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襲

從宮裡出來坐進馬車,納蘭徴摟住我道:“你可知道你的名聲毀了?”

我說:“毀了怕什麼,你會因爲這個休了我嗎?”

納蘭徴笑道:“我的清歌越來越聰明瞭,竟然想到這個法子逼皇上。”

我笑道:“我也是靈光乍現,突然想起他不是忌憚我嗎,那我就把回邊境搬出來嚇唬他。”

這幾天我沒出屋都知道外面怎麼議論我的,索性帶着浮萍去大哥院裡。

燕回去辦藥了,大哥坐在桌前寫東西,我遠遠喊他:“大哥。”

他看我一眼,起身出來道:“你就這麼閒,每天來一趟。”

我道:“沒事做,懶得聽他們嚼舌頭。”

大哥說:“虧的謝達回去了,要不京城又要讓他鬧翻天。你也是,非得出此下策。”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剛要說話,突然看見徐颯遠遠衝進來道:“夫人,謝先生,主子……主子吐血了!”

我一下就懵了。

大哥拎起袍擺就往外跑,我跟在後面,看着大哥道身影,心裡害怕起來。

大哥可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他這麼急肯定是納蘭徴情況很差了。

一路跑到書房,管家已經讓人封鎖了消息,我進門就看見桌案上暗紅的血跡,納蘭徴還伏在桌上,沒人敢動。大哥正給他切脈。

我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影響他。

大哥皺着眉回頭道:“不能拖了,必須開始解毒,你去請我師父。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守住門口,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許進來。”徐颯忙去佈置人手,我不捨得離開,浮萍早已跑去找大哥道師父了。我看着納蘭徴蒼白的臉,道:“怎麼會這樣?”

大哥說:“他太累了。別說是他的身子骨,就是個壯漢,像他這樣日夜忙碌,心思沉重,恐怕也要油盡燈枯了。”

我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大哥說:“他不讓我說。況且,告訴了你,你又能如何?”

是啊,我又能如何?我成不了他的左膀右臂,倒一直在給他添麻煩。

大哥說:“你出去吧,這幾天守好相府。你知道他爲什麼一直不肯解毒?”

我說:“爲什麼?”

大哥說:“因爲他不能倒。如果被人知道他病重,那有些亡命之徒就會趁機作亂,他怕相府守不住。更怕天下守不住。你是相府的夫人,替他好好守住這相府吧。”

我說:“放心吧。”

我親自寫了奏疏,說納蘭徴身子不適,要請幾天假。皇上很快批了。我又讓徐颯把府中的兵力集中供我使喚。納蘭徴一直昏迷着,納蘭戟倒出現了,他臉色凝重的說:“嫂嫂,讓戟兒回府,添一份力吧。”

我說:“你有更重要的事,好好去學習,準備科舉,你哥哥還等着你幫襯呢。”

納蘭徴昏迷的第三天晚上,終於不安靜起來。

大約哪裡走漏了風聲,或是納蘭徴這幾天不曾露面,讓有些人嗅到了什麼,半夜時分,突然有一支箭射進府中。

來的人皆是一襲黑衣,黑紗覆面,相府的侍衛已經與他們交上了手。我吩咐管家去搬救兵,自己拎着長槍守在了院中。

來的人身手都很好,卻不足以以一當十,這點很可疑。納蘭徴病重,這是個絕好的機會,背後的人既然派出了人手,卻爲什麼不派出最好的呢?

除非,除非他知道憑自己是殺不掉納蘭徴的,因爲相府畢竟護衛森嚴,任何人想硬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所以這裡的人手只是牽制,是麻痹,讓我們以爲他是想殺了納蘭徴。那麼,真正的高手會去哪裡?

這天下能輕而易舉殺了納蘭徴的,只有一個人,就是皇上。會不會,真正的高手已經去刺殺皇上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隨即搖搖頭自己否定了自己。不會的,皇宮比相府森嚴何止百倍?況且他殺皇上有什麼用呢?新皇登基,還是要仰仗納蘭徴,納蘭徴養好身體,新政依舊會推行。那麼,他真正要殺的會是誰?

