,許靜珊還和大嫂往來過書信,互相送些禮品東西……大嫂的祖父也是考官,還是翰林之首,大嫂的表兄也在應考的人當中……”
高彤蕾越說越是擔心:“母親,我還要靠着表兄登上高位,給我做後盾呢!”
“母親知道,母親知道。”淳于氏忙安慰她道:“鄔老高風亮節,不會徇私。至於許翰林……有鄔老盯着,他即便是想使絆子。恐怕也並不那麼容易。朝中同僚都知道你表兄也在春闈之列呢。”
高彤蕾並不能因爲淳于氏這番話就放下心。
她盯着淳于氏道:“要是他真的從中作梗怎麼辦?”
“蕾兒,你想太多了。”
淳于氏輕嘆一聲:“科舉乃是大事,許翰林從中做手腳的可能性很低。再者。他這樣做也並沒有太大的好處。你表兄還年輕,真要坐上高位。還得熬資歷,沒個十年二十年,成不了事。何況朝堂科舉之事,又豈是別人能插手的。”
淳于氏安慰了高彤蕾幾句,也覺得有些心力交瘁。
她收住了這個話題,轉而將給高彤蕾嫁妝裡壓箱底的春宮圖冊拿了出來,給高彤蕾講解敦倫之事。
高彤蕾也還是個黃花閨女,頓時羞紅了臉。之前的憤怒、擔憂被一股腦兒地拋開了。
翌日便是高彤蕾出閣的日子。
雖說不是正室,但皇族王爺的側妃比起普通人家納的妾來說,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安排不了八擡大轎,從正門迎入,出閣時也得熱熱鬧鬧的才行。
鄔八月坐在一水居里聽着外頭敲鑼打鼓的熱鬧,有些擔心地對朝霞道:“我不出去送嫁,會不會讓人詬病?”
“姑娘就安心待着吧,您懷有身孕,去了反倒衝突。”朝霞輕笑一聲:“正好躲了這事兒。”
鄔八月笑道:“倒不是我想去送她出嫁。只是我好歹也掛了她嫂子的名兒,今兒送不了她也就罷了。前天昨天的時候我也沒和她說兩句恭喜之類的話。”
“姑娘您給添了妝,這就行了。”
朝霞正疊着給未出世的小少爺穿的小衣,一件一件拎在手裡看。喜歡得不行。
鄔八月看到此景頓時笑話她道:“朝霞那麼喜歡小娃娃,等我臨盆生了孩子,就趕緊讓你和周武成親,你也好早點兒做娘。”
朝霞已經被鄔八月打趣成了厚臉皮,她和周武的婚事也是板上釘了釘,沒再改的餘地。
朝霞頓時笑着回道:“那成,要是奴婢生了個小子,少不得還要同姑娘討個恩典,讓他跟着小少爺身邊兒做個長隨。”
“長隨的話。周侍衛怕是不依。”鄔八月笑道:“子不承父業可怎麼成?”
暮靄嘻嘻笑了起來:“那還不簡單,讓朝霞姐多生幾個。”
“這可是好主意。”鄔八月附和道。
一水居中主僕幾人有說有笑的。過了會兒肖媽媽卻是帶着幾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隋洛也跟着後面,臉上掛着笑。
“大奶奶。”
肖媽媽打了個千兒。鄔八月叫了起,招手讓隋洛過來,笑問道:“外邊兒是不是很熱鬧?”
隋洛連連點頭。
“很熱鬧,鞭炮聲一直響,就是沒見到新娘子什麼樣。”隋洛笑嘻嘻道:“我碰到肖媽媽,就跟着她回來了。”
肖媽媽笑道:“隋小爺身邊就兩個小丫鬟跟着,老奴有些不放心。”
鄔八月點了點頭:“一水居外面的事兒,外面少摻和的好。”
鄔八月望了一圈那幾個中年婦人,問道:“肖媽媽,這就是接生經驗豐富的產嬤嬤?”
肖媽媽頓時笑道:“大奶奶可是將這幾位媽媽叫老了。她們年紀還不算大呢。”
鄔八月頓時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笑道:“是,我嘴拙了,該喚媽媽纔是。”
肖媽媽道:“這幾位產媽媽,鄔家二太太也都瞧過了,覺得可用,讓老奴帶過來給大奶奶過過目,挑挑人。”
鄔八月頷首,道:“既然是母親挑好了的人,我也沒有什麼再問的了。就定站在最前面的三個吧,人多了也雜亂。”
肖媽媽立刻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