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召開選舉大會還有一段時間,章副部長把他們所確定的名單帶回縣裡去了,夏天是個實在的人,他答應了章副部長他對這次選舉不抱任何成見,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公社的人員之中能寫好毛筆字的還基本上沒有,他夏天的毛筆和鋼筆字同樣受到人們的好評,公社的人們在爲即將召開的選舉大會忙碌着,可是他們的字體實在不敢恭爲了,所有的改選文件的刻鋼板蠟字就落在了夏天的頭上,他白天到鄉下去看大家的生產情況,晚上回來他就加班刻蠟字。
明知自已是在爲他人作嫁衣時,夏天也沒象有些人那樣牢騷滿腹。在制定鄉規民約時他把劉雲鋒所起草的藍本改得一無是處,劉雲鋒在夏天這個真正的大學生面前,他的自修大學水平的侷限性也就暴露無遺。劉雲鋒此時對夏天也是另眼相看了。
他有時也換位思考,要是我處在他的位子上,可能我就沒有這個肚量來做這些了。看他雖然大宴沒有自己的一份,還是幹勁十足的,象他這樣的人,真是讓人費解。
在起草《政府工作報告》時,劉雲鋒反覆撕掉了很多個開頭,也沒有找到要領,他此時才感到自已的身上,離達到作領導的要求還差得很遠,對此他有了不恥下問的作風了,他找到夏天向他請教如何來寫好這一至關要緊的報告。
當劉雲鋒帶着一些零食來到夏天的宿舍裡時,夏天正在複覈學校修建時所用的費用,劉雲鋒有些討好地把他的要求講給夏天聽,待他把意思表達完,夏天在心裡生出了幾分反感。
他故意帶着玩笑的語氣說,“劉鄉長也,我都要成爲你的秘書了。”
劉雲鋒不好意思起來,臉上也有些發紅,他明知作爲一個鄉領導,那是不可能有秘書所配備的。夏天沒有再繼續爲難他,畢竟大家都是年青人,都是面子觀挺強的。人家能作爲鄉長的候選人,自已是敗軍之將,沒有理由來嘲笑人家的,再說人的能力不一定就表現在寫作上。
象寫一個報告這類的東西,夏天在學校時就是他的拿手好戲,他給劉雲鋒講道,首先在寫這個報告時,必須要把選舉的要求和這次改革的中心任務表達出來,聯繫到冷水的實際情況,改選前我們鄉的情況是如何的,工農業的發展有多大進展都要寫出來。
夏天講了半天,可是劉雲鋒卻是越聽越糊塗,他就在夏天的辦公桌上開始寫作,幹了好一會他猛地把稿紙給撕了,啥東西那麼難寫。從前在寫那些無聊的故事時也是得應手的,可是一到正式檯面上,劉雲鋒那沒有經過系統培訓的缺陷就徹底地露出來了,他好不懊惱也好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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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雲鋒越是心慌越是不能定下心來,來回反覆了多次反,連他的信心也被損壞了。他擡起頭來,茫然地看着夏天,此時的劉雲鋒是顯得那樣的渺茫。他突然想起了古訓,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古人的用意是那樣的貼切,可是現在他處在這個時候,就是臨陣磨槍也晚了,他想得頭腦發熱發痛也沒拿出好的方法來。可是夏天就在他的旁邊氣閒若定地看他的書,在他的臉上分明有幾絲鄙視和不屑,劉雲鋒在恨自已的本事不濟時,他對夏天生出了一份嫉妒。
魔法道法劉雲鋒一一試過,到頭來卻是頭腦一片空白,劉雲鋒知道是寫不下去了,他甚至有些絕望的念頭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夏天,語氣也放得似在乞求的程度:夏天呀,還得煩你幫人幫到底,我是寫不出來了,還是讓你來給我代勞算了,說這話時,劉雲鋒臉上露出了焦慮的神色。
