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萬金安排了圓喜去牢裡陪着小柔, 他則又去了喬家。
喬家已經有了些喜氣，錢萬金看着喬家朱門上掛着的彩紅有些替賈臻景擔心。賈臻景那樣的人，把責任看的比天重。若是稀裡糊塗的情況下成了親, 即使是非他所願, 怕是也會因爲責任揹負一輩子。喬家應該也是看出了這點, 才毫無顧忌的張羅婚事。
錢萬金沒白等, 貼着石獅打了會盹兒, 就見喬少爺從府裡出來。錢萬金忙笑着迎上去，朗聲道：“喬兄，一切可好？”
喬少爺皺着眉看錢萬金, 默了片刻才道：“陳姑娘如何了？”
“還在牢裡。聽賀知州的意思，喬家不願意放過她了。”
“小夕確實傷的不輕, 家父怒氣未消, 你還是過些日子再來吧。”
“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小夕姑娘的情況, 我識得幾個好郎中，或許能幫上忙。”
喬少爺垂了眼皮, 只淡淡的道：“還是過些日子。”
“賈兄呢？能否讓我見上一面？他上次就告訴我有事情想要談一談，結果，唉。”
喬少爺想都沒想就又拒絕了，錢萬金剛要再換個說法，就見喬小月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
“哥, 你還管不管姐姐？她又欺負文一, 那個賈少爺一說她就嚷嚷頭疼, 還非得讓人家……”
“小月！”喬少爺皺眉打斷她的話。
喬小月看看一旁站着的錢萬金, 拉着臉哼了一聲道：“她這樣胡鬧你都不管, 將來沒好果子吃的。哥你之前不是常說做人要有原則？你就看着她這樣？”
“小月，你姐姐受了傷。”
“嘁, 腦子有病！”喬小月翻了翻白眼，皺着鼻子道：“討厭在家裡，我要出去玩。”
錢萬金連忙道：“小月姑娘可以去找小柔玩。”
喬小月想着小柔到過的地方比她多的多，指不定可以領着她出城玩玩，遂轉轉眼珠子道：“好啊，小柔呢？”
“唉，因着傷着喬姑娘，現在在牢裡呢。小月可以去牢裡看看，等她出來再一起玩。”
小月眨眨眼，“還，還沒出來？”
“沒呢，這不，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喬姑娘的情況，若是她大好了，能不能讓喬老爺開個口放她出來。”
小月看向喬少爺，喬少爺卻轉開頭看向一邊。小月又眨眨眼，深吸口氣道：“你想見賈少爺？我帶你進去。”
喬少爺張張嘴，小月垂了眼皮搶先開口道：“哥，你在我心裡就是英雄，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是了。小柔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我朋友遭的難都來自我的家人。爹若是問起，就說是我帶進去的。”
喬小月扭頭往裡走，錢萬金見喬少爺並沒有阻止，忙快步跟過去。
“他不喜歡姐姐。”喬小月走出去一段才嘆息般的開口，“他該是喜歡文一的。文一兩天沒說話，他的視線就都繞着文一轉。”
錢萬金默然。
“其實你們早該走了，先前賈少爺被關了好幾日，後來你們也來了他才被允許出門，幹嘛不趁那個時候偷跑呢？”
“小月姑娘是個好姑娘。”錢萬金由衷的感嘆。
小月撇撇嘴，“我若是也搶了你回來你就不這麼說了。”
“呵呵，錢某配不上小月姑娘這種精靈剔透性子直爽的人。你那姐姐，到底是傷在哪兒了？”
“不知道。”小月指指自己的腦門，“反正這兒是越發的好使了。你該去找我爹，在這兒套我的話我也幫不上忙。”
錢萬金笑了笑，“小月姑娘多慮了，我只是問問。”
轉過另一進院子，兩人就到了先前喬小夕落水的那個大院。喬小夕託着腮幫子坐在石桌旁，賈臻景則靠着涼亭柱子看着荷塘。
喬小月停了腳，努努嘴道：“那裡呢，你自己過去吧。”
錢萬金點點頭，視線掃了一圈兒，在荷塘的另一面，看見了抱着膝蓋坐在岸邊的文一。小小的一點，看着怪讓人心疼的。
喬小夕顯然也看見了錢萬金，似是怔了一下，不過也是微微一下，就笑着對賈臻景道：“臻哥哥，有人找你。”
“喬姑娘可大好了？”
“好啊，怎麼不好？有臻哥哥陪着我，我就什麼都好了。”喬小夕指指對面，“就是那個人太討厭，不知道爲什麼一直住在我家裡。臻哥哥說是他妹妹，可是她說不是。哼，肯定是打臻哥哥主意的小妖精，我得看緊嘍。”
錢萬金看着面部表情豐富的喬小夕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看對岸，笑着道：“我來就是接那個人走的，想問問賈兄的意思，小夕姑娘能不能先到別處玩？”
