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娘瞅着沈燕是一臉的茫然,不由掩嘴笑了起來。
未出嫁的女兒家不知道這些東西實屬正常。
屋裡現在只有她跟沈燕二人,一些不方便在大庭廣衆之下講的話此刻也能說出來。
沈姨娘笑着說道:“燕兒,可知道這東西如何用?”
沈燕微蹙着眉頭,一臉茫然的看向沈姨娘,搖搖頭。面色有些許的羞紅之色,看來她也隱隱約約的猜到手中的紙包裡包的是什麼東西了。
沈姨娘攥住她的手,示意她將耳朵靠前來,也好讓她細細說與她聽。
沈燕乖乖的照辦,附耳上前。
沈姨娘細聲說了一通,隨之遠離,輕拍着沈燕的手,大有深意的笑道:“燕兒,姑母已經爲你掃清了前面的路,只要你這次成了,這樁婚事定然是你的!郝府大少夫人的位置也是你的!姑母知道你心儀郝凌,所以這件事做不做,全在你自個兒!”
沈燕面上酡紅一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腦子裡也亂成了一團。
早先姑母就曾經建議過她,讓她乾脆放開一點,反正他們都是親戚,即使直接生米煮成熟飯了,知道的也都是家裡人,不會有人在外面隨便亂說,讓沈燕儘管放心便好,不會於她的名譽有損。也正是因爲都是親戚,所以郝凌不敢不負責任。
告別了沈姨娘,沈燕緩緩的走在郝府的花園裡,猶自在猶豫到底應該怎麼辦。
在去沈姨娘那裡問法子之前,她已經猜到姑母定會讓她如此做,她也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聽姑母的話,不然她多年的想望就要全部都成空了。
許是因爲入了秋,早上的陽光已經不如夏日那般曬人,反而讓人感覺溫暖的緊。陣陣的桂花香氣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不由感慨人世如此美好。
沈燕瞅了不遠處的涼亭一眼,淡聲對跟在身邊的冬梅道:“冬梅,我們去那亭子裡歇會兒吧。”
冬梅自然應是。
待沈燕坐下歇息,冬梅道:“小姐,不如我回去取些茶點來,可好?”
沈燕深深嗅了嗅圍繞在四周的桂花清香,又瞅見不遠處桂花樹上細小而粉白的桂花,心中一動,淡笑着吩咐道:“冬梅,讓廚房裡的人採些桂花,做桂花糕吃吧。”
冬梅笑道:“小姐稍等,奴婢這就吩咐他們準備去。”
冬梅一離開,這亭子裡便只剩下沈燕一人。
郝府的花園建造的還是不錯的,曲池遊廊蜿蜒通幽,石林矮樹參差有致,很有一番江南園林的感覺。就連那廊柱上面都繪滿了各式圖樣,顏色豔麗而別緻優雅,若是有誰細細看去,定會發現其中的美好景緻。
只是此刻的沈燕可無心欣賞這些,她故作若無其事的掃了四周一番,但見並無旁人在,這才小心謹慎的將袖籠中的紙包又掏了出來,定定的看着。
此等招數雖說下流了一些,但她又能怎麼辦?她規規矩矩的等了郝凌這麼多年,她又等到了什麼呢?她以爲能等到他回心轉意,卻等來的是他要成親的消息。她沈燕到底哪裡不好了?難不成在他郝凌的眼中,還能不如一個賣豆腐的下賤女子?
沈燕越想越是心酸,若是讓旁人曉得,她這個沈府的大小姐竟要跟一個賣豆腐的女子爭風吃醋,只怕非要笑話死她不可。
自小到大,她何曾受過此等屈辱?
郝凌,你到底是要我爲你做到何種地步?
趁着日頭甚好,郝靈珠抱着自己養的寵物貓小白正在院子裡閒逛。
小白是西域那邊帶過來的波斯貓,毛色純白,毛髮旺盛,抱在懷裡很是舒服。當初她在別人家看到有波斯貓的時候,就心癢難耐,很想要一隻。她只不過在哥哥的面前略略的提了一句,哥哥就此就放在了心上,沒過多久也給她搞來了一隻。她見那小貓兒白的可愛,便就爲它取名爲小白。
自打小白跟了她以後,她每日都會抱着小白出來遊玩一圈,也省的好好的一隻貓被關傻了。當然,其實她很明白,這樣是變相的達到了哥哥的目的了。哥哥老是說她不愛出來走動,總是愛悶在屋子裡,實在不是一個好習慣。
不過她性子如此,哥哥也拿她沒有辦法。
因爲孃親喜歡桂花的緣故,府裡的花園裡種了若干多的桂花樹,每每到了秋季,陣陣桂花香撲鼻而來,甚是惹人歡心。
孃親在她那麼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從那以後是哥哥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教導她很多東西。爹爹總是很忙,即使有閒的時候,也是在姨娘那邊,很少去看她。
小喜乃是郝靈珠身邊的貼身丫鬟,性子活潑好動,扯着剛纔劃拉到她的一根桂花樹枝,看見上面偌多的桂花,不由笑道:“小姐,今年的桂花開得也很是不錯呢,要不要摘一些下來,好做桂花糕吃?”
