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妹妹,以後你真的就不是寶兒的媳婦了嗎?嗚嗚……綿綿妹妹……你以後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越發溫暖的春晨中,阮綿綿正窩在被窩之中宿醉未醒,忽然彷彿聽到了郝寶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聲音還在,便掙扎着下牀探出窗口一望,郝寶果然正在敲門。聽到動靜,他立刻昂起頭來,胖胖的臉上滿是淚痕,兩隻眼睛腫的像紅核桃一樣,鼻子一抽一抽地,還流着一縷清涕。
阮綿綿揉着太陽穴,頭疼地嘆了口氣,道:“寶兒,我確實已經不再是你的媳婦了,你再來找我,你娘會更加生氣的。”
郝寶淚汪汪地看着她:“可是,綿綿妹妹你說過只要寶兒聽話,你就不會不理寶兒的。”
“我沒說不理你,只是想等你娘氣消了再來找我,到時候我一定會理你的。”
“真的嗎?”郝寶一臉再也不敢相信什麼的可憐樣,伸出了粗壯肥胖的大手,“那拉鉤鉤?”
哦,上帝啊!爲什麼她就是不能徹底狠下心來面對這個傻子呢?阮綿綿鬱悶地抓了抓頭髮,想要對抗心底的愧疚,可話一說出口還是變了樣:“寶兒乖,我一定不會騙你的。下次你來找我,我肯定理你,還會帶你一起玩,請你吃好吃的。”
郝寶遲遲疑疑地,終於委屈地嗯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阮綿綿頭疼地倒回牀上,翻滾來翻滾去,先前的餘困早已不翼而飛,還怎麼躺都覺得難受,只好索性起來穿衣。
其實,昨天她去郝家,既存了要好好氣一通郝氏的念頭,當然就沒指望當天就能把退婚的事情給解決掉,讓老爹帶媒婆去也不過是表示一個決心。畢竟聽說寶兒他爹過幾日就要回來了,到時候這事由雙方的家長出面總是更名正言順。
沒想到“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還真有道理,郝氏明明被氣成那樣子,可因有一副牛樣的健壯身子,卻只不過是一時急火攻心,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說來這古人鮮少大魚大肉的,倒還真符合養生之道,至少糖尿病心臟病等富貴病還是比較少見的。
服藥休息之後,等媒婆上了門,郝氏自己心虛,雖然拿出婚書時,還要死鴨子嘴硬地擺出一副她纔是真正退婚方的架勢,又拉着臉直接用銀子彌補阮家當初的回禮,可退婚一事畢竟還是真的成了。
撕掉婚書後,她那個便宜老爹才真正地如釋重負,重重謝過了兩個媒婆之後,又帶着阮綿綿,專門請了向家母女再上了一次館子。結果非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不說,還讓她也喝了好幾杯。
雖說這個時代的酒度數都不高,可也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到最後她都不知道怎麼回來的,只記得那個便宜老爹拉着她的手哭了老半天,說了好多好多對不起她,以及以後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之類的話。
想想老爹那又鄭重又好笑的樣子,阮綿綿不由搖了搖頭,扶着欄杆小心地下了樓,一眼就看見了睡得正香壓根兒就沒聽到外頭動靜的便宜老爹。
往日這個時候,老爹早就出門了,今天卻這會還沒起來。阮綿綿本想去叫他,想了想又站住,自個兒舀了冷水撲了撲臉。
曠工就曠工吧,也難得輕鬆一場,而且那書院以前欺他老實好說話,這束脩也是比別的先生少的,不去了也罷。就憑老爹現在的精神氣兒,去哪裡找不到好的工作。
正梳洗着,門外傳來了向巧依的聲音,低聲地在問:“綿綿,你可起來了,我看見你的窗戶支着。”
“嗯,起了,姐姐等一下,我就出來。”往日向巧依來的時候,阮彥真都已經起牀,現在還睡着,就不方便讓外人看見了,何況還有男女之別。
上樓照了照鏡子,發現昨天的髮型底子還在,便胡亂地平了平毛糙的散發,再在原來的基礎上又紮了兩根綢帶,發現倒也能矇混一下,就匆匆地下了樓,開了門。
向巧依一看見她的頭髮,就笑着搖了搖頭,可又不好直接在門口給她重新梳理,畢竟巷子裡一天到晚都有人來來往往的。
“好姐姐,你就別用你的眼神取笑我了。”阮綿綿鬱悶地道,“不知怎麼的,我就是不會梳頭,而且手才擡一會就覺着酸。”
“你呀!以後還真的找個丫鬟伺候你才行。”向巧依點了一下她白嫩的額頭,抿嘴一笑,然後將手中的罐子遞給她,“昨晚你和阮叔叔都喝了不少酒,怕是都難免頭疼,我就熬了點解酒湯,回頭你多少喝一點好歹也能舒服些。還有,我娘說估摸着阮叔叔今兒會起的晚,已經幫阮叔叔去書院請假了,你就讓阮叔叔好好休息休息。”
“還是巧依姐和嬸子最好!”阮綿綿笑嘻嘻地接過陶罐,“我就不說謝啦!”
