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若心有城
方婧嫺看向一旁的喬義南,他似乎是解脫了,他的解脫似乎過於的簡單。
留下的人,卻是要經歷更多的痛苦。
方婧嫺伸手,對嚴紹成做一個擁抱的動作。就好像之前一樣,對嚴紹成微笑伸手說抱抱。
嚴紹成伸手抱住她,似乎橫跨了許久的感情,始終想要擁抱着她,不肯放手。
似乎她的心也在痛。
明明我愛你,你也愛我。
明明我們相愛。
爲什麼沒有辦法放下?
良久,她在嚴紹成的肩旁開口。似乎也忍耐着感情,如嚴紹成此刻一般。
“讓我冷靜一段時間吧。”
方婧嫺似乎已經沉悶了許久的心情,依舊得不到解開。
那種痛苦似乎就這樣,不增不減的橫在兩個人之間。難以割捨,難以遺忘,難以拋下。
“婧婧。”嚴紹成抱得更緊的樣子,他害怕但是卻無能爲力。
他的眼眶裡積攢了許久的淚,他也不是一個刀槍不入的人,有的時候他也是一個無助的人。他想做一個自私的人,但是卻難以自私。
事實上他纔是一個躊躇兩者之間的人,所以他沒有權利指責他人,喬義南的事情是蘇素做的他也無權質問,只能原諒。他幾乎也要隨着大家一樣認爲是蘇素的錯了,但是他騙不了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掩蓋自己的秘密,總以爲這樣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
“好。”嚴紹成的回答依舊。
明明他害怕,卻只能這樣。他沒有選擇,也不會再有選擇。
或許是活該,因爲害了潘萬琳,所以要用他這一輩子的愛來還這一個債。
三天後喬義南葬禮。
喬義南的人生止步二十八。
喬義南,你怎麼也沒有活到三十歲就死了?
我就在那裡站着,看着喬義南變成一個矮矮的石碑。想起第一次見喬義南的模樣,他那陽光般的笑容宛如昨日。
我總在想命運帶給我們每個人的究竟是什麼?我們糾葛的人生究竟又是什麼?
我被仇恨束縛的人生,究竟又是什麼?
我對喬義南說過的話,我說等這些事情都結束後,我會選擇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想像鳥兒一樣會遷徙,等我累了飛不動了。會有一個棲息地。
我想我應該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今年的我二十六歲,從六歲理解世事無常後,懂得了什麼是無奈。
石碑上的喬義南依舊硬朗的模樣,似乎他依舊活着,我們每個人都幸福着。
我總在想幸福是什麼,後來發現沒有純粹的幸福。
嚴紹成就在那裡站着,他依舊是那個模樣。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一樣。
他的目光始終是看着我的,他想要靠近,但是不敢靠近。
我走了過去,走到了這個讓我愛恨糾葛的男人面前。我仍舊能夠感覺到那心底的痛。
看到他會痛,想起他會痛。似乎我已經得了一種心痛的病,怎麼也扭轉不了的心痛。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他的目光看着我。愛與不愛一個眼神就可以看出來,特別是我們這對相愛的人。
我們是一對拿愛情當賭局的夫妻,輸贏似乎難以分清。
我看着他手上的婚戒依舊還在,心裡變得更加難受的樣子。
當初我懷着不單純的心思給他戴上的戒指,被他視若珍寶。當初的我不愛他,但是他似乎很久就愛我了。
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時間,或許他也不清楚。不過我聽出來了,或許是當初拆散我和喬義南的時候,或許是他少年時抱着暈倒在街上的我慌張去醫院的時候,或許更早。
誰知道他是不是在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愛我了?他說見我時是在最美的落日裡。
我伸手向他索取擁抱。“抱抱。”
我像個孩子,也希望自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我是因爲什麼愛上嚴紹成的呢?
我想是因爲他說我可愛吧。因爲他說我可愛,我心裡有了第一次的悸動。
嚴紹成伸手擁抱我,他在我耳旁的呼吸沉重。依舊帶着那身清爽的味道。
嚴紹成這個男人的確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人,他對我太好,好到讓人忘記他的所有壞。
但是我們隔着汪洋大海,難以兩全。
“再見。”我在他的耳旁輕語,似乎太過沉重。
放開時,我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嚴紹成的聲音。
“會再回來嗎?”
“我不知道。”我對嚴紹成微笑。“你就當我是一隻想要自由飛翔的鳥吧。”
我的心幾乎是隨着他跳動的,那種感覺疼痛在骨子裡。
“我等你。”嚴紹成的話變得更加卑微的模樣。“等你回來棲息,我做你的避風港。”
這是嚴紹成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忽視了所有人,葬禮上的所有人都被我們忽視了。似乎我們的世界裡只有彼此而已。
背影越發蒼涼,最後消失不見。
命運帶着幾分目的,踐踏所有人的自尊,然後成功全身而退,怪罪所有人的欲-望。
愛情似乎真的被壓在了賭局上,只不過難分輸贏。局散了,人也遠去了。
當天五點的飛機,方婧嫺離開了這座城市。最終拋下了一切,選擇另一種人生。
身旁只有一個包,帶走的只有那個喬義南送的灰姑娘陶瓷玩偶,其餘的都已經被她一氣之下摔碎了。
五點落日餘暉,正是最美的落日。紅色彩霞遮蔽了整個世界。
落日最美景象沒有持續多久,黑夜降臨。向下看燈火通明,似乎每個地方都是那樣的美。
打開手機看時間,發現手機上顯示日期。
農曆臘月三十,春節即將來到。但似乎今年只剩下落寞。
喬義南最後沒有活過新年。
說好的一輩子,走後卻只剩下一個人。
喬義南生前幫她解決了最後的事情,把最後一份資料寄給了警方。
任淑豔、蘇素入獄。
任淑豔被判五年,蘇素判刑十三年。因鑑定精神問題,轉到醫院治療。
帶着欺騙的爛人,努力做一個好人。帶着仇恨的壞人?在演一個麻木的敵人。
說了一起看四季,唯獨差了個春季。
有人獨守一座城,等一個離城的人。
是否命運到了最後,該死的死,該留的留?
她想想笑了,笑着笑着哭了。