郝夫人身前最愛桂花糕,爲了緬懷母親,郝靈珠每到秋季都會吃些桂花糕,讓自己記住孃親的好,記得孃親是爲什麼而死。
她從不相信孃親是因爲突然得病,最終病重而死。她記得孃親臨終前那烏青的臉,那閉不上的眸子,那不甘的神色。她知道,孃親一直怨着爹,怨他太多嬌寵沈姨娘,怨他總是把沈姨娘的事情放在最前面。
儘管爹爹一再的跟孃親保證,他的心裡真的只有孃親,但是他的行動卻依然飄向了沈姨娘那邊。
也許是因爲沈姨娘太會撒嬌太會作了吧,孃親總是太過懂事,不想讓些許繁雜的事情煩擾到爹,爹爹每天要處理鋪子裡的事情,也着實是夠累的。
孃親是郝府的主母,自然應當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免除爹爹的後顧之憂,但沈姨娘不一樣,她只不過是一個妾室,自然可以跟爹爹撒嬌耍潑,要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嚷嚷着要爹爹陪她。
每每看到爹爹往沈姨娘的院子走去,孃親都會怔怔的發呆,卻從來不曾挽留過爹爹的腳步。
她問過孃親,爲什麼孃親不將爹爹留下。
孃親卻只是面色悽苦的抱着她,不發一言。
她以爲,爹爹的心裡該是沒有孃親的。
直到孃親死後,看到爹爹整整將自己關在房裡關了三日,她才明白,原來爹爹以前說的話不假,他的心裡果然是有孃親的。後來沈姨娘雖然掌管了郝府內院的事情,但卻沒有被扶正,依然只是妾的身份。
若是孃親地下有知,應該有些許的欣慰吧?
說實話,她其實蠻討厭沈燕的,也絲毫不希望哥哥娶她爲妻。以沈姨娘的做派,她的侄女能好到哪裡去?更何況,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看沈姨娘順眼過,對她的侄女當然更沒有好臉色。她不希望哥哥以後難做,自然也就希望哥哥不娶沈燕,以後也就沒有問題了。
沈燕正抱着小白欣賞着滿園的桂花,小喜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指着前方的涼亭,道:“小姐,表小姐在那裡坐着呢。”
郝靈珠微微皺眉,不愉的順着小喜的視線看過去,果真看到沈燕一個人坐在涼亭裡發呆,手裡也不知道拿着什麼,就那麼愣愣的看着,身旁竟是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郝靈珠轉身就走,片刻都不想多待。
小喜吐了吐舌頭,連忙跟在了郝靈珠的身後,轉身離去。
待走得遠了,小喜纔再次問道:“小姐,奴婢去採些桂花回來吧,給你做桂花糕吃,可好?”
郝靈珠與沈燕不一樣,沈燕是客,她要是想吃桂花糕的話,也只能吩咐廚房裡的人做。郝靈珠就不一樣了,小喜做桂花糕的手藝非常不錯,這些年郝靈珠吃的桂花糕都是出自於她的手。
郝靈珠點了點頭,嬌柔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嗯,多摘一些,也給爹爹和哥哥備上一份。”
小喜應是,伺候着郝靈珠回了院子,這才拉了文蘭陪她一道兒去採桂花。
冬梅吩咐了廚房一聲後,就又回到了沈燕的身邊,順便給她帶了一壺碧螺春,一碟子核桃酥,先且讓她吃點兒填填肚子。即使要吃桂花糕,也得讓廚房準備一下,那可不是一會兒子的功夫。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沈燕忙不迭的將紙包重新揣好。冬梅雖是她的貼身丫鬟,但女兒家臉皮子薄,現在還不想鬧的人盡皆知。
“小姐,先吃點兒核桃酥,喝點茶吧,那桂花糕奴婢已經吩咐廚房去做了,想必還要一會兒。等得她們做好以後,會有人送過來的。”冬梅將茶盞跟點心碟子都擺好,柔聲說道。
沈燕點點頭,拈起一塊核桃酥,小口的咬了一下,核桃的香味蔓延在口中,果然滋味非常。
沈燕不由嘆道:“郝府點心師傅的手藝當真是不錯,也是姑母會享受生活,能請到這麼好的廚子。”
冬梅彎腰,湊在沈燕的耳旁,輕聲說道:“以後小姐也可以常常吃到這點心師傅的手藝呢。”
沈燕滿面羞紅,剜了冬梅一眼,輕聲道:“你個猴頭,這話在我耳邊說說也就是了,可不能被旁人聽到。”
冬梅笑嘻嘻的道:“小姐放心,奴婢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