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爺在短暫的休息過後,精神已是好了許多,耳聽得房中有人進出,再聽到外面有喧鬧聲,如何還不曉得婉娘是個什麼心思?失落傷感之餘,也是有點兒憤懣,想他如今久居上位多年,已經很久沒對人主動說自己錯了這句話了。偏生到了婉孃的面前,這句話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郝老爺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他這輩子沒有對不起誰過,也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只除了婉娘這一件。
當年,沈姨娘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又是那麼的乖巧聽話,他如何能夠相信沈姨娘居然是那種蛇蠍心腸的婦人?所以,他就相信了沈姨娘的話,相信是婉娘藉着喪子之痛來誣賴沈姨娘,嫉妒沈姨娘得到的寵幸。
直到事過境遷,他才隱隱的察覺出婉娘那件事的蹊蹺之處。彼時,婉娘已經不在太和縣,如何才能知道真相是什麼?再者那時候郝昱也還沒滿週歲,真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他便也就沒去跟沈姨娘過多的計較。
郝老爺惆悵的在牀上翻來覆去的躺着。
婉娘再次進房,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場景就是郝老爺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樣子,她不由奇怪的問道:“老爺,你怎麼了?可是我這牀的牀板太硬,你睡不習慣?”
郝老爺忙半坐起身子,眉頭微蹙,搖頭道:“不是,婉娘,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講。”
婉娘嘴角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聽了郝老爺的話,她徑自搬了個凳子放在牀邊,隨後坐下,一派認真之色的看向郝老爺,淡聲道:“老爺,有什麼事情要與我說呢?”
看到婉娘刻意的與他疏遠,郝老爺的心底有些受傷。
“婉娘,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跟你說了,你當真要繼續這樣下去?”
婉娘故作不解的看向郝老爺,淡笑着問道:“老爺難道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的嗎?我卻是覺得這樣挺好。如今我年紀也大了,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愛計較,性子也淡了很多,以後老爺若是有什麼煩心事兒,只管來我這兒歇着便是,我自當好好的伺候老爺。”
婉孃的話說的很好聽,也似是很有熱情,可是她的眼神卻是那般的冷漠,絲毫看不出來她對郝老爺有一絲的情意。
郝老爺是在生意場上走慣了的人,當然也知道眼睛是最能透露一個人心思的地方,見着婉娘如此看他,心裡頓時是拔涼一片,知道此生已經算是跟婉娘無緣了。
事情都是他作下來的事情,他還能說什麼呢?
砰砰砰的敲門聲陡然響起,打斷了郝老爺的思緒,他眉頭一擰,沉聲喝道:“什麼事兒?”
沈姨娘糯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老爺,是我,剛纔你喝了那麼多的酒,我特意讓廚房準備了一碗醒酒湯,又燉了一盅雞湯,老爺還是喝了再休息吧。”
婉娘不由嗤笑一聲,哼……都這把歲數了,她還是這般的沉不住氣!她淡笑一聲,直直的看向郝老爺,問道:“老爺,可要我去開一下門?”
郝老爺剛要說好,又想起婉娘跟沈姨娘之間的矛盾糾葛,話到了嘴邊又改口道:“不用了,你讓她回去吧。”
婉娘眉梢一挑,勸解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應了聲是,便去了外室,準備讓沈姨娘走人。
雖然她不會刻意的去找沈姨娘的麻煩,但是順手給她添個堵的事兒,她還是很願意做的。
婉娘只將南邊的門開了半扇,半倚在門框上,淡笑着看向門外的沈姨娘,道:“這麼晚,姐姐來找老爺有什麼事兒嗎?”
沈姨娘可不想跟婉娘多說些什麼,她只想看到郝老爺,然後讓郝老爺跟她回去。在她看來,郝老爺只是一時被婉娘給迷惑了,絕對不會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
她下巴微擡,趾高氣揚的看着婉娘,“我是來找老爺的,你給我讓開一些,別介回頭自個兒出了事兒,又賴到我的頭上。”
她不提這事兒還好,這麼一提,婉娘如何不生氣?好在這麼多年的歷練下來,她也知道如何喜怒不形於色了。她冷笑一聲,眼角掃了內室一眼,又淺笑着對沈姨娘說道:“姐姐這話兒說的怪沒有意思,倒好像是我阻着你,不讓你看老爺一般,這若是話頭傳到了外邊,還不定又要把我給說的多難聽。”
沈姨娘眉尾微揚,神色間滿是得意之色,輕哼一聲,笑道:“無風不起浪,你要是個好人,外面的人如何能編造你的壞話?老爺今兒個剛剛喝多了酒,你如今阻着我,不讓我進去給老爺送醒酒湯,你倒是說說你是個什麼意思?”
婉娘無辜的一攤手,道:“姐姐真是誤會了,可不是我不讓你進去,是老爺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叫你回去呢。姐姐好歹也是個大家出身的小姐,不會還想賴在這裡吧?”
“你……”沈姨娘怒氣一衝,差點兒就甩手給了婉娘一巴掌,只是手伸到身邊,又被她給及時的摁了下去。衝動是做不了事情的,她早就知道,所以現在她不能自亂陣腳!
她肅了神色,沉聲道:“我醒酒湯跟雞湯都已經送來,不管怎樣,老爺都沒有不見我一面,就直接讓我走的道理,定又是你在其中搗鬼,隨便說句話也敢說是老爺說的。”
婉娘失笑的一攤手,“姐姐若是這樣誤會我的話,那我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剛纔我說的話可都是老爺讓我來說的,你若是不信,自個兒進去問老爺好了。老爺剛纔休息了一下,現在已經醒了,姐姐可要現在就進去?”
沈姨娘自然不會拿婉娘當回事,伸手推了婉娘一把,欲將她給推開,自個兒也好進去。孰料婉娘竟然穩穩的站在那裡,一點兒讓開的意思都沒有。沈姨娘一氣,左手猛然使力,一把將婉娘給推搡了開去,沒想到這一次婉娘腳下一點兒都沒有用力,被沈姨娘這麼一推,居然一下子就遠遠的被推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