夏天看到他被折騰的樣子,本來他是不想再幫他的,在此之前的那麼多的諸如財政預算的報告,還有就是大會上人民代表的感言。書記的講話,他都全給起草並通過審覈了。
由於政府工作報告所涉及到的點和麪和比那幾樣複雜得多,在冷水劉雲鋒雖然也算是一支筆,但他還從沒接觸過類似的報告。曹書記卻想讓他的未來女婿在縣選委人員面前顯一手,他親點劉雲鋒要他學列寧親自起草報告那樣,也讓他這個準鄉長得到縣領導的首肯,書記私下對劉雲鋒說,在蘇聯也只有列寧做到了對自已所作的報告能自已動手完成,要是你能把這次選舉時的政府工作報告也寫出來,那就是你能力得到民衆認可的最好確認。
劉雲以爲那還不是手到擒拿的事,他爽快地答應了,可是在具體操作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他犯難了,雖然資料齊全但是要綜合歸納卻是不容易的,他大話已說出去了,要想收回很難,現在只有硬着頭皮來找夏天了。
曹書記有他的如意算盤,他對劉雲鋒的文才一點也不懷疑,在平時公社起草一個總結什麼的,劉雲鋒也是得心應手,而且劉雲鋒也和夏天一樣是有大學文憑的,對他所信任的人,曹書記也不想讓別人說他任人唯親。他是在舉內不避嫌,爲的就是讓劉雲鋒一鳴驚人。
當然劉雲鋒在平時也以大學生自居,他那殘缺不全的寫作本領,換了尋常時候,他也拿得出來上得了檯面,可是這次的報告非同小可,劉雲鋒本來也構思了好幾天了,可他心裡就是沒有底。
當夏天把那幾個報告一一完成後,公社的所謂筆桿子們都認爲夏天的報告無可挑替,由於夏天的文章在先出籠,把劉雲鋒的信心也削減了不少。他把腦子裡的那點存貨都翻遍了,還是不得要領,他又不想讓曹書記知道他現在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他才悄悄地來到夏天的宿舍。
本來他只要對夏天說出他的苦衷,夏天或許會助他一臂之力的,但是在面子上他又過不去,以爲到了夏天的宿舍他的靈感就來了,雖然撕了很多的稿子紙,他還是沒能做出一個好的開頭來,劉雲鋒面對夏天那鄙視的眼神,他恨不得有一個地縫鑽進去。
離正式召開鄉人代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劉雲鋒接手這個報告時他卻誇下海口,說他能在一個星期之內完成。曹書記當着選委會人員的面,他給劉雲鋒下了死命令,只許提前,不能落在自已規定的時間後面,現在時間已過去了一半了,可他雖然在這幾天內都閉門謝客,但是就是一接觸那支筆,他的腦子就發脹。曹書記也悄悄地問他現在寫得如何了,他只好違心地說他已完成了一大半了,曹書記在末了還不忘拍着他的腦袋,要他不要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有種感覺叫做走投無路,現在劉雲鋒就深有體會,他既想讓外人看到他的傑作,又不想被人看出他在譁衆取寵,他也想過在冷水他是人才,他和夏天的能力是在仲伯之間。可是現在看來,他是不能和夏天相比的,人家在想要什麼的時候,能做到伸手就來,但自已手已伸卻沒有東西出來。劉雲鋒無法把報告寫下去。他實在不好意思向夏天開口請教。
其實夏天從劉雲鋒的神態上就看出他的窘迫,劉雲鋒把稿紙撕來撕去的,夏天焉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也知道劉雲鋒如今是黔驢技窮了,他也很想給他指點一下,夏天對劉雲鋒顯示出的焦頭爛額頗爲開心,他在心裡想,你也有今天呀。當然他的幸災樂禍只能在他的心裡面,朝內有人但也要你本身過硬才行呀,可是你行嗎?
