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多情傷別離

199 自古多情傷別離

她此時的目光應該很傷人很絕情,她說:“是。”

然後看到他的眼神一點點黯下去,眼中躥起熾烈的火焰,像一隻被徹底激怒的狼。

“何以寧,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對我好,就是爲了留在顧家,你這些年忍受我的欺凌也是爲了留在顧家,是不是?”

他的語氣凌厲,可似乎又帶了那麼一點點祈求的意味。

她咬着脣,心中五味翻騰,痛不欲生,好像有人用刀子在翻攪着。

她這一輩子說過最違心的話就是這句再次脫口而出的“是”。

“何以寧,你再說一遍。”他咬牙切齒的怒吼。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絕情之色,“顧念西,你別天真了,我一直在利用你,你以爲我喜歡你,是你自做多情,是你又笨又蠢。。。”

叭!

一聲清脆的響聲中斷了她所有的語言,窗外的雨終於下了起來,一來就是暴雨,噼裡啪啦的砸在玻璃上,雷聲滾滾,閃電道道。

“以寧。”顧奈要衝過來卻被顧中磊和顧域一把拉住,他擔心的看着她,眼中痛苦萬分。

何以寧捂着右邊的臉,似乎還處在錯愕當中,她身子向後晃了晃,撞在桌子上,燭臺倒了,燭芯砸在牛排上,那一點光亮也被熄滅了,空氣中有股濃重的燃燒的燭味。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顧念西,右耳一陣刺痛後便在嗡嗡作響。

他以前打過她,不是打在頭上,就是打在身上,這是他第一次給了她一耳光,又重又狠,幾乎是猝不及防。

這一刻,她突然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都被抽空了一樣。

她知道,他們之間徹底的完了。

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不是了嗎?絕望像是漲潮時的巨浪,一個浪頭將她拍進海里,她被淹沒在渾濁的海水裡,身子向下快速的沉沒,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她壓迫得體無完膚。

短短的數月,她經歷過兩次絕望,何威的死,顧念西的一巴掌。

哪怕是跟他一起面臨生死的時候,她都沒有生出放棄的心思。

她咬着牙沒有哭出來,可是一雙眼早就填滿了血絲,縱橫交錯,十分駭人。

她扶着桌子站起來,然後徑直穿過人羣。

顧奈要想伸手攔住她,顧念西一聲吼,“讓她走!”

她的腳步一頓,眼淚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這個時候,她又哭給誰看。

她下了樓,然後推開大門,雨絲撲面而來,瞬間就將她溼透了,她茫茫然的走進雨中,像是個沒有方向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該去哪裡?該去做什麼?

屋子裡突然變得很安靜,就連顧震亭都沒有說話,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顧念西。

顧念西站在那裡,一張俊魅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誰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小四,以寧是什麼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你這麼做,一定會後悔。”顧奈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扒開身邊的顧中磊快步追了出去。

顧念西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是風化了的雕像。

顧老夫人心生不忍,小聲勸說:“小四,其實。。。”

“都走。”他突然一聲吼,“你們都走,滾滾滾。”

他一揮手打落了桌子上的碗碗碟碟,白色的地板上頓時狼籍一片。

衆人相視一眼,顧震亭最後衝大家搖了搖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之後,有人帶上了門。

窗外的雨還在噼裡啪啦的下着,焦急的打在玻璃上,匯成一條條小溪流淌下來。

顧念西在閃電和雷聲中站了許久,好像一個沒有知覺的殭屍。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點亮了他灰暗的眼眸。

他蹲下身,從一堆狼藉中撿出那兩塊牛排,然後裝在沒打碎的碟子裡。

他把燭臺扶起來,工工整整的擺好,拿出打火機將蠟燭點燃。

他關了燈,在椅子上緩緩坐下。

牛排一邊一份,刀叉都擺得十分整齊,對了,還有兩杯飲料,她喜歡藍莓果汁,他把杯子倒滿。

蠟燭有兩隻摔斷了,所以四根蠟燭一高一矮,看上去很不協調。

微微晃動的燈光中,他溫柔的笑起來,好像正注視着對面的女孩。

“何以寧,原來你也懂浪漫,下次能不能不擺白蠟燭,像給死人燒的。”

他拿起刀叉,切在冰冷的牛排上,他的手太用力,刀子一下劃到了盤底,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的手一頓,燭光中的的眉眼還在淡淡的凝着笑,“何以寧,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沒有我在身邊,你要對自己好一點。”

他繼續切着牛排,“蠢女人,你讓我拿你怎麼辦好呢?笨蛋!”

他將切好的牛排放進對面的盤子,放上去也不會有人吃掉,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

他切了塊牛排放進嘴裡,卻嚐出苦澀的味道,他慢慢的嚼着冷硬的牛排,卻是淚流滿面,墨黑色的眼中盛滿了悲傷。

何以寧漫無目的走在雨中,她的世界跟這片天一樣,一片陰霾。

離開顧念西,就像把心從身體裡摘除了,那個地方變得空空蕩蕩,再多的雨水淋在身上也是毫無知覺。

一束車燈從後面打來,照亮了密密的雨絲。

顧奈從車上跳下來,手裡擎了把黑傘,他踩着雨水跑過來,將傘撐在何以寧的頭頂。

何以寧愣愣的看着他,她的臉被澆溼了,黑色的髮絲緊緊貼着面頰,雖然這樣,顧奈仍然能一眼看出她流淚的眼,他伸出手將她抱進懷裡,一把傘遮住了兩個同樣脆弱的人。

“以寧,你真傻,你爲什麼不告訴小四你愛他,你明明那麼愛他。”顧奈的聲音被雨水淋溼了,透着濃濃的心疼。

何以寧縮在他的胸口,連顧奈都可以看明白,可是顧念西卻不明白,她還能說什麼。

她一聲不吭的,只是默默的流淚,右耳很痛,可是痛不過一顆心。

她想,是不是她做錯了,是不是她不該報仇,如果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何威的死因,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但她有良心,那是養大他的爸爸,那是最愛她的人,她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她做的沒有錯,錯得只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人。

“以寧,我在城東那邊有一處房子,不如你先住在那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