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姐姐還有二十天就要跟太子殿下完婚了,這是咱們丞相府的喜事,我自然是知道的。”黎清清繼續跟繡布奮鬥着,頭也不擡的回道。
黎清音卻是露出了一個笑容,慢悠悠說道,“清清啊,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
黎清清手上動作一抖,剛剛插進繡布的針被手指一擋,刺破了手指,看着圓潤白嫩的手指上冒出紅色的血絲,一點點擴大成一個血滴。
黎清清另一隻手,一把握住被刺痛的地方,面上波瀾不驚,“記得。”
黎清音不在乎她的反應,自顧自說道,“那個時候,全府的人都寶貝着阿睿,母親沒有爲父親生下男丁,地位連個姨娘都不如,連帶着我們兩個,在丞相府也是如履薄冰。”
“小時候吃過那麼多苦,好在,現在不管是你還是我,都能爲母親爭得一席之地。”
“姐姐想說什麼?”黎清音說這麼多,不可能只是爲了提提舊事。
“清清啊,姐姐要跟太子殿下成親了,以後就要離開丞相府了,不能再護着母親了。”黎清音終於說到了正點上。
黎清清低着頭,臉上的神色有些看不清,手上卻是重新拿着繡布開始繡起來,低聲喃喃道,“姐姐希望我怎麼做?”
聽見黎清清這句話,黎清音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很簡單,丞相府有我們母親就夠了,誰知道那兩個不安分的姨娘,會不會趁着我們不在的時候,設計扳倒母親?”
許是怕這話分量不夠,黎清音又繼續說道,“清清,你要知道,不管是我嫁太子,還是你嫁凌王,丞相府纔是我們的後盾,想以後在夫家站穩腳,丞相府的支持就必不可少,若是丞相府不是母親當家,其他人能有幾分真心爲我們着想?”
黎清清手上手指紛飛,一朵朵小花在繡布上生成,心裡卻是嗤笑一聲,這話的意思,好似當家的人是母親,就會對她有真心一般。
只是臉上卻是答應的痛快,“姐姐說的有道理。”
眼看見黎清清已經動搖了,黎清音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除掉柳姨娘和香姨娘,清清,你願不願意幫我?”
黎清清手上的動作又是一頓,原來黎清音今天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願意自然是願意的,只是清清人微言輕,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清清,不要小看了你自己,你現在跟凌王關係親密,祖母和父親都很重視你,到時候你只要幫忙加一把火,他們肯定會聽我們的意見的!”
黎清音一臉興奮,“到時候,丞相府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好。”黎清清眸光微閃,十分乾脆的應下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你等着我的好消息。”黎清音站起身,姐妹好的拍了拍黎清清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黎清清坐在原地,身形未動,半響,終是拿起了手上的繡布,擺在膝上看了看,“嗯,很好。”
只見那繡布上,朵朵紅梅盛開,嫩綠的葉子盈盈點綴,看起來很是漂亮。
只是,黎清清說的很好,不知是指繡布,還是黎清音的話。
“青蘿,收起來吧。”黎清清把繡布丟給了青蘿,心裡卻是想着黎清音剛剛的話。
除掉柳姨娘和香姨娘嘛,這倒是個好機會。
“連雲,你去漱香齋走一趟,告訴香姨娘,她離開丞相府的機會來了。”
身後似乎有黑影閃過,連雲去辦她吩咐的事去了。
黎清清以爲,黎清音要動手,也應該會準備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來的那般快。
不過三日,就聽到老夫人召集全府的主子去連靜齋,據說老夫人發了很大的火,一時間都有些人心惶惶。
黎清清接到消息,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帶着青蘿就去了連靜齋。
連靜齋內,衆人都是一副低頭順眉的模樣,只有老夫人一個人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滿臉怒容。
黎清清進來也沒有什麼大的反應,直接在椅子上坐下,就安靜的當木頭人。
“淵明呢!怎麼還沒來!”老夫人往外看了一眼,跟身邊的碧溪問道,聲音說不出的嚴厲和氣憤。
衆人一聽,更是禁了聲,一個個都盡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母親,老爺馬上就來,你再等等。”林玉鳳小心的往前走了幾步,安慰道。
老夫人卻是一把將茶杯掃落在地,砰的一聲,茶杯四分五裂,碎片濺了一地。
指着林玉鳳的鼻子就開始大罵,“你還有臉說話,身爲丞相府的主母,你是怎麼當家的?啊?有人要謀害你女兒你都不知道,要你有什麼用!”