“你我姐妹,搞那個虛禮做什麼?”向巧依笑着道,左右看了看,見這會沒什麼經過的人,便低聲道,“綿綿,如今你退了婚,怕是郝家再不會讓你們在這裡住下去。今兒又是初一了,以她的性子,說不定等會就會過來趕人的。”
“趕人就趕人,反正我也不想在這個破房子裡再待下去了。”阮綿綿無所謂地道。
“可是一時間你們去哪裡找房子呀?”向巧依發愁道。
“沒事,”阮綿綿笑眯眯地道,“我們可以先住客棧,反正現在手頭上也不算沒有小錢。”
“那怎麼行呢?雖說石家賠了一些銀子,可是你們這些天用的也不少,還有昨天……這些畢竟是用一日少一日。”向巧依蹙了蹙眉,道,“這樣吧,你先跟我住,傢什之類的我家擠擠也能擱置一段時間,反正也沒多少東西,然後我們再想辦法給阮叔叔找住處。我娘肯定也會說這樣子最好的。”
“既然巧依姐這麼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阮綿綿挽着她的胳膊撒了一下嬌,“那我就先進去喝湯啦,順便收拾一下東西。”雖然其實她是不願意去向家的,畢竟關係好歸關係好,老給人家添麻煩總不合適。但向巧依說的也有道理,一時間卻是沒地兒去找合適的房子的,何況還是要買下來,總得慎重再慎重地考慮。
那就只有再欠一回人情了,希望到時候她的根雕能做出一條路來,那樣的話,以後就有更多的機會和條件回報無私的向家母女了。
“好了,快進去吧,要是別人看見了你這個頭髮,肯定少不了要笑你笨拙了。”向巧依笑着輕輕地推她,“我晚些時候再來。”
阮綿綿不再客氣,等她走了便關了門,喝完湯後就開始收拾東西。
阮彥真這一覺好眠,辰時多才起身,聽說了向巧依的忠告後,覺得有禮,父女倆便着手整理起到時候必須帶走的物品。
等到了中午,郝氏果然拉着一張長臉來了,把阮綿綿要的二十四兩銀子扔在桌上後立刻趕人。
阮綿綿也懶得跟她扯,一口應了,讓她過一兩個時辰再來驗屋,同時讓便宜老爹提前去請了里正來,免得到時候郝氏藉口屋子那裡破損什麼的趁機訛人。
之後,便通知了向家,僱了幾個短工,將必須的東西暫時都放到向家去,其他一些不重要的傢什和零零碎碎之物,全都或賤賣或贈送給了聞訊來幫忙的街坊鄰居。
人多力量大,等郝氏掐着時間趕來一看,除了先前留下的破牀破桌外,上下兩間屋子簡直是空空蕩蕩,偏偏又打掃的十分整潔,讓她硬是無法挑出個刺來,只能狠狠地吞着聲兒看着阮家父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