“不好，我得陪着臻哥哥。”小夕跳起來跑到賈臻景身邊，微偏着頭道：“你們說吧，我不插言。”
若是腦子真出問題倒是好了，總不至於比現在更讓人無語。裝出來的純真怎麼就這麼傷眼睛呢？錢萬金皺着眉暗自嘀咕。
“喬姑娘先坐這裡歇歇，我確實有事情要與錢兄交代。”賈臻景疲憊的開口。
喬小夕撅着嘴看賈臻景，“臻哥哥又趕我，臻哥哥不喜歡小夕？”
賈臻景緊緊脣，卻沒有搭話。
“好嘛好嘛，你們聊着，我自己看景就是了。臻哥哥別生小夕的氣。”
賈臻景閉了下眼，轉身出了涼亭。錢萬金又看了眼臉色不好，眼睛卻晶亮的喬小夕，搖搖頭也跟了出去。
“小柔怎樣了？”
“不用擔心她，我一直照看着呢。倒是你，”錢萬金回頭看看那涼亭下的人，皺了眉道：“真的決定娶了她？”
“不知道。”
“賈兄，你別忘了，還有文一姑娘呢。說實話，這樣逆來順受實在是可怕。你現下不反抗娶了她，心裡卻還記掛着別人，對喬小夕也不公平。若真的成了親，起先你不耐煩卻因爲責任不得不忍着，慢慢的你會發現，她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等你習慣了，疲憊了，沒有愛情也有個親情，當真就會牽起她的手走一生。那時候你們也算圓滿了，妾本就有意郎也有了情，可是想沒想過文一？她會抱着對你的想念過一輩子。你不能因爲無須有的責任就娶了一個不喜歡的人，而讓自己喜歡也喜歡你的人獨自扛着爭而不能得的痛苦。有時候不能顧慮太多，不然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賈臻景轉頭看看荷塘另一端，遙遙的對上文一的視線就沒再移開。良久嘆了口氣道：“你先帶她離開吧。”
錢萬金嘆氣，“文一姑娘不是一個沒主意的人，她估計自己也想着走了。賈兄呢？什麼時候離開？”
“小柔呢？我若是離開，她必定會老死在牢房裡。”
“你這荒唐的婚禮什麼時候辦？”
“十日後。”
“你儘快想法子離開吧，我先將文一帶出去，若是需要幫忙想辦法告訴我。我有把握讓小柔安然離開。別顧慮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
錢萬金回頭看一眼一直盯着他們的喬小夕，低聲道：“那個人，真的出事了？”
“真真假假，誰說的清？不過是靠她一張嘴。喬家二老倒是深信不疑。”
“呵呵，也許不是深信不疑，而是順水推舟。唉，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極品，嘖嘖，真是極品！”
賈臻景輕笑，“錢兄倒是看的透徹。”
“你儘快離開，不要想其他。即使你做了喬家的女婿，錢家和喬家反目也是必然，到時候對付他們，中間卻夾着一個你，你說，我是用刀子剜好呢還是用鞭子抽好呢？”
賈臻景笑着搖頭。
“想想文一，你若是娶了，她肯定就偷跑了。柔兒說你們是船上遇見了，她若再一個人跑，路上就指不定遇見什麼樣的人呢。遇見好點兒的，騙回家裡做小妾養，遇見不好的，江南紙醉金迷，隨便扔一處就能掙銀子。到時候……唉，你好好想想。”
賈臻景攢了眉頭，肅容道：“你看好她，我還沒鬆口。小一仍呆在喬家只不過是等着我一句話，我遲遲不說，不過是等時機，你若是說錯了話讓她置氣離開，你該知道後果。”
呵，也會威脅人了？錢萬金搖頭。
“該說的我都說了，別把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扛起來，那樣會壓彎你的腰。文一姑娘我先帶走了。”
“安置在哪兒？”
“過幾日讓她和圓喜先出城，你放心，不會有事。喬老爺也許在等我低頭呢，唉，再看看吧。”
文一已經看了這邊好久，思量了片刻還是拔腿跑了過來。本坐在涼亭下的喬小夕也慌忙跑過來，在她靠近賈臻景之前以佔有性的姿勢抱住了他的胳膊。
喬小夕微微擡着下巴睨着文一，嬌聲衝賈臻景道：“臻哥哥談好了嗎？咱們去喝涼茶好不好？小夕特意囑咐廚房做的。”
賈臻景不答，擔心的看着文一。他們兩個，幾天沒有說過一句話了？白日裡喬小夕除了他去茅房，所有的地方都跟着。晚上，還要守到戌時，特意囑咐人看着不讓小一進他的院子。初時他覺得小一總往他院子裡跑不好，這般被刻意隔開了，倒覺得那些日子的難得。
他的小一喜歡窩在他懷裡景哥哥景哥哥的叫，喜歡兩條腿纏着他的一條，兩隻胳膊抱住他的一隻睡覺，喜歡睡前說一句，景哥哥，要夢見小一啊。
“臻哥哥！”喬小夕不滿他的注視，晃着他的胳膊嗔怪。
那曾經都是她特有的權利啊！文一面色哀傷的看着賈臻景，“景哥哥，小一要走了，與你做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