林玉鳳臉上有些難堪,當着這麼多的人面這般罵她,要她主母的面子往哪擱?
可是上首指着鼻子罵她的是丞相府的老夫人,是她的母親,她只能忍。
“母親說的是,是兒媳照顧不周。”
老夫人還想說些什麼,就看見黎淵明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劉管家。
“母親,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這般急匆匆的把他叫來,自然是出了大事了。
黎淵明這麼一問,老夫人終於放棄了繼續罵林玉鳳,而是轉頭看向了黎清音,吩咐道。
“音兒,你把事情給你父親說一遍。”
衆人連忙轉頭看向黎清音,她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呢,只是看老夫人很生氣的樣子,她們也不敢問。
就連黎淵明也一臉不解,不知道所謂的大事又怎麼跟黎清音扯上關係了?
見衆人的眼神都在自己身上,黎清音緩緩開口,“父親,事情是這樣的。”
“這兩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一直迷迷糊糊的,找楊大夫看過,又說不是生病,我就想着,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髒東西,於是就去方凌寺請了道平安符。”
“結果在方凌寺遇上了一位高僧,他說我這是被人下了將頭,如果再這樣下去,活不過七天,我當時就嚇到了,然後把大師請了回來,希望他能救我一命。”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黎淵明皺起了眉頭,他本來是不太相信的,可是黎清音說的十分逼真,再加上高僧是從方凌寺請來的,莫名就讓人覺得多了幾分可信度。
黎清音現在是丞相府的寶,再過半個月可就是太子妃了,自然是不能出事的,黎淵明忍不住關心了起來。
黎清音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說的樣子,看的一衆人更是急不可耐。
“音丫頭,有什麼可以顧忌的,說!”老夫人連忙發了話,她本來就信佛,對將頭這一類更是深惡痛絕,顯然是完全相信了黎清音的話。
“是。”有了老夫人的話,黎清音也不猶豫了,直接說道。
“那高僧說,只有找出給我下將頭的人,把下降頭的物品燒掉,才能解開我身上的將頭。”
“那就找啊,還愣着幹什麼!”黎淵明連忙催促道。
“還用你吩咐,我已經吩咐人去找了,想必等下就有結果了。”老夫人看了黎淵明一眼,板着臉說道。
“母親說的是。”面對老夫人,黎淵明自然是沒有脾氣的。
老夫人之所以會這麼生氣,不過是因爲黎清音的事馬上就能得利了,結果橫來這麼一茬,換誰誰都不樂意。
一時間,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
不過是過了半個時辰,就看見一羣下人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一進來就直接在老夫人面前跪下。
“老夫人,找着了,就是這個。”
一邊說着,一邊還舉起手中的一個布偶,這個布偶做的極爲漂亮,針腳緊密,可是上面頭部的位置卻是扎着幾根細針,在陽光下泛着冷意,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老夫人一看更是火冒三丈,“從哪找到的?”
“從……從……”那下人擡頭看了房間裡的衆人一眼,有些說不出話來。
“說,我倒是要看看,哪個賤蹄子這麼狠的心腸,害我丞相府的子嗣!”老夫人雙眼一瞪,自有一股威嚴的氣勢在。
那下人再也不敢猶豫,終於說出了事情,“是在香姨娘的院子裡挖到的,就在那顆榕樹底下。”
衆人都是一驚,看向了一直坐在角落,安靜的好似不存在的母女倆。
黎淵明也有些不相信,在他心裡,香姨娘一直是溫婉大方,與人無爭的模樣,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當下連忙開口,“這不可能!”
