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紅光即將襲上他的胸口時,付清疏飛身而來,後背抵住那刺目紅光,一口鮮血盡數噴到了應天嵐的黑衣上。
而這一掌聚起了楚原半生修爲,即使隔着付清疏,也依舊有三四層打在應天嵐的身上。應天嵐錯愕的瞬間完全沒有運功防禦,兩人便同時被這一掌擊得連連倒退,跌倒在地。
楚原一掌下去,本就因中毒而發青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然而,他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因爲一位精英弟子一刀捅進了他的身體。
他的嘴角流下鮮血,眼中是濃烈的不甘,但最終,只能閉眼,轟然倒地。
這一切應天嵐已經管不了了,他也不想管了。
他只知道,付清疏爲他接了這一掌,他還在不斷吐着血。
應天嵐慌亂不堪,自欺欺人地用手捂住付清疏的嘴,可鮮紅的液體還是不斷從指縫中涌出。
“清疏、清疏……”他一直叫的都是二師弟,這一稱呼從來都是放在內心最深處,連想都不敢想,可如今,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付清疏似是聽到了應天嵐的呼喚,他緩緩地睜開了眼,勾起一抹勉強的笑,襯着鮮紅的血,顯得蠱惑而又悽惘:“師兄?師兄……你哭了?”
哭了?
冰涼的液體順着眼眶滑落,應天嵐的心一陣陣絞痛。他張了張嘴,嗓子卻澀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付清疏的眼中跳動着驚喜,他的笑容愈發溫軟,如同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一般:“師兄,我是不是要死了……死了也好,只是,今後,我便再也不能伴師兄左右了。”
“不,清疏,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救你的,你不能死,不要死,只要你能活過來,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清疏……”應天嵐語無倫次,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付清疏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了下去,他的意識也漸漸混沌,只是他仍勉力支撐着:“師兄,不要說傻話,爲璃剎王之位,你已付出太多,又如何能,輕言放棄?”
應天嵐的神情一滯:這種時候,你還顧念着我心中的抱負?
付清疏的眼一點點合起:他好累,這麼多年,實在是太累了,就這樣睡下去,也好,也好,身子不會累,連心,也不會再累了。
“師兄,好可惜,我原以爲,我能,陪你,走到最後……”
“不要再說了……不要說了……”應天嵐看着付清疏的生命一點點流失,就在他的懷中,一點點死去。他彷彿已入了魔怔,不管不顧,無思無想。
付清疏嘴角的笑一直沒有消失,他好像看到了十幾年前的事,那時候,自己天賦一般,訓練時常常遭遇危險,每一次,都是應天嵐捨身相救。哪怕自己是累贅,他也從未放棄過自己,甚至爲此受傷,落下暗疾,也從未後悔。
我想,這一生,也只有你,能夠如此真心待我。
真的,天嵐,其實,我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他真想這樣說。真想,讓應天嵐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最終只是抿了抿脣,在黑暗徹底將意識湮沒之前,用盡全力,輕聲道了句:“師兄,保重。”
久久的,一片死寂。
遍地屍體,血流成河也不過如此。
然而,於應天嵐而言,同此刻懷中的人相比,其餘的,都是草芥。
極度的悲痛後,應天嵐反而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他極其輕柔地將付清疏抱了起來,眼神溫存地望着他,彷彿他還活着,還在對着他笑,輕輕地呼喚:“師兄。”
應天嵐俯身,吻上了付清疏冰涼的脣,然後鬆開,轉身,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有精英弟子拱手問道:“武林盟主一家主僕上下八十七口已誅死八十五口,剩下的該如何?”
應天嵐面無表情,冷冷開口:“武林盟主一家,已全滅,至於這個山莊……”他的目光細細地描繪過付清疏清秀的輪廓,嘴角的笑輕綿如絮,涼薄的脣緩緩吐出一個字眼——
“燒。”
清疏,曾經,我傷了你這麼多次,利用了你這麼多次,因爲我總以爲,你不會離開,我這一身詛咒,註定我會早早死去,與其到時留你傷心欲絕,還不如不給你希望……可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你竟會在我之前,便去了。
我爲這璃剎王之位,踩着多少人的屍體朝上爬,可無法料到,最後,竟然連你也丟了。
那我做這璃剎王,還有什麼意義?
是的,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