這種念頭在夏天的心裡只是一閃而過,他馬上把這一危險的想法從腦子裡劃去,他罵自已:在別人危難之時不去幫他一把反而落井下石,這不是你夏天的所作所爲,上級把他作爲候選人,是上級的決定,他劉雲鋒又不能作主的,你夏天就這點出息。還說你心胸寬廣,難道你就是這種想法的人。夏天地的心頓時緊抽了一下,他爲自已冒出了這樣的想法自責。
你算什麼人,夏天,難道你也成了俗不可耐的市井小人了,爲什麼你要和別人一般見識。他劉雲鋒來到了你這裡,說明他是有難處了,不說別的,你至少還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大男人,在冷水民衆的幸福和自已的個人小利對比起來,你的得失又算得了什麼。
看似劉雲鋒已經邁不動步子了,可是他還是無法向夏天開口求助,他不時地擡腕看手上的時間,未來的鄉長根本就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已的水平有限。
夏天看他死不開竅的樣子,他湊了過去,問他是否遇到了難題,劉雲鋒見夏天主動開口了,他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忙陪着笑臉對夏天說:他寫了好多次,總是一次比一次差,他也沒想到自已的腦子現在怎麼這麼不好使。他讓夏天給他開個頭,他好順着夏天的思路寫下去。
夏天再不想裝着漠不關心的樣子了,他的虛榮心又爬了上來,對劉雲鋒的請求,夏天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他讓劉雲鋒坐在他的身邊,他接過劉雲鋒的本子,大大地寫上冷水鄉的政府工作報告幾個字,接着他把冷水過去的成績,選舉的要求,成立鄉人民政府的意義,未來冷水的規劃都寫了出來,他還參照這次選舉的宣傳資料,把選舉後黨政分家的種種優點列舉出來,在夏天的操着下,他僅用了三個多小時就把《政府工作報告》給完成了。
見夏天很快就把報告寫完了,劉雲鋒臉上露出了讒媚的神色。他帶着討好的語氣對夏天說,在他當選後,他會在鄉政府中設立綜合管理委員會,讓夏天來出任這個委員會的主任,他會大力支持夏天的工作的,他還說你夏天現在這個經委主任是虛的,他會來個實體,讓你夏天真正做到有責有權。他還想得太遠,說在下屆政府的選舉中,他要力保夏天成爲副鄉長。
聽到劉雲鋒的空頭支票開了一大堆,夏天有些惱火,他把報告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錯誤之後,他才交給劉雲鋒,當劉雲鋒離開時,他在要跨出大門的一瞬間,他又折了回來,夏天以爲他帶來的資料有所失落,忙幫他查找。
可是劉雲鋒並沒有要找什麼的意思,夏天環視了四周也沒有見劉雲鋒遺留下那樣,他說這裡已沒有了你的東西了。
從劉雲鋒欲走卻不動上看,他似乎有話對夏天說,果真劉雲鋒又回到了夏天的宿室,並把夏天拉到一邊。”兄弟,這次你幫了哥子我的大忙,我不是一個無情無意的人,等選舉過後,我請你到我家去樂一樂,我們兄弟倆好好地喝兩杯。“
夏天忙說不要那麼客氣:”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用放在心上的。”
劉雲鋒把頭更湊近夏天的耳朵,他小聲地對夏天說:“我知道你最重義氣,我只是想向你提一個要求,就是不要對外人說這個報告是你替我寫的,我的意思你懂了嗎?”
說這話時,劉雲鋒的臉上有一種特嚴肅的表情,夏天終於弄明白了他之所以在想要的東西到手他還不肯離去,他是要夏天爲他保密。
夏天聽了,他微微一笑,對劉雲鋒說,他絕對能做到的,請他放心,他夏天也是一個男子漢,哪一個人又沒有一點難處,互相幫助也他的本德。
劉雲鋒得到夏天的承諾之後,他滿意地離去了,夏天在他走後,感到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其實作爲一個領導人,也不是一盒萬金油,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劉雲鋒有想法,他也是有臉有面皮的年青人,雖然他沒有做到光明磊落,更何況現在還有變數在裡面,要是到時候他沒能如願,哎,夏天不想再作假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