黎清音聽到這一句話,臉上瞬間有些難看,但是臉色更難看的是林玉鳳,她萬萬沒有想到,黎淵明竟然這麼護着香姨娘!
“你說,是不是你故意誣陷香琴,不說實話我就打死你!”黎淵明拿出了丞相的架勢,惡狠狠的盯着那下人。
那下人身子一抖,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哪裡受得住黎淵明的氣勢,一時間嚇的渾身發抖,“奴才,奴才沒有,這東西真的是,真的是從香姨娘院子裡挖出來的,跟奴才去的有好幾個人呢,他們,他們也可以幫我作證的。”
黎淵明顯然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還想再問些什麼,就被老夫人打斷了。
“淵明,我知道你喜歡齊香琴,她要是沒有壞心思,我還可以繼續把她留在丞相府,可是她現在是在斷你前程!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清音真出了什麼事,你怎麼跟太子交代?”
老夫人字字珠璣,說的黎淵明徹底沒了辦法反駁,只得喏喏道,“也許,她是被人陷害的呢。”
在旁邊聽着的黎清音身子微微一抖,復爾又恢復了正常。
“被人陷害的?誰陷害她?音丫頭會給自己下將頭?還是說我會給音丫頭下將頭?”老夫人狠狠一拍桌上,“淵明,你真是讓我失望啊!”
黎淵明身子一震,緊抿着雙脣,終於是不說話了。
老夫人見此才滿意幾分,轉頭看向香姨娘,“齊香琴,你說,你爲什麼要下將頭害音丫頭,我丞相府哪一點對不起你?”
香姨娘坐在角落,手拉着黎清雪,面對着老夫人的質問,臉上沒有一絲驚慌和遲疑,既不解釋,也不喊冤,她這般態度,更是激怒了老夫人。
“你是不是看音丫頭就快要嫁給太子了,你見不得我們丞相府好是不是?像你這種白眼狼,真該早就趕出去!”
老夫人這般凶神惡煞的樣子,香姨娘沒有太大反應,她身邊的黎清雪卻是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香姨娘感受到了她的害怕,用力握緊了她的雙手,然後看向老夫人,一字一句說道。
“這件事不是妾身做的,不管你們信不信。”
一聽見她這般說,黎淵明立馬上前幾步,擋在了她身前,“母親,你看香琴都說了,這事不是她做的,肯定是誤會,不然再查查?”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老夫人指着黎淵明,有些恨鐵不成鋼,“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這證據都擺在這呢,是從她院子裡挖出來的東西,不是她難道還有別人能進她院子不成?”
“這……”下人都說是從香姨娘院子挖出來的布偶,黎淵明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好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了。”老夫人擺擺手,顯然是覺得黎淵明很讓她失望。
老夫人積累了多年的餘威,讓黎淵明情不自禁就妥協了,退後幾步到了一邊。
“齊香琴,你意欲謀殺我丞相府的子嗣,現在我就讓淵明給你一封休書,你即刻滾出丞相府吧!”老夫人三言兩語下了決定。
黎淵明嘴巴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終於在老夫人的眼神中閉上了嘴。
香姨娘倒是對這個決定並沒有多大異議,臉上沒有什麼失落的表情,甚至有些暗暗的欣喜。
在老夫人說完這句話以後,林玉鳳卻是終於鬆了口氣,在她看來,香姨娘這個青梅竹馬的身份,比柳姨娘要有威脅的多,這也是爲什麼這次會先對付香姨娘的原因。
而另一個偷偷高興的就是柳姨娘了,這丞相府中除了林玉鳳這個主母,就只有兩個姨娘而已,香姨娘這一走,她的地位可不就直線上升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