正這時候,燕回突然跑來,伏在我耳邊說:“丞相醒了,你快去看看。”

我愣了一下,把槍扔給浮萍就往納蘭徴書房跑。

進門纔看見納蘭徴躺在榻上,臉色慘白,僅着一件裡衣,露出痩削的肩膀,鎖骨處刺着幾根銀針。

我撲到他榻邊輕聲喚:“納蘭徴?”

納蘭徴微微睜眼扭頭,氣若游絲的說:“花苑衚衕,不要聲張。”

大哥也坐在榻邊,看到納蘭徴說了這幾個字就閉上了眼,對我解釋道:“他本不該醒的,大概是外面喊打喊殺的,吵醒他了,你不要擔心,進展的很順利。他大約也是怕你擔心,才非得見見你。”

我說:“不是。”

大哥還在施針,隨口問:“什麼?”

我來不及解釋,轉身就往外跑,跑到院中拿回長槍,吩咐浮萍道:“你替我好好守着相府,尤其守住納蘭徴。”

浮萍點頭。

我走到府門口,正遇上搬救兵回來的管家和徐颯,我道:“把他們留給浮萍,你帶上心腹跟我走。”

徐颯疑惑,卻也沒多問。

趕到花苑衚衕的時候,這裡已經交上了手。我總算明白爲什麼會是這個地方。因爲這纔是推行新政的核心班底。

翰林院學士,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和於伯南。

我也終於明白爲什麼納蘭徴會選這個地方議事。因爲於伯南是“逆犯”。

於伯南是恭王府的謀士,恭王是皇上的胞弟,一直爲皇上所忌憚,四年前被人誣陷謀反,恭王府被抄,連帶於伯南也下了獄。不知道爲什麼,別人斬首的斬首,發配的發配,唯獨於伯南一直沒有被處置,在牢裡呆了四年。現在我知道了,大約是因爲納蘭徴保了他。

我率相府侍衛殺進去的時候那幾位大人已經嚇懵了,瑟縮在角落裡,懷裡還抱着一堆卷軸。我攔在他們身前吩咐徐颯:“保護好幾位大人,還有他們懷裡的東西。”

戶部尚書算是膽大的,湊過來說:“郡主請先安排於先生離開。”

我說:“不行。”

戶部尚書愣了,道:“郡主可知道,於先生他是…”

我說:“就是因爲知道,纔不能讓他走。對方能摸到這來,肯定知道了誰在裡面。現在送他走,不是正中其下懷嗎?”

戶部尚書問:“那怎麼辦?估計一會兒就要來人了。”

我說:“藏。把人藏起來,避過風聲再送走。你們也藏起來,這裡我來應付。”

戶部尚書忙去找藏人的地方了,我攔在門前,看不遠處帶兵趕來的京兆尹,皺了皺眉。

我沒記錯的話,這位大人是皇后的表親。

“臣來遲,郡主可安然無恙?”他平了亂,趕到我面前行禮。

我道:“區區幾個毛賊,也想翻天不成?”

京兆尹點頭道:“是,素聞郡主是女中豪傑。不過,眼看要到丑時了,郡主在這做什麼?”

我說:“怎麼,京兆尹連這些瑣事也要管了?”

京兆尹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我打斷他道:“這是我買的外宅,時不時的來住一住。”

京兆尹道:“聖上不是賜了謝府一座宅子嗎?怎的郡主還…?”

我道:“大人好奇心還真是重啊?不知我這座宅子有何不妥?我這樣說大人不信,不如咱們一道去聖上面前,我當着陛下道面再給大人解釋解釋?”

京兆尹忙道:“不敢,不敢。微臣告退,郡主還請好生休息吧。”

我退回去插上院門,走進廳中,見幾位失魂落魄的大人灰頭土臉的圍在桌前。幾人見我回來,都起身行禮道:“郡主。”

我說:“委屈幾位大人再躲片刻,等外面的人走乾淨了,我就派人送各位大人回府。”

幾人行禮道